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女人清瘦的背微微颤抖,没有回抱过来,只是那么笔直地站着。 盛灼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谢溪又的长发。 雁过无痕般,一触即离地松开了怀抱。 盛灼已经离开好久。 谢溪又颓然地放下手机。 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打的电话都打了,一声声‘抱歉帮不上什么忙’彻底让事情陷入了死局。 如果现在是谢春秋站在这里,会如何做? 他会沉着地唤来手下,利用自己的权利和人脉,颠倒舆论、请最好的律师...... 甚至都不需要这些,只用资本就可以压垮背后操作的敌人。 再退一步讲,或许没人敢在谢春秋面前这样破坏规矩。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谢溪又清楚,既清楚又无力。 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一个镇上小诊所的大夫,而已。 良久。 如墨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极浅的笑。 ------- 盛灼在路上接到了阿枭的电话,让她去西城的一个桌球厅集-合。 她赶到的时候,阿枭正在门外打电话,脚下落了一地的烟头,见到盛灼,冲桌球厅的大门抬抬下巴,示意她先进去。 桌球厅内漆黑一片,只有最深处的一个单间从门缝处传来微弱的灯光。 盛灼推门进去,屋内低声交谈的三个人俱是停下来望着她。 黎清刚和许小波正坐在桌子两侧,刀疤脸坐在长桌的尽头,面前的玻璃烟灰缸中堆满了烟头。 房间角落处还站了个清瘦的男生,带着顶鸭舌帽压得很深,看不清面目。 盛灼摘下口罩,露出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黎清刚皱着眉头道:“你先坐。” 盛灼依言坐下,没说一个字,垂眸看着手心。 一地寂静。 还是黎清刚先沉不住,低声说道: “这个事阿枭说他处理,我还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先坏规矩的是贺仙仙,整个省城地下势力都会让她付出代价,这个你不用担心。 但是...贺仙仙那边虽然把你的事捅出去了,但她只字未提龙虎堂和青枭社,所以......” 黎清刚留了个话尾,引得刀疤脸嗤笑了一声。 许小波趁着面色不快的老大还没动怒,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虽然这么做看上去是不够仗义,但是地下的事还要拿到地下来说,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牵连了龙虎青枭两家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规矩就是规矩,你不是贺仙仙,身后没有靠山,你要是真抖落出来,只要在道上混的,没有敌我之分,都不会放过你。” 这话明着是开解实则是威胁,说给盛灼听,也说给刀疤听。 刀疤脸没再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 盛灼依旧不言不语。 这时阿枭推门而入,反手上了道锁,他的目光低头的盛灼身上转了一圈,眸光暗了暗。 “盛灼。”阿枭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闻言一直若枯木般沉默的盛灼抬起头,望向阿枭。 盛灼仿佛空白的脸上呈现不出一丝情绪,空洞的眼睛没有哭过的痕迹,只是直愣愣地看过来。 阿枭的喉咙滚动一下,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 盛灼用一种很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根据你前些天跟我说的情况,视频应该是曲风生凑巧回家拍下的,曲明东现在已经跑路了,也应该是他将视频交给了贺仙仙。” 阿枭停顿片刻,“海生集团在娱乐业并没有这么大力量,所以贺仙仙联合了温家,操控温家的早澎日报联-名-上-书,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盛灼听到温家二字,眼睑迅速抽动了一下。 “贺仙仙这件事是做的出格了,但她还没失了理智,她也不敢把龙虎堂和青枭社拎出来,之前贺家刚脱了层皮,如果她不计后果,咬死了你是青枭成员,那这把火定会烧到她自己头上。” “所以,现在你不是青枭的成员,姜远也不代表贺家,他只是个集团大小姐的保镖。你和他之间,没有必要联系,也失去了作案动机。” 阿枭开始在桌前踱步,愈走愈快。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上了重央新闻,警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他们已经基本锁定你是嫌疑人,所以你一定会被审问,假设你在审问时不配合,那么下一步,警方就会开始盘查你的过往履历,难保不会查到源头上....” 说完,阿枭低声骂了句:“这贺仙仙是猪脑袋?就只能算计点眼皮子底下的,长远的她都一点不考虑。” 此时许小波闷声一笑,“没准是叫那姓温的给坑了呢?挖一个坑埋俩祸害,妙。” 阿枭没搭理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组织语言,半晌才道: “现在最重要也是最急迫的事情,就是转移警方的注意力,需要你立刻站出来,但也要把你彻底摘干净。” “自卫,不行。视频拍到了姜远当时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 “精神问题,不行。你的同学老师都会作证你是个正常人,而且警方也不会相信我们提供的诊断结果。”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 阿枭走到盛灼面前,抬手指向角落里戴着帽子的男生,“让他代替你,走进警方的视线里。” 盛灼似是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未发一言的男生。 “别墅监控小波已经提前破坏掉了,没有人可以证明视频里的就是你,只要现在推出一个看起来像你的,真正的罪犯,就差不多可以了,一些细节我已经吩咐人开始做了,不能说完美,但足以让他定罪。” 见盛灼仍固执地盯着角落里的人,阿枭弯下腰,捧着她的脸强迫那目光转过来。 盛灼像个刚出生的婴孩般,一双眼睛无辜又迷惑。 只见阿枭抻着眼角,一字一句地说: “青枭上下知晓你身份的—— 哥拿命跟你保证,绝无一人敢多说半个字。” 狭小的空间内翻滚着浓重的烟草味儿,阿枭镇静到有些疯狂的声音落下后,再无一丝动静,就连那空中打着旋儿晃荡的烟雾都仿佛停格了。 只剩那许小波满是惊奇地点着头,似乎是在佩服阿枭,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出了这样一个堪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盛灼嘴角微微翘起,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生气,说出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可是...他比我高啊。” 阿枭也随盛灼升起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只一秒钟,阿枭就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常被盛灼取笑寡情的薄唇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上下翕动着。 不愿被盛灼看到这幅失控的样子,他霍然直起腰面朝墙壁,一只骨节泛白的手紧紧捏住了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盛灼注意到,阿枭平日里收拾得极为仔细的卷发,如今正随意地用个小皮套绑了起来,凌乱又仓惶。 他弓着背大口地吸着气,仿佛这屋里的氧气不够用似的。 而这种难捱的压抑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不到一分钟,阿枭就转过身来,眼眶通红,伸出一根手指径直冲着角落里那男孩。 厉声说道: “他家里穷,念不了书,进了青枭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次替你顶了罪,日后我会亏待他么?!” 说到这里阿枭的声音带着些破碎的哽咽。 “你呢?拼死拼活的挣得了个自由身,你才刚考完试,你以后要去念大学的,你-他-妈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呢你明不明白?!” 眼泪猝不及防的夺眶而出,阿枭流着泪近乎嘶吼着说出了这番话。 盛灼从未见过这样的白枭。 她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去。 角落里,那个不说话不动弹仿佛不存在一般的男孩,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帽檐下一张熟悉的脸颊。 是刘平。 就在年初,盛灼刚和他打过红五。 输赢赌注是脑瓜崩。 这次行动潜入龙虎堂总部开窗的也是他。 男孩扯出一个淳朴的笑容。 声音中夹杂着些对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满腔坚定不移的决心,大声道: “姐,你去上大学吧。” “枭哥说的没错,你也...别有心里负担,我早晚都得进去走一圈的,现在进去说不定出来后我就一跃成为二把手了呢!” 男孩的笑容纯粹诚恳。 盛灼干涩的眼睛仿佛被蚊子轻轻叮了一下。
第70章 谅解书 翌日, S省高级人民法-院。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十几层台阶下, 密密麻麻站着拥挤的人群,两条分界线外满是本地关注高中生伤人事件的民众,扛着长枪短炮的大小报社的记者焦急地等待着。 房静捏起扣到最上面的衬衫领子,来回拽了两下,她一大早就等在这里,那洁白整齐的领子边已经渗透出一小圈汗渍。 突然, 自道路尽头驶来一辆低调的黑色警车,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房静连忙通知摄影师打开机器,将手中挂着自家牌子的话筒举到嘴边, 微笑着冲摄像机说: “天蓝日报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记者房静。我国警方经过一夜的紧张排查和追捕, 由于嫌疑人的积极配合,大家关心的暴力伤人事件在今天就将尘埃落定。首都时间六月九号早十点, 这里是S省高级人民法-院,我们可以看到,嫌疑人已经出现......” 摄像机微微一错, 将焦点聚集在记者身后停下的警车上。 车门开了, 下来一名身着警服的年轻女子, 抬手示意蜂拥而上的记者退后,清理出场地后,打开了后车门。 接着一道带着手铐蒙着头的清瘦身影跟了下来。 记者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将话筒往前戳去,宛如一把把锋锐的剑影, 齐刷刷对准了警察身后的人。 “请问虐待同胞时你在想什么...” “是父母身亡让你的心理扭曲了么...” “受害人至今昏迷未醒你有什么感想......” “你是反社会人格么?你不会害怕么...” 铺天盖地的质问, 清瘦的身影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便低着头随警察走进了法-院。 房静眼看压根就挤不进去, 转过身面对摄像机。 “大家可以看到,围观群众和记者都很激动,现场一度出现混乱的场面。天蓝日报将持续为您报道......” 摄像机关闭后,房静松了口气,看向法-院的大门,现在已经紧紧闭上,感慨道:“我有个朋友在一高教书,说这孩子既刻苦又省心。妥妥上A大的料子,才十八岁...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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