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这么问是问不出来的,把人叫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找人不是当务之急,最要紧的还是怎么应对,在这件事上,不管私底下如何,至少明面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先联合起来度过难关才是正理,至于那个奸细,慢慢自然会露出马脚,到时收拾他也不迟。 众人讪讪地闭了嘴,都偷偷看着周围人的表情,判断到底是谁这么阴险,但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每个人表情都很无辜。 “我找你们,不是为了问罪,实话说,就算现在找出来也没用了,风声走漏,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准了我,别以为对着我就和你们没关系了,当时把人接回来的可不是我一个,我要是出了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甘草厉声道:“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有人说:“师兄,这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直接大门一闭就算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打破山门进来管我们的闲事?” 甘草道:“大门一闭病人也进不来了,我们拿什么赚钱?而且我这时候不澄清,岂不摆明了就是理亏,到时候别人怎么看我,我还能在仙门中立足吗?” 他们这种正统的仙门,最讲究的就是名正言顺,他本就不是正统的继承人,要是连面都不露,就等于是自绝出去,到时别说当不了宗主,就连这个大弟子的名头都要受污,药王峰更是直接滑到三流宗门去了。 “那要是承认,岂不坐实罪名?师兄本是一番好心,谁知会这么快就走漏风声,这些人真像跗骨之蛆,看我们势微就来欺负,有本事怎么不去魔界打春鸾宫,在我们这些小辈身上使本领,摆明了就是想趁病要命,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他这话正提醒了甘草,他们势微,不还有别的宗门吗? 前来闹事的都是中小门派抱团,可他们药王峰也不是孤身一个,与药王交好的人不少,这时候正是求助的好时候,他忙对藿香道:“你快去请……请老盟主来!” 说起这老盟主,正是仙盟的盟主,龙问仙。 此人已有千岁高龄,论修为也是仙盟顶尖,因其地位超然,为人和善,被人尊称为老盟主,在仙门各处都能说得上话,老药王与之算得上半个酒友,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把他请来,想必是能镇压得住场子的。 众人一听这个名字,已经觉得稳了。 藿香领命去了,他们就在这儿闲聊,说起老盟主与师尊往日里的交情,看到他们受欺负,是一定会帮他们做主的,谁都没有意识到,老盟主此人最看重传承,把他请来,反而对他们的处境不利。 而温静月那边,在山门外叫阵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便知这是乌龟缩了脖子,此事八成有门,便更加卖力叫骂起来,前来看病的病人也都凑在一起看热闹,说起这个甘草,众人大多不知,倒是有几个知道江渺,说当日他们得了急病,就是这位姑娘把他们送来的,可见她的品性很好,可叹好人不长命,被那狼心狗肺的坏人害了,去了魔界,哪里还能有活路呢? 正吵嚷着,突然有人说:“你们看!” 人们抬头看去,只见有朵闲云飘飘然地自远处飞来,那云上立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观其样貌可亲,加之衣袂飘飘,真如菩萨下凡,病人们不认得他,其他仙门里的人却都认识他,叫喊的声音骤减,等对方下了云,更是静得鸦雀无声。 温静月第一个上前跪拜,道:“不知老盟主驾到,是弟子冒失了。” 老盟主抬手让她起来,温和道:“你们在这里堵着,是有什么事?” “老盟主明察,弟子并非闹事,实在是有件冤情无处控诉。”温静月虽然没想到老盟主会来,但她这次举事,却也不是全无道理,当下就把自己与江渺的结识,还有后来甘草做出的坏事一股脑倒了出来,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正当化,她还重点渲染了自己与江渺之间的深厚友谊,还有甘草如何嫉妒陷害江渺,乃至欺师灭祖,故意拖着不给药王救治等等一系列罄竹难书的罪状。 她说的声情并茂,听众听着仿佛就在现场,亲眼看到了似的。 这时周围围着的弟子门生,病人家属不少,听得全都牙根痒痒,纷纷怒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猪狗不如的畜生,便是凌迟也算便宜这小子了。 老盟主听罢,道:“江渺,是不是就是老药新收的那个弟子?” “正是。”温静月道:“她天资聪颖,性情温善,才被选中做了继承者,谁知会遭此一劫,被甘草陷害身陷囹圄,我这个做朋友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我见过她,你说她是被甘草陷害,倒不一定。”他把自己当日的见闻说来,原来,那天江渺求助的就是他,依他看来,那柳颖儿的确是魔界的人,以甘草的本事,还接触不到这等的人物。 如果他真与魔界勾结,也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劲,还被她们堵在这里。 温静月不知老盟主还与江渺有过一面之缘,刚才信口胡诌,险些露了马脚,便道:“是,弟子才活多大,没有见识,也许是错怪了他,不过现下,他挟药王令弟子的事却是板上钉钉,老盟主要是不信,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用怕,我会查明的。”老盟主朝她一笑:“就先让你们的人让开吧,药王峰是看病的地方,不要耽误了大事。” 温静月连连点头,刚要跟着进去,却被老盟主随手一点:“好了,你就留在这里,等查明了结果,老朽自会告知。” 说罢,他的身后突然冒出几个环眼豹头的护法,这几个护法身影虚幻,但谁也不敢小看——老盟主还不是神仙,跟随他的护法却是真正的罗汉,这些罗汉是被他请来的分神,在他们面前,凡人连半句假话都藏不住。 温静月后怕地坐回椅子里,心道幸亏老盟主仁慈,不然这会她已经被天雷劈死。 而另一边,甘草远远看着罗汉到来,直接吓得瘫坐下去,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第34章 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盟主朝他这里飞来。 身边的人不顾他的失态,已经争先恐后涌上去迎接了。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与此事无关, 所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个个亲热地叫着尊称, 想跟老盟主混个脸熟,老盟主一一点头示意,面露慈爱, 但看向甘草时眼神已变得凌厉,众人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 不自觉散到一边, 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甘草连忙连滚带爬膝行过来, 一出口先带了颤音:“老盟主恕罪!” “你何罪之有?”老盟主的声音并没有透露出生气,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问罪了,甘草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辈,在这样的威压面前,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话,更别说还有真言罗汉在了。 不一会, 甘草就把自己的罪状倒了个干净。 他边哭边说,很是委屈, 说的也的确是真心话,嫉妒是人之本性,并不奇怪, 但在嫉妒之余的那些,就是过界了, 本来师弟妹们还想为他说话,但在听说他还试图用师尊的身体做透镜, 盗取绝密的卷轴时,对他仅剩的那点同情也荡然无存了。 要知道,那些卷轴是师尊的心血,也是药王峰的根本,当初师尊还健康时,曾说过等自己飞升,他们就可以自行挑选,如果这些被他全部盗去了,就是对其他弟子利益的损害,他们可以原谅一个被夺去继承权的大师兄,却不能原谅一个试图攫取自己利益的伪君子。 人在被割到肉时,总会觉得疼的。 这下,甘草成了孤家寡人。 没有人为他说话,也没有人为他辩解,所有人都冷眼看着,等待着老盟主的宣判。 老盟主叹口气,道:“修道的根本是修心,你的心若不静,在这条路上也不会有什么进益,依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 他说得轻巧,别的弟子却听出话音。 所谓回家,就是褫夺修道的资格,抽去仙骨,或者赶出仙界,老盟主掌管整个仙界,他要是说了把谁赶出去,那这个人这辈子就再也不能踏入仙界半步。 甘草没想到处罚竟会这么重,惨呼道:“不,老盟主,求您开恩别赶我走!我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师尊从小把我捡回去,培育我,爱护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非分之想?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宣布继承人,又经常派遣我去做些只有继承人才能做的事,我当然会觉得他是嘱意我的……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江渺,她才是那个多余的,是她夺去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她,我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冤枉啊,冤枉啊!” 他知道老盟主慈善,在他说完之前,是不会打断他的,于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多说一句,就能在仙界多留一会。 直到他说得越来越颠三倒四,吐出来的全是听不懂的句子。 他疯了。 直至老盟主遣人把他送走的路上,他还在不知疲倦地说着,嘴皮子破了都不知道,负责运送的人嫌他聒噪,在他的嘴上贴了一张禁言符,谁知,竟把他活活憋死了。 他死在仙界境内,可能是期待转世,自己还可以降生在仙界。 老盟主将处置的结果宣布之后,算是在明面上给了温静月等人一个交代,只是她们来的目的并不是处置甘草,而是把危在旦夕的药王峰吃进腹中,老盟主早看出她们的来意,温和地劝她们回去,说之后的事自有他来安排。 温静月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与老盟主公然作对,只是忿忿不平地又提起了江渺,这是她们的出师之名,到了这种时候,不喊两声倒显得她们不是诚心了。 老盟主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才把她们打发走,暂时危机算是解除了,但他也知道,现在自己在这里,他们不敢做什么,一旦自己离开,这些人还会卷土重来。 作为盟主,他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但要他一直守在这里,却也是不可能的,药王峰要想立起来,要么是把江渺找回来,要么是把老药王救醒。 于是他先去看了看药王的情况。 虽然他对医术并没有什么涉猎,但也看得出药王恐怕是时日无多,当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想办法把江渺找回来了——他倒也想过扶持别的聪明的弟子,但他大致看过之后,就发现现在的药王宗人才凋零,甘草已经算是平庸,可其他的师弟妹们还不如他,胆小怕事,道心不稳,担不起这么大的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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