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窗内伸出细白的手摇了摇,便带着其他两台装着衣服的吉普车拐进了岔道口。 谢溪又看着那车消失的方向,心里无比清楚,以后想再见谢敏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年荒唐行事,谢敏在那个为权钱疯狂的家庭里想必也不好过,她这一走,便是告诉二叔彻底绝了争家产的念头。 “谢敏呢?” 盛灼将车在路边停下,却不见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先回去了。” 谢溪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叹了口气道:“成年人好难啊。” 盛灼意识到谢敏的不辞而别没那么简单,听谢溪又这样一感叹,便揉揉她的手,她不太会安慰人。 “等再过几年,我们就去旅行吧,把这地球走个遍,去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谢溪又坐在副驾驶上,偏过头看着盛灼。 “好。” 盛灼含笑应下。 “到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淋雨就淋雨,想晚点睡就可以晚点睡。” “对。”谢溪又接着说:“想看电视就看,想在草坪打滚就打,想踩水坑就踩!” 盛灼被她逗笑,笑过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气,软声地赞同她,“没问题。” 谢溪又也被自己的幼稚给羞得脸颊一热,很快又想到这车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便肆无忌惮地往椅背上一靠,坚定地重复: “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做一切童年没有做过的事情。 “你还记得小时候那种透明弹珠么?就是很像玻璃球的那个。” 盛灼也显出些兴致勃勃来。 “我只看别人玩过,还有那种五颜六色的糖,装在一个大塑料瓶里,两分钱五个。” 谢溪又回忆起童年未曾品尝过的美味。 “我知道,看起来很好吃,我邻居家有个小男孩,整天流着鼻涕吃这个糖,甜得他不停流口水,他就傻乎乎地站在风口,不知道先擦鼻涕还是先擦口水,两个袖子都不够他用的。” 盛灼笑着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我都没吃过。” 谢溪又也感慨良多。 “我当时是没钱买。” 盛灼言语间有些遗憾。 “我当时是大人们不让我吃。” 谢溪又忿忿不平。 “改天去找找还有的卖么。” “我记得明兰路有家小卖部好像有哎......” “现在去看看?” “怎么走呀,你知道路么?” “......”
第117章 计划 谢溪又在四天后启身赶往首都, 当天傍晚,盛灼在‘蛋壳’对面的垃圾桶上方, 发现了一个冰红茶的瓶子,喝了一半。 这是和温聿约好的接头暗号。 阿枭劝她最好还是不要赴约,因为温聿的阵营问题始终存疑,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可盛灼还是去了。 单身赴会,甚至没带一把枪。 天台上的风更大了, 呼啸着卷起衣衫,盛灼裹紧外套,寻了个背风的墙角坐下。 “你还真的敢来?” 温聿的声音从一旁的板材后响起, 许久不见他清秀的脸上满是胡茬,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贴在脸上, 眼窝深陷,看起来疲惫又沧桑。 “李唯民的事不是你的错, 我自然也怪不到你头上。” 盛灼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消瘦的手腕上扫过,没有主动问起他的近况。 “温白是个谁都不信的人,她突然间就召回了四个身手极好的人, ”温聿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愁,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被派出去的。” 盛灼点点头, “不打紧。”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信任我了,”温聿低下头自嘲地笑了,“如果连你都不信我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该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了。” 盛灼没说话, 盯着昏暗暮色下的万家灯火, 陷入沉思似的出了神。 “我这次来,是告诉你温白最终的计划。”温聿的声音很坚定, 裹挟着浓浓的恨意似的咬牙切齿地说。 盛灼微怔,最后的计划? 玩这么大? “代价就是我的左臂废了,差一点就把命留在那。”温聿掀开外套,露出自己软趴趴的左臂,眼底尽显狠厉之色。 “她打算在除夕夜行动,在炮竹声的掩护下,枪声不会过于突兀。” “除夕?” 盛灼着实是没想过她会选在这样一个阖家欢乐的日子,不让人过好年可是大忌,日后在道上岂不是人人唾弃? 不过转念一想,届时她坐上头椅,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触她霉头。至于那些背后念叨的闲言碎语,温白也不会在意。 “是,她不想和你正面起冲突,届时她会将人手分为两伙,一伙人在明面上与青枭拉扯,但不会真的打起来;另一伙人会在暗中寻觅你手下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甚至是你在意的人。” 温聿的话好像是一桶刺骨的冰水迎头浇下,盛灼不禁通体生寒,她阖上眼睛眉头锁死,良久才找到声音似的问: “你说什么?” “你听得一清二楚,我不想再重复了,”温聿低声骂了一句,“她已经疯了。” 盛灼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仍然不愿意相信温白会做出这样的事,“会不会是...发觉你的身份,故意说给你听的,这样的话,如果我分出战力去保护那些人,正面冲突便不占上风。” 温聿摇摇头。 “她自己与我们说的计划,而我这条手臂,不过是因为我提出了些异议,付出的代价。” 盛灼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动辄废手臂的温白,好像是另一个陌生的人。 “另外三个和李唯民一样的打手,也都分散开去调查你们的老底了。” 温聿尝试着握紧左拳,用力到全身颤抖也只能虚虚拢起手指,他面色苍白,眼中猩红一片,沉重地喘着气。 “我一定要亲手,废了她。” 盛灼将舌尖抵在虎牙上,清晰的疼痛让她眨了眨眼睛,“除夕那天,她会在哪?” “无主区的一个民房地下室,在东城和南城的中间,进可攻退可守。” 温聿全盘托出,“那天晚上,定下的时间是十二点,但这个我没办法保准,时间她随时可以改。” 盛灼点点头。 “我知道了。” “还有,你那个...女朋友,谢家的那个,”温聿顿了顿,“让她别来S市,至少除夕前三天别来。” “怎么?” 盛灼挑起眉毛,眼底凝聚起幽深的寒意。 “之前我问过你和谢家那位是什么关系,那时候谢家还管用,现在...”温聿看着盛灼,一字一句地说:“她疯了,你不能奢望一个疯子会顾全大局。” “况且,谢家本就和温家不和,那位如果折在这,对温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盛灼十指交握,指尖用力狠狠的碾着,有点焦躁地想摸摸耳朵,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枚银蛇耳饰不见了踪影,甚至想不起随手将其放在哪里。 “她算准了过年时伊甸国那位会出国,所以...你可以提前通知那位一声,有她在胜算就大了几分。” 温聿说完,便站起身走到那天窗洞前,单臂撑着身体荡了下去。 盛灼独自坐在楼顶,不敢去想若是温白真的对谢溪又动手的场面,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底却燃起了一股熟悉的暴戾火焰。 在监狱里时那种无法控制的暴躁情绪涌上来,火焰中三个焦黑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将手指塞进嘴里,尖利的虎牙咬在指骨上。 盛灼抬起头四处看着,看那些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看那楼宇间一闪而过的灯光,看天。 胸膛起伏得太厉害,有种顺不上气的感觉,散碎的画面和指间传来的剧痛,终于成功的分散开她的注意力。 抬起双手捂住脸,世界顷时陷入黑暗,剧烈跳动的心脏缓慢平静下来。 温聿说得是真的么? 她今天敢来这里,不过是赌温白不会冒这么大险,因为即便她死了,可祭灵殿、青枭都还在,在这个当口,温白不敢与东城彻底撕破脸皮。 仅此而已,不代表她真的相信温聿。温聿说得这些话,近乎是直接将战局定在除夕之夜,历经了海生、红牙、红風、李唯民这些牌一一被淘汰后。 终于要一战定乾坤了? “相信他,我需要将大部分战力集中在保护家人上,不相信他,也等于是将无辜之人的安危置之不理......” 盛灼站起来,将长发拢到脑后,她走到天台边上,任由风卷起衣衫猎猎作响。 “不过,终于是要结束了。” 盛灼喃喃自语。 “善恶到头终有报,哥你说的风水轮流转,这不就转起来了么?” 伴随着入冬后下得第一场雪,盛灼孤身一人回到了仪阳。 今天是武馆吴老师的生日。 往年他过生日时,都会请武馆所有学生下馆子,许是因为吃得伙食每年都不重样,是以她记得很清楚。 西柚医生去首都交接公司大小事务,真正上岗后,要做的事情陡然增加了很多,盛灼自然理解。 眼看快要过年了,盛灼也不能走太远,可心头愈发激荡的情绪需要得到一些舒缓,所以她便稍加打扮溜到了仪阳。 奶奶的墓已经翻新过了,身后是盛父盛母的墓,还有一个空坟,按照当地的习俗尸骨未存的亡者墓穴内,理应放上些贴身的衣物,可盛灼那日并未将盛耀的衣物带出来。 等到立碑时才知道还有这么个讲究。 再去找时,盛耀的旧衣服早就被扔了。 盛灼将花束挨个摆上。 一家五口,以这样的方式团聚在一起。 “别担心我奶奶,”盛灼轻轻抚过冰冷的墓碑,“您老也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毕竟是一家人...” 回应盛灼的只有山间的晚风。 “是我的错,没有把盛耀囫囵个的给您带回来,”盛灼轻声说着。 “我也不恨他们了,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死了就什么都留不下了,血肉、意识、那些偏爱和厌恶,都不剩下了,所以我会好好活着,一定会。” 盛灼向后退去,远远地看着这四座孤寂无言的墓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她并未告诉吴老师她会来,甚至出狱后她都没有联系过他,袁钦也许还能通过袁一得到自己的消息,但吴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就这样彻底与他告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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