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忙制住他,说这事就不用大办了。 嘴皮子好悬没磨破,药王才勉强同意不兴师动众,但拜师礼还是要行的,此事宜早不宜迟,略卜了一卦,眼看明日就是吉日,不如就定在明天。 江渺被他闹得头疼,只得同意下来。 说是不大办,但拜师礼要宴请的人不少,药王辈分在这里,先是他的同门师兄弟,又是他的关门弟子,各大门派的相熟朋友也得叫来,满打满算也有一百多人,此事来得急,他饭都赶不及吃完,就出去联络置办。 一夜间,所有人都知道药王要收徒了。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轻易是不会收徒的,一旦收徒,要么是身份地位太高,没法拒绝,要么就是天资过于出众,放过可惜,药王峰的人大多都见过江渺,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天分,想来想去,大概也就是与她的身份有关。 那个传言更坐实了。 就是不知好好的仙督,不把女儿留在身边培养,却要塞给药王做什么,做医师不是件轻松的事,这种大小姐也来凑这个热闹,便是一时兴起,日后恐怕也不能长久。 但不管怎么说,拜师礼是如期举行了。 来的人不少,来头也不小,药王峰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到处都忙得人仰马翻,仪式要办,病人也要治,一个弟子当作两个用,江渺坐在药王身边,笑得脸都僵了,对方说的话她一句没听清,就听到旁边的锣鼓喧天,别人过来敬酒她就喝,喝得晕头转向。 而另一边,有人趁乱混进了后院。 春鸾宫的两个宫人,在这里已经装成病人埋伏数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找凌孤,趁着今天生人多,查验也不严密,她们换了身弟子服,朝着后院走去。 凌孤自然是没法出席的,她最近身体见好,可以自己吃点饭,正伏在小桌上进餐,忽听外面传来咚咚两声,像是什么人倒地的声音。 她立刻警觉起来,把桌子移到一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飞镖来,不一会儿,就见有人窜了进来,却是申桃桃。 “你果然又来了。”凌孤道。 “不,不是我,有人要来杀你。”申桃桃伸手在门上设了几个机关,退到凌孤身前,凌孤本以为她是故弄玄虚,谁知外面还真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小凌孤,别来无恙啊?” 凌孤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没想到这些人真敢跑到这儿来,这人她认识,名叫柳颖儿,是春鸾宫里最疯的疯子。 之前挑断她经脉的,就是这个人。
第23章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相比这个申家的小骗子,柳颖儿的威胁显然更大,被挑筋的痛苦还残存在她的记忆中, 凌孤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牙关紧咬双眼血红。 当初, 她被那个人锁进凤栖宫时,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远没有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谁知柳颖儿趁着那个人不注意,竟然溜进宫殿中对她进行了拷问。 究其原因, 是柳颖儿对那人爱得疯狂, 因妒生恨, 把锁在凤栖宫里的她折磨了个半死,挑筋只是她的种种恶行中最不值一提的那个。 也是因为这个,凌孤才会走上绝路。 往事历历在目,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恶心,只觉得周身发冷,喉口发紧, 简直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柳颖儿怎么会找到这里? 凌孤想不明白,当初她明明是灭了口的, 谁知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恐怕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络方式。 申桃桃看她这样,低声道:“这人是奔你来的, 我本来不想多事,但看在上次你放了我一命的份上, 我也帮你一次。” 凌孤声音微微发抖:“你打算怎么做?” “先把她拖住,我去找人来。”申桃桃指向自己刚才设的机关, 道:“这机关可以顶一段时间,但撑不到太久,你和她多聊几句,能撑多久撑多久,要是我回不来,只能算你运气不好了。” 这样已经算好了,凌孤点头,就见她翻身朝后窗外去,等确认申桃桃离开后,她握紧了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虚弱。 “柳颖儿,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外面的人哈哈一笑,道:“赶尽杀绝?凌孤,当初是你自己要寻死,谁逼你了?只是不知几个月过去,你还记不记得爬在地上的感觉了?” 凌孤的指甲几乎切进皮肉,才强压住飞身出去拼命的冲动,当初在深宫里于黑暗中爬行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痛苦的噩梦,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怎么能不恨得牙根痒痒? “记得,怎么不记得,这还要拜你所赐,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也不用不人不鬼地活那么久。” 她自嘲的姿态够低,柳颖儿很是受用,这次原本不该她出来的,因为宫主想要活捉凌孤,而她与凌孤是不死不休的仇,是她求了半天宫主,才获准了这次外出。 当然,对于别人来说,出宫是恩赐。 对她来说,却是与最爱的宫主分离的苦差事,也就是凌孤能有这样的资格,让她心甘情愿做出这样的牺牲。 究其原因,是宫主太爱凌孤了。 她没法不妒忌。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恨意更盛,凌孤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会些狐媚惑主的手段,才把宫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凤栖宫,那是正宫才能住的地方,她有什么资格忝居其中? 住便住了,竟然还敢拒绝宫主的爱。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存在,为什么宫主还不愿把她杀了了事,为什么宫主不爱自己,却要爱一个不爱她的人? 对凌孤的嫉妒,对宫主的怨恨,对姿色的自卑,全部加起来造就了她的恨意,她不能指责宫主,也无法改变自身,于是这些恨被全部倾洒到了凌孤身上。 这种巨大的恨意,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每割在凌孤身上一刀,她的快感便多一分,她不是想要凌孤死,她就是想折磨对方,让那张漂亮的脸变得丑陋,好让宫主生厌,再回到她的身边。 所以当初得知凌孤死了,她是很失望的。 死了不是她的诉求,活着才是,一个死了的人,只会被永远怀念,变成别人心中的白月光,可活着就不是了。 后来得知凌孤还活着,她欣喜若狂,发誓必要把人抓回来,好继续自己的那个大计,她也在宫主面前立下军令状,必不会再搞砸一次了。 宫主似笑非笑道:“你应该知道,要是再让她死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柳颖儿惶恐道:“奴家不敢。” “那就好,把人活捉回来,我自有赏赐。”最后两个字她故意说得很婉转,柳颖儿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身体不自觉开始发烫发抖。 这也怪不得她,她本就是重欲的人,又深深爱着宫主,不肯自甘堕落与别人媾和,自从她把凌孤折磨成那样后,宫主就再也没昭幸她,这对她来说是极其痛苦的折磨,这么长时间,她真是数着日子过的,泪都快流干了。 她想象着那个场面,一直赶到长生城,又打听到凌孤的去处,这期间,她强制自己禁欲,为的就是回去之后,好享受到足够强烈的快感。 就算是现在,她还是兴奋着。 凌孤与她不过一墙之隔,很快她就要得手了,不管怎么样,那个结果很快就要到来。 “凌孤,你不必多说,现在就跟我回去,也好受些皮肉之苦,你知道的,我拷问的技术很好,绝对能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她就要破门而入。 凌孤哪敢让她进门,急中生智道:“柳颖儿,你知道为什么她不爱你吗?” 柳颖儿的步子立时停住,她当然知道凌孤说的“她”是谁,这个问题她深夜思考过数万次,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宫主不爱她,却要去爱一个拒绝她的人。 而这个答案,凌孤最知道。 “你什么意思?”本来,这种圈套她是不会中的,可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不由还是有了迟疑。 凌孤一听就知道她中计了,这个柳颖儿很疯,普通的计策根本拖不住她,唯一有胜算的只有这个。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凌孤故作深沉道:“她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可曾真正心疼过你?她不心疼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你不值得。” “我……我不值得……”柳颖儿喃喃念着,她本就有深深的自卑,难以宣之于口,这下被凌孤言中,心头狠狠一震。 可她立刻就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不好,也该有被爱的资格,更轮不着凌孤这个贱人来说。 怒气骤起,她刚要驳斥,就听凌孤又道:“我说的不值,不是说你不配,而是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了,换成是你,你会爱上永远对自己过度殷勤的人吗?” 柳颖儿立刻就想到自己那些追求者,像是苍蝇一般烦人,永远露着令人作呕的笑,明明自己的厌恶已经那么明显了,他们竟还浑然不知,光是想到就恶心到想杀人了。 难道在宫主眼中,自己就是那般模样? 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一旦想到,便如同茅塞顿开,难怪宫主对她那么冷淡,原来是有这层原因。 而凌孤爱答不理,却正好戳中宫主的喜欢,人们都是这样,唾手可得的不珍惜,爱而不得的才珍贵。 “原来,你就是用这种办法勾引的宫主。”她并不感激对方的指点,反倒认为对方是在显摆,不就是欲擒故纵吗,她就不信自己学不会。 凌孤并不与她争辩,只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该对其言听计从,偶尔的叛逆,能为你们的感情增加乐趣。” “呵,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抓你?”柳颖儿冷笑道:“你真把我当傻子了是不是?” “不是,我既然已经被你找到,就不会负隅顽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怕再死一次吗?我是好心好意,你听与不听,都在于你。”凌孤说得云里雾里,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她本来的打算就是拖时间,越长越好。 谁知这句话倒是戳到了柳颖儿的死穴,她可是答应了宫主,一定会把人活捉回去,如果这事失败了,那她期待已久的昭幸就要落空了。 欲望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急道:“凌孤,刚才你那番话,也算是发自肺腑,我很感谢你,实话跟你说,我这次来,是接你回去过好日子的,有什么怨气,等回去之后再发泄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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