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记忆中的老路,盛灼行走在飘忽的雪花中,现在这个月份的雪,轻柔得像是柳絮,风一吹都清扬扬的晃悠起来,在路灯下跳舞似的飞旋。 盛灼并不着急,慢慢地走,感受着脚下的土地,这里是一切结束的地方,也是重新开始的地方。 前方街角处的电话亭,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的妇人带着笑意走出来。 雪花洒在她的头巾上,妇人俯身骑上自行车,一抬眼看见了街对面的盛灼,定住了。 黎清璇。 在仪阳她分明已经有了房产,也有了经营生计的店面,黎清刚对待他这个姐姐没得挑,可她还是很辛苦地努力着,不舍得换台电动车。 盛灼无声地看着她。 黎清璇应该也知晓是谁将她的弟弟赶出了国境线,盛灼不可避免地破坏了属于黎清璇的家。 就在盛灼垂下眼眸正欲离开时,余光却看到黎清璇下了自行车,冲自己鞠了一躬。 不待盛灼反应,她便骑上车离开了。 盛灼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黎清璇是个好人,可没道理好人就该原谅一个毁掉自己幸福生活的罪魁祸首,她已经做好了被怨恨的准备。 也许是因为自己救了付妍?亦或是清楚黎清刚罪有应得?盛灼说不清楚,人是复杂的。 但黎清璇那一鞠躬,还是平息了盛灼心中沸腾的焦虑,让她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季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武馆门前,吴老师正和袁一站着说话,身后的馆内传来热闹的欢腾声,今年似乎是在武馆内庆祝的生日。 盛灼站在远处,看着熟悉的武馆,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吴老师没有家室,每年生日新老学员都会回来看他。 而这样的热闹,盛灼已经缺席了整整七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毫无顾忌地融入进去,便转身准备离开。 看看就好。 “盛灼!” 身后却突然传来吴老师中气十足地呼唤。 盛灼转过身去,看见吴老师和袁一站在一块朝她招手,脸上满是惊喜地笑容,灿烂又温暖。 “快过来!羊肉刚下锅呢!” 袁一开心地指了指武馆内。 盛灼低下头,扯过围巾在眼睛上揉了揉,快步走了过去。
第118章 等不及 “喝酒了?” 谢溪又的声音从手机听筒内平稳地传出, 她那边很安静,安静到盛灼觉得她正贴着自己的耳朵说话。 “嗯...喝了一点。” 盛灼躺在小旅馆并不算舒适的床上, 脑袋昏昏沉沉,将手机紧紧贴住耳朵,想要离谢溪又更近一些。 “有开心的事情嘛?” 谢溪又并未询问太多理应更紧急的事情,比如说盛灼在哪、身旁还有人么、是否安全。 “我今天...”盛灼翻了个身,潮湿的房间散发出一股霉味,让她很不喜欢, “我今天回仪阳了。” 谢溪又那边沉默了一下。 “还在想温白的事?” 盛灼拽开衣领才稍微透点气,闻言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已经习惯将自己的心事说与谢溪又听,是以温白的事情她也并未隐瞒, 只是略去了温白要对谢溪又出手的部分。 “还有一个月便要过年了吧,我这边大约两周就可以脱身了, 我陪你在那边过节。” 谢溪又知晓盛灼的焦虑,可中北这么大一个公司新旧掌权势力交替, 大大小小的事情令她分身乏术。 谢溪又也想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霸道总裁抛下几个亿的生意去安慰轻感冒的小娇妻,但她和盛灼都是成年人, 也明白生活不是电视剧, 还需要继续过活, 继续往高处走。 “我尽快处理完,这回还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谢溪又语气欢快,想调解下电话那边小姑娘低落的情绪。 “好。” 盛灼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她真的好想念西柚医生啊, 想亲亲西柚医生柔软的嘴唇,和她肩并肩坐在夜空下看星星。 “没事了。” 谢溪又轻声安慰。 相隔几千公里的距离, 只能通过电话安抚盛灼,让她心尖泛起绵柔的酸涩,每到这时候,她又会觉得还是做个自由自在的医生比较好。 “有事,”盛灼分不清手臂上滚烫的眼泪是为了什么,害怕?愤怒?亦或是思念? 酒精作用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上,令她开始脆弱,开始敏感,开始在脑海中不断重演谢溪又、袁一或是谁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她无法接受生命中那些刺透夜幕的星光,那些盛开在荒原的小花受到伤害。 “温白她要对你下手,对所有我在乎的人下手。”盛灼声音微哑,在这个如水般宁静的夜里,像只迷茫无措的小兽。 谢溪又久久没有说话。 “我等不到除夕了,”盛灼仰起头,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因为剧烈喘息不断起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鼻尖还萦绕着轻微的火锅味道。吴老师也会是温白的目标么?袁一也是么?袁钦呢?孟萧夏呢? 数不清的面孔走马观灯似的闪过,最后定格在七年前那个宁静的小诊所中,一身白大褂含笑看着她的谢溪又。 “你别冲动,”谢溪又察觉到盛灼状态有些不对劲,她不觉得是酒精作祟让盛灼失去了理智,只能说这些都是压抑在盛灼心底的真实想法,现在接着醉酒发泄了出来。 “温白怎么会对我动手呢?中北可以轻易按住温氏,她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你别被她骗了。” 温白那萧索的背影还历历在目,盛灼扪心自问,若是与温白交换人生,若是那日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会怎么选。 她到底是野心勃勃,还是心有不甘? 盛灼不敢赌。 “过完年你再过来吧。” 盛灼声音平缓下来,十分冷静地说。 “好。” 谢溪又答应地很干脆。 干脆到盛灼一肚子劝说的话没了用武之地,又听谢溪又说:“我这边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你早点休息。” 盛灼嗯了一声,“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放心吧。” 挂断电话,盛灼闭上通红的眼睛,脑海中已有决策,不久便缓缓睡去。 电话那一头的谢溪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现在么谢总?” 已是深夜,助理依旧精神满满,只是对谢溪又的话表现出了一些类似于刚睡醒没听清的疑惑。 “嗯,立刻。” 谢溪又歪头夹着手机,手上动作不停将桌面上的资料都整理妥当。 “可是...公司这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您...” 素来雷厉风行的精干助理罕见的吞吞吐吐起来。 “给他们都订上票,和我一起走。”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毫无心理压力地开始收拾行李箱。 于是在凌晨一点,中北不少高层都在睡梦中接到电话,迷迷糊糊地来到机场,看着新官上任的谢溪又敢怒不敢言,排着队上了飞机。 谁叫他们位高权重呢,拿着远超常人的年薪自然要干些常人所不及的工作。 坐在飞机上,谢溪又看向脚下愈来愈小的首都城,想起自己半小时前还觉得生活不是偶像剧,她也不是恋爱脑的霸道总裁。 她扫了一眼身后,西装革履的中年职场精英们睡得东倒西歪......这也不算是恋爱脑吧,顶多算是换个工作场地的事。 她收回视线,想到要见到盛灼,压抑许久的思念让她微微牵起嘴角,况且自家小姑娘又不是小感冒,事态很严峻,亟需医生治疗。 盛灼回到S市后将手底下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小会。 坐在‘蛋壳’的会议室内,盛灼的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 字母组四人现在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在省城地下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依旧年轻,最大的小A也才二十九岁,当初她出狱提出了摒弃违法交易的想法,他们四个一句异议也没有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最近一年他们的收入远不及从前,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抱怨过。 这份信任,不仅仅是崇拜,也不仅是对救命之恩的感谢。 小青和樊越坐在一块,还在桌下互相拧着劲玩闹。在那个冰冷的牢狱中,反而没有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盛灼依旧信不过狱中成名的人物,从存在感薄弱的底层挑选出了她们两个。 樊越是个孤儿,在祭灵殿发展好的时候,她和林樱如胶似漆。林樱是个有城府的,就连盛灼也看不透,无奈樊越这个死脑筋还是飞蛾扑火地凑上去。 任盛灼如何暗示她都充耳不闻,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得知林樱背叛了祭灵殿后,她冲上去给了林樱一巴掌,用力之大令林樱的嘴角当场便见了红。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正眼瞧过林樱,但盛灼知道她背地里还是忍不住帮衬着,在出狱那天,樊越频频回头,也是在找林樱的身影。 林樱没去,她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之后再也没向盛灼问起过林樱。 小青却还有家人生活在L省。出狱前盛灼也曾劝过她,可这孩子固执得很。“Mia,是你给了我新生的勇气,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你。”她是这样说的,盛灼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 方煜坐在桌尾,他不习惯和这些人相处,从进来便静静-坐着。 二人高中有过短暂的同桌历史,也是在那个时候,盛灼决定出钱给他炒股,初衷也不过是为了想早点还清债务。可方煜很优秀,最多的一次,他们一人分到了五万。 两个还在念高中的孩子,为此兴奋了好久。后来盛灼面临入狱,给他打电话是想问问他,要不要继续合伙赚钱的买卖,方煜听完事情经过沉默了好久。 他说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开始,我感激你。 或许是年少义气,方煜十分干脆。这些年来,盛灼没问过他是否后悔,因为这条路并不好走,最自由最神圣的四年大学生涯,方煜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中,不惜与家里闹翻。 可她始终没问出来,方煜也从未提及。 阿枭、刀疤和许小波倚墙站着,这场会议主要成员是祭灵殿,他们只是来旁听,是以面上神色轻松,还隐约能听见探讨晚上去哪吃。 盛灼收回目光。 这里本应坐上更多的人,韩冰、刘平、光头,甚至是黎清刚。 可世事无常。 “马上快过年了,都有什么打算?” 盛灼打断他们吵闹声,含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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