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正式开拍前,庄书钰要求许岁祈要去体验生活,以更加契合陈阿曼这个角色。 “你和陈阿曼很不同,你的气质像一颗树,在广袤大地生长,而陈阿曼像一枝藤蔓,再狭仄也不得不攀延。” 庄书钰带着许岁祈再次来到湛城,给许岁祈递了一个小行李箱,一把钥匙还有一个老款手机。 “所以,你首先要成为陈阿曼。” 许岁祈是先一个人去踩点的,生活助理钱小莹准备好拍摄所要的生活物品,本来想要等待许岁祈通知,收到消息便把行李带到片场。 没想到许岁祈却从此失联,手机怎么也联系不上。 在打了一圈电话,还问了庄书钰却只能得到一句保密后,钱小莹心一横,打给了应徕。 “徕总!岁祈姐她被庄导叫去体验生活,然后就失联了!”钱小莹说得很急,“说什么要完全按照那个角色生活,可是岁祈姐啥用品都没带呀!东西全在我这呢!您能不能尝试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呢?” 应徕想起看过的剧本里陈阿曼每日所过的生活,又想起钱小莹说许岁祈什么都没带后,立刻开口问:“她们在哪拍戏?” “湛城。” “知道具体地点吗?” “不知道……” 问不出什么消息,应徕说了声知道便匆匆挂掉电话,指尖在通讯录上停顿一瞬,然后拨出一个电话。 “诶,我正想打给你呢!”电话那边传来一把低沉的声音,“你要我查的当年的事,其实当年你走丢后,你父母并没有报警……” 应徕此刻却没耐心听下去,先行打断道:“能不能先帮我查一个人的具体位置?”
第72章 同居 【初来到湛城的陈阿曼就像雨天里跌入湿泥的浆果, 听不懂的湛城话、乱糟糟的人与事以及拮据的生活就像就着雨水沾上的泥沙,越洗越多,偏偏鲜红的浆果外衣还仍若隐若现, 在这雨天里透出一股与雨行味不同的香。】 这是许岁祈住在湛城一个星期,在笔记本写下的一句感受。 晚上十点, 城中村出租屋楼道那盏灯不知坏了多久,唯有楼梯之间那扇镂空窗透过的路灯余光照亮几级阶梯, 不至于一时忘了数走到第几级阶梯,然后煞有介事却一脚踏空。 许岁祈拿着手电筒慢慢走在回旋的楼梯里,白光照耀着身上那件桃粉色棉质T恤,多次水洗把印花洗得 这是庄书钰交给她的行李箱中,关于陈阿曼的衣服。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戏服, 但对于如今的许岁祈来说,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庄书钰仅仅给她三百块生活费和一部只有庄书钰一个联系人的老款手机,然后告诉她这栋出租屋的401室是她的住处, 便悄无声息离开湛城,一切听起来像是一场发卖。 这比她当初独自一人去宁圳读大学, 只能靠自己赚生活费还要难。 陈阿曼仅有初中文化,在湛城人生地不熟, 只能处处碰壁, 初来乍到后的生活就像一场大雨, 雨滴一颗颗打在鲜红的浆果外衣上,直把果肉鞭笞绽裂,碾入尘泥, 即使雨后得到阳光, 也只能渐渐腐烂。 为了更好塑造人物,许岁祈也在一家老旧的发廊找了份洗头妹的工作。 不过她比陈阿曼幸运得多, 发廊老板是个还算和蔼的中年女人,对她算不上照顾,但也不至挤兑。 【陈阿曼说不上来究竟是喜欢那些糊在掌心的泡沫还是不喜欢,因为长时间的浸泡会把一双手变得又皱又老,可那些泡沫会让她想起街口咖啡店卖的奶油蛋糕。洗头的工作重复又无聊,只是将指节梳进被泡沫淹没的头发里,再用水悉数冲走,像是在扮演冲泥沙的海浪。但陈阿曼还是觉得,这总要比白卷上的数字的有趣些。】 等走到那扇生锈的灰色铁门前,许岁祈把随笔都记录好,才回过神来止住思考,掏出口袋里的钥匙。 只是在把钥匙插在门孔上前,许岁祈垂眸思索了会,往背包里拿出个防狼喷雾,才开锁进去。 这小小的两居室并非只有许岁祈一人居住,为了贴合陈阿曼的角色体验,庄书钰给许岁祈找的这间出租屋,另外一位租客是一个晚出早归的中年货车司机。 许岁祈与其几乎没有碰过面,一个星期来也是能避则避。 只是今日一打开门,没有平若扑鼻而来的烟酒味,步伐习惯性地跨过之前随意丢弃的啤酒罐和烟头,却发现地板干干净净。 许岁祈不敢深想这些异样,连灯都没开,把门轻轻拍上后踮起脚步快速往房间挪去,不一会儿便再次如同了无人迹,只留下一座安静的房子。 【老房子的隔音很不好,陈阿曼总是能听到两扇墙外,总是说着醉言醉语的沉哑男声,黎阿曼躺在床上捂着耳朵,忽然很想买摆在街尾录音店的黑音响,天天放着甜蜜蜜,肯定比现在舒心。】 又写了一段人物小传,许岁祈放下笔,才觉得肚子空空,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今正是另外一位租客要出门的时间,许岁祈隔着门听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来外面的开门声。 可是今日发廊老板临时有事,留下许岁祈与另外一个理发师看店,这一看便是看到晚上十点,从中午到晚上都未曾吃过东西。 行李箱里并没有任何速食,对于拮据的状况来说,买食材自己煮才是最经济实惠的办法。 又是坐在椅子上纠结了一阵,许岁祈才从杂物柜拿出一个面饼,一个鸡蛋还有几棵上海青,小心翼翼打开门,往厨房溜去。 房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就好似对面的租客早已搬走一般。 灯也不敢开,透着那扇贴着绿色膜的玻璃窗的光,把挂在架子的锅放在炉灶,指尖摸索还有些油腻的炉灶,扭开煤气。 淡蓝色的火焰在许岁祈眸光里点燃,然后默默直起腰,僵着身子把面饼投入冷水中,然后在一片连五指都看不见的黑暗里,等待着一锅面出锅。 疲倦在沉默的黑暗中蔓延,许岁祈还未听见锅里的咕噜沸水声,可酸麻已经揪住小腿和后腰,寻思着拖来一张摆在客厅的木椅坐下等待。 可没想到一坐下,头一耷拉,许岁祈便不知不觉中阖上眼睛睡去,再次醒来是被一股糊味,几乎整个人蹦起来,顾不得弄出什么声响,趿着拖鞋便往前冲去。 煤气灶的火不知是不是被涌出来的水浇灭,开关虽还扭在原来的位置,可如今已经完全熄灭,只余一个泛着焦味的煮锅。 许岁祈用手机照亮装着焦糊的面菜,还有边缘已经烧得有些焦黄的锅,呆站了许久才把锅里的物什倒入垃圾袋,把锅放在架子一旁,出门到便利店买了颗卤蛋。 第二天依旧是帮老板看店到晚上十点。 今天许岁祈特意买了个面包以饱腹,可回到出租屋准备把昨日的焦锅洗干净时,却发现其已经被洗干净挂在墙上,炉灶旁的空位还摆着两碟菜。 一碟上海青,一碟豆角炒肉,还有一碗饭。 三样东西都被半透明的罩子罩住,瓷碗边仍有些余温,似是未被晾凉许久,许岁祈原以为这与她无关,却看见一张大大的被压在罩子下的纸。 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在透过窗洒下来的暗绿光,映得像棵春天里枝丫野蛮生长的树。 「煮多了,吃不完 请你吃,没毒的 锅也洗了」 看完纸上的内容,许岁祈立刻回头望向走廊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猜不出如今这个写着极丑的字的是谁,但她潜意识觉得,对面的租客并不是原先那位中年司机。 那个中年男人做不出如此可口的饭菜,也从不会关注灶台有一个烧得焦黄的锅,他的世界只有烟,酒和声色犬马。 思索了一会,许岁祈走向对面那扇门前,鼓起勇气道了声谢谢,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好似海螺姑娘,只为做一场不愿他人知的善事。 而第二次收到对面租客的纸张,是在一个下完大雨的午后。 这场大雨来得猝不及防,把半条街都浸在水里,想起挂在阳台的衣物,许岁祈有些心急地往出租屋赶,但走回楼道时又不免一叹,觉得已是来不及。 用钥匙打开房门,屋外的雨味好像把出租屋也弄得又湿又潮,在夏天里更显几分闷热,午后的一切好像都罩上暗黄。 直到许岁祈看见摆在客厅木椅上显眼的桃红棉衫。 所有被晾出去的衣物此时一件件仔细叠好放在木椅上,衣架甚至按颜色分好,挂在椅背的空隙上。 衣服没有沾上一点雨味,细细一嗅,似乎还有与皂香完全不同的淡淡香气。而压在衣物最底下的又是一张纸。 「太大雨,帮你收衣服」 这次的字比上次更难看,每一笔都似带着颤抖,但好像又写得格外认真。 可纸条主人的房门依旧紧闭着,好似无论多大的雨,还是多深的夜都不会打开,像个废弃许久的城堡,可这座城堡两次为她而来。 “你在家里吗?”许岁祈再次鼓起勇气敲了敲那扇房门,“你帮了我两次,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我能见见你吗?” 在许久没有听到动静,许岁祈以为那位租客不在家,正准备作罢转身回房时,一张纸条从门隙中飞出。 「我是聋哑人,长得丑 不想见面,可以用纸交流」 许岁祈蹲下身子仔细看完那张纸,三步并作两步回房拿笔在纸后写下两句,然后重新塞回门缝。 「好的,谢谢你。」 纸上虽没再说见面吃饭的事,可过两天许岁祈却把一张蛋糕店的抵换券塞进门缝。 而得到的回应时更加丰盛的一肉一菜一汤。 【陈阿曼很想融入街里街坊,学了几句湛城话后便兴冲冲同人讲。但得到的回应永远寥寥,天台的花草是不给她碰的,对她的门永远是紧闭着的,与街坊好像永远在鸡同鸭讲,陈阿曼不知是语言不通,还是她初中没学好,连最基本的人情都不通。】 语言不通,身份歧视,是陈阿曼来到湛城遇到的两大难关,也是造就陈阿曼把天真装进老成谄媚的躯壳的成因。 她有一颗滚热的心,却在人情世态中慢慢冷却。 在写下这一部分感悟时,许岁祈原本以为比陈阿曼在湛城待的日子还要短,人生地不熟的窘迫,但她好像很幸运地收到许多善意,如今住在房门对面的租客便是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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