如果再刨除他的诸位蜀山同门,这个名单会大幅缩减到两三人。 纵然遇到数百敌人强袭,轻功超群的雅尔金要带着阿虾一人逃离也是易如反掌。 他自己就曾数次从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从容遁走,毫发无伤。 可以说万无一失了。 李苾疲倦的笑笑,握着阿史那燕的手轻轻摇了摇。 “最坏的结果,你想过吗?” “无非是不能待在这里了。” 阿史那燕环视这间宫殿,眼底有丝丝不舍。 她来这里时间并不长,但这个地方对她却有着特别的意义,因为这里是她和李苾双宿双飞、自在逍遥的地方。 之前,无论是阴山的营帐,还是卫国公府的小院,外面都有太多只眼睛,有太多的束缚。 只有这里,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们的,不需要担心被谁发现,不用彼此放不下那仅存的矜持。在这里,她面前只是她,她面前也只是她,温馨,甜蜜,纯粹。 这里是慕容伏允送给她们的。 她们这场辗转数千里的奇妙冒险,如果没有慕容伏允的全力襄助,是不会有这样童话般结局的。 但世间童话,总是短暂。 “咱们得帮他。” 对燕的话,李苾重重点了点头。 大势所向,人力有限,慕容伏允最终的命运、吐谷浑最终的命运,已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们只有能帮到什么程度,就帮到什么程度。 为他人抱薪者,不可令其冻毙于风雪,至少,也要给他留下个希望的种子。 还有,得消弭那个潜在的祸害! 长安,立政殿。 “起来吧。” 长孙皇后笑眯眯示意。 “臣女谢皇后娘娘,娘娘厚恩,新垣旻此生难报,唯有来生做牛做马,再为娘娘驱使。” 长孙皇后笑容越发亲切:“我封你官职,是你的功劳应得,也为了让你心无旁骛,更好的照顾苾儿。你回来时,苾儿她还好吗?” “臣女代青阳公主谢娘娘惦念,公主殿下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数日前还曾与吐谷浑世子前往青海湖垂钓,所钓之鱼是臣为他们烹制的。公主一切都好,只是时时都在思念皇后娘娘和陛下。” “呵呵,如此甚好,一晃苾儿离开长安这么久了,我也日日都在想念她。” 长孙皇后笑容不减:“阿史那燕也还好吗?” 阿虾对长孙皇后这句问话毫无防备,一时间愣在那里,神色呆滞,徒然的眨着眼,不敢说话。 “你不要害怕,我既然问你,就是不再追究她了。那日在殿上,她胸口要害中剑,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到她死了,既然死了,过去的所有罪愆便已一笔勾销,本宫与陛下又岂会为一个不在人世的阿史那燕继续耿耿于怀?好了,我再问你,她现状如何?” 阿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回娘娘,燕公主...阿史那燕日日都在青阳公主身边,她们...好得很。” “苾儿快乐,那就行了。” 长孙皇后点点头,回首向屏风后微笑道:“陛下,臣妾问完了,该你了。” 太宗飘然转出,笑着对阿虾说:“你是苾儿特意派来为慕容伏允做说客的吗?” “臣女不敢做说客,只是将自己所见实情禀奏给陛下和娘娘,此事如何裁夺,自有陛下圣意决断,何容他人置喙?” 太宗凝视阿虾片刻,淡淡道:“你远来辛苦,且下去歇息吧,这两日朕就会有旨意,由你携带返回吐谷浑当殿宣读。一路上除你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触诏书,回到伏俟城后,把诏书让苾儿先看看,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臣女遵旨,告退。” 殿内只剩下了太宗和长孙皇后。 “梓童,朕这般处置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臣妾不预朝政,陛下圣裁即可。” “唉,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咱们的苾儿从今后便要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你我恐再也见不到这孩子了。” 太宗长叹一声,眼里流露出忧伤。 长孙皇后做到太宗身边,握住他的手温存道:“陛下,臣妾也无比思念苾儿,这个孩子从小在咱们面前长大,犹如亲生女儿,她又为大唐、为陛下立下过功劳,臣妾心中的不舍,不下于你。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远忧,孩子大了,终归是要离开父母的,陛下就不要为此过于挂怀了。无论如何,陛下经略西域的大计,才是千秋万代的功业,能够躬逢其事,又何尝不是苾儿之幸呢?” 太宗沉默许久,抬起头,目光逐渐坚定。 在忐忑不安中煎熬了三个多月,吐谷浑终于等到了来自长安的最终命运宣判。 持诏书前来的大唐正使,是尚膳局六品司膳阿虾...哦不,新垣旻。 大殿里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下面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诏书宣读完了,阿虾沉声呼唤:“慕容国主,奉诏吧。” 没有回音。 “青海国王慕容伏允,速接天可汗诏书!” 阿虾提高了声音。 慕容伏允依然一动不动。 身边跪着的慕容伏顺转头轻声提醒:“父王、父王?” 慕容伏允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父王?” 慕容伏顺诧异之下,还以为父亲跪得过久血脉不畅,伸手想要去扶,慕容伏允的身体却触手即倒。 “父王——!” 大殿上立即乱作一团。 不怪慕容伏允心理素质差,谁听到太宗这封诏书,谁也难以保持镇定。 简单来说,太宗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件,鉴于吐谷浑国内政局不稳,竟连大唐使团都在其境内遭到劫杀,势必难以负担西域商路安全的重任,因此唐军将进驻吐谷浑边境,助其“剿匪”;第二件,命令慕容伏允立即前往长安,当面解释并请罪;第三,此事没有一个令大唐满意的结果之前,青阳公主和亲下嫁一事暂且中止,大婚典礼,也就不用办了。 这封诏书的内容昨晚抵达伏俟城后,阿虾已经告知了李苾,还向她出示了太宗和长孙皇后联合下达的一道密诏。 随密诏一起的,还有一封密信,李苾听到密信是送交何人的时候,犹如头顶响了一个炸雷,当场石化。 应该说,当晚响起的炸雷是两个,因为密信接信人就在一边亲耳听着,也当场石化了。 密诏内容大意如下:苾儿,好孩子,皇后阿娘和你阿耶身体都很好,只是都在惦念你。吐谷浑即将有重大变局,我们已经密诏边境唐军将领全力保障你的安全,你在万急之时,可持此诏凭青玉令调动河州守军。 孩子,你可以回长安来,带着那个阿史那燕一起,也可以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无论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都由你,只需要你永远记住一件事:今生今世,你都是大唐的青阳公主,都是那轮最皎洁的长安皓月。 苾儿,好孩子,我们很想你。 李苾不待读完,便哭倒在地,阿虾无从相劝,也拉之不起,想叫欧阳苾儿帮忙,却发现她的压力更大——另一边,阿史那燕已经昏过去了。 因为太宗给她的密信上,开篇第一句话就是:颉利可汗去世了。 吐谷浑使团到达长安前两天,郁郁寡欢一年多,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的颉利可汗,在府邸中阖然长逝。 直到去世,他依然固执的居住在庭院中自己搭建的毡帐里。 他最后呈给太宗的表章单独提到了阿史那燕,请求太宗替他将一件信物转交给燕。 太宗信上还告诉阿史那燕,从今而后,她与大唐为敌的种种过往一笔勾销,唯独拜托她一件事:照顾好李苾。 密信末尾太宗故作神秘的告诉燕,颉利可汗委托转交的信物,已由使团中她们的一个绝对信任之人带到。 好不容易帮着阿虾把这又哭又笑又闹的两位活宝安抚好,欧阳蓓儿还来不及擦去额头汗水,回头看见出现在门外那张笑吟吟的脸,情绪立即也崩了:李婉柔! 原来太宗信中所说那个“绝对信任”之人,竟是李婉柔! 又是一通连哭带笑加宣泄,屋内气氛总算是恢复到了正常人能待的程度,阿史那燕看着李婉柔郑重请出的那件信物,泪水再次决堤。 是大汗之戒。 太极殿寿宴行刺当日,李苾请命去埋葬阿史那燕“尸体”的时候,特意取走了这枚大汗之戒上交给太宗,她的本意是从这天的生死历程之后,过去的那个阿史那燕一去不返,所有能让她联想起过去的物什,都不再保留。 如果不是因为残月宝刀是上古神兵,李苾实在舍不得,也早一并交了。 太宗拿到大汗之戒后,本着物归原主的原则,转手就还给了颉利可汗。 现在几经周折,这枚大汗之戒回到了阿史那燕手中,她看着它,泪如涌泉。 颉利可汗临终此举燕心里非常明白,这是告诉她:只要大汗之戒还在大漠飞燕手中,突厥就留着一颗火种,纵使故国已不在,刻在苍穹中的那道痕迹,永不会磨灭。 寝殿内一片亲情欢洽其乐融融的气氛,但李苾和阿史那燕心中明白,那场最终的交锋,迫在眉睫! 和欧阳蓓儿一起搂着李婉柔亲昵叙话的空档,李苾和阿史那燕同时发现:阿虾不见了。 “蓓儿,你陪着柔儿聊一会儿,我们出去一趟。” “燕姐姐,苾儿姐姐,你们要去哪儿啊?” “天柱王府!”
第17章 交锋 天柱王府,慕容世杰卧室门前,阿虾面向慕容岩静静站立。 “阿虾姑娘,末将已说了三遍,王爷此刻不在府中,请你回去吧。” 无论是第一遍,还是第三遍,哪怕是第十遍,任何人休想从慕容岩的语气中捕捉到丝毫情绪的变化。 他的脸也一如既往冷淡如岩石,挡在阿虾面前的身躯厚重如山岳。 阿虾长长吸了口气:“我知道他在,叫他出来?” 慕容岩的表情极其难得的居然有了些微变化。 “姑娘何以如此肯定末将说的不是实话?” “我并没有分辨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只是知道他在,我就是知道。” 这句话很难懂,但慕容岩听懂了,因为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阿虾姑娘,有些事,末将觉得无需明言。” “可有些事,一定要说个清楚明白。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我,刀就在你腰间;二是把慕容世杰叫出来。” 慕容岩身子微微动了动,但他不是拔刀,而是歪着头想了想。 这两个选择似乎都很令他为难,幸好,第三个选择出现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你进来。” 阿虾默默走进这间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卧室,低头看到那张八仙桌上摆着四盘小菜,一瞬间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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