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暗暗想,等凌谷的病好了,她会好好道歉,把一切都说清楚,让他自己来做选择。 就这么着,半个月过去了。 这些天里,除了和有交集的几个人混熟,她与其他能见得上面的弟子也都关系不错。 大家都知道她是为朋友打下手,但具体两人是什么关系,却不得而知。 而一个桃色消息不胫而走,说她与那位神秘的病人是道侣关系,两人非常恩爱,江渺甚至为了给对方治病,连宗主都给打了。 传闻中,她是这样说的:“如果你治不好她,我要你全宗都给她陪葬!” 这个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因为那几天药王发青的脸而具有了十足的说服力,这事绝不是空穴来风,要不然宗主的脸怎么成紫茄子了呢? 药王身居高位,与这些普通弟子的距离很远,他们并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平时不苟言笑,大家倒不是盼着他挨打,但平时严正端肃的宗主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这个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啼笑皆非了,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个劲爆的桃色新闻。 大家纷纷猜测江渺是不是有什么大来头,要不然怎么敢这么放肆?放肆就算了,宗主还奈何她不得,就这种身价的人,世上根本就没几个,把年龄姓氏一排除,就只剩下仙盟的那位总督的女儿了。 想不到传说里的那位大小姐,居然这么平易近人。 可再怎么平易近人,与他们这些凡人也是有距离的。 与江渺有交情的人不少,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太多,就把她当个客居此地治病的家属,当得知对方的身份后,很多人就不敢那么放肆了,须知以那位大小姐的身份,想捏死他们都不用手,一个眼神就够了,万一哪句没说对,他们绝对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态度的变化非常微妙,江渺隔了几天才察觉出来,比如七胞胎再也没和她玩过猜人的游戏,清字辈那三位的话也更少了,以前大家对她是客气,现在是尽量不与她多说话的客气,如果非要说的话,江渺觉得是——忌惮。 她不知道那个流言,自然也不会知道别人疏远她的原因,因为她并没有别的事可做,跟这些人开开玩笑已经算是她的所有日常了,所以忙碌之余,她觉得十分憋屈,就好像所有人都共享着同一个秘密,只把她排除在外界一般。 虽然真要说起来,她就是个外人,但被排除的感觉非常不爽,她也鼓起勇气问了人,但他们的回答惊人地达到了一致。 他们说她多想了。 江渺知道自己不是多想,但这种事她也没办法和人去说,她能倾诉的对象只有两个人,无非是凌谷和药王。 凌谷光是治疗就已经够痛苦了,又不宜分心,她不可能去跟对方说,药王就更别说了,要是她真这么说,他一定会特别热情地邀请她早日融入这个大家庭。 于是她只能闷闷不乐地煎熬着。 直到有个新来的杂役主动与她搭话。 这个杂役与别人不同,对她没有那种疏离的客气,反倒自报家门,说自己也是刚入宗的,在这里半个朋友也没有,要是江渺不嫌弃,她们可以交个朋友。 这姑娘长得很面善,圆脸齐刘海,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说话的时候喜欢害羞地搅看着脚尖,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江渺自然愿意多个朋友,只是迟早她是要离开这儿的,也不知对方介不介意。 “怎么会呢?朋友未必要一直在一起的,再说,等你走的时候,说不定我也走了呢?”小姑娘笑吟吟地伸出只手:“我叫桃桃,你呢?” “江渺。”江渺与她握了握手,道:“你怎么会走呢,不是才刚进来吗?” “是呀,可是我没个定性,在一个地方待不久,来药王峰就是玩玩,等玩厌了我就再换个地方呗。” 江渺看她眼神飘忽,的确不像个有定性的人,便道:“那你是在哪里当差,辛不辛苦?” “我在菜园浇地,挑水还是挺辛苦的,不过有轮值,也还好啦。”桃桃毫不在意道:“你在哪儿当差啊?” “我是带我朋友来看病的,她平时治疗很忙,也说不上几句话。”江渺顿了顿,又道:“本来,我和这儿的人关系不错,只是不知为什么……” 说了一半,江渺突然觉得这有说别人坏话的嫌疑,忙止住了,道:“也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 桃桃很好奇:“你快说下去啊,到底怎么了?” 江渺迟疑半晌,斟酌着说了最近的遭遇,她倒没有怨恨别人的意思,只是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或许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不明原因,也就无可挽回。 桃桃听罢,想了想道:“要不,我帮你刺探一番?反正我是新来的,打听你也不奇怪,他们总不会对我设防。” 江渺正愁没个局外人帮忙解围,喜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不用谢,咱们是朋友嘛,就该互相帮忙的,你等着。” 过了一天,桃桃来找江渺,江渺看她脸色不好,便道:“怎么,结果不好吗?” “我问了,他们不告诉我,还怀疑我也是同党。”桃桃苦恼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他们的事啊?” “得罪……”江渺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真得罪了他们,毕竟之前把人家的宗主给打了嘛,但这事药王本人都不在意,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而且现在还连累了桃桃。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是这个。”江渺叹道:“都怪我当时太冲动,早知道就不让你去打听了。” 桃桃道:“没事,不过……你竟然敢打他们的宗主,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背景啊?” 江渺道:“我哪有啊,当时就是一时冲动,本来都打算不在这治了,谁知人家还愿意不计较,只能说赶巧了而已,我要是有背景,还用费这么大劲吗?” “哦……那我就放心了。”桃桃吐了吐舌头:“我还怕你是谁家的大小姐,我高攀不起呢,我以前有个朋友,就是大世家里的小姐,嚣张跋扈得很,家里规矩又多,我每次去都提心吊胆的,后来觉得不自在,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江渺道:“我也讨厌规矩多的地方,人还是自由自在点舒服。” “对吧,可惜父母永远不理解。”桃桃苦恼道:“总是说你要上进,要努力,要光宗耀祖,要光大门楣,说得我都可烦了。”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江渺猜出了几分。 “算是吧,本来我是跑不出来的,后来骗他们说我要出门做事,才得了这么个机会,他们派了几个人跟着我,但都被我甩掉了。”桃桃边说边笑:“那几个奴才可傻了,肯定猜不出来我竟然能藏到这里面来。” 江渺看她一脸坏笑,一团孩子般的淘气,不由无奈道:“那他们找不到你,岂不是会告诉家里,到时候被抓回去,你可要受罚的。”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嘛。”桃桃荡了荡小腿,看似没什么烦恼的模样:“我真羡慕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都由自己决定。” 说着她又道:“你有修为吗?” 江渺摇头,问:“你想学道?” “不想,我想学手艺。”桃桃说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草叶做的蜻蜓来,这蜻蜓编得惟妙惟肖,几乎与实物无异,江渺刚要伸手去摸,忽见它振翅飞了起来,盘旋一圈又落回桃桃手上。 桃桃看她目瞪口呆,笑道:“厉害吧,你要喜欢就送给你。” 江渺接过来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桃桃指着蜻蜓翅膀下的一个草尖,道:“你拨一下试试。” 江渺依言做了,那蜻蜓便倏地飞了起来。 “有意思,这是你做的?”江渺惊奇道。 “对,像这样的小玩意我还会做好多,但是都登不了大雅之堂,我听说仙盟里有个天机阁,那里有好多能人异士,他们造出来的东西,不用灵石就能驱动,且有吞天填海之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渺第一个想到的是技术革命,不过估计对方也听不懂,看她兴致勃勃,便道:“那你为什么不去那里拜师?” 桃桃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敢去。” “怎么会呢?你这么心灵手巧,一定能通过测试的。”江渺道。 “我不是怕这个。”桃桃缠着衣角,缓缓道:“我就是怕进了天机阁,我爹娘会非常非常失望,会把我打死的。” “管他们做什么,你只活一辈子,难道为他们活啊?”江渺道:“你逃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脱离他们的控制吗?” “你不懂……”桃桃叹息道:“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他们就训练我,想让我继承家业,不谦虚地说,我的天分的确很高,是这几代里最高的,他们也因此寄予厚望,甚至把全部的资源都给了我,我要是转拜了他门,他们损失的就不光是我这个人,还有这么多年的投入,这样巨大的亏损,再加上他们年事已高,不可能会有其他亲生孩子了,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江渺听她说完了这一通,也觉得有些难搞,如果仅仅是孩子叛逆,追求梦想这种简单的事,那她说多少鼓劲的话也不心虚,说白了,她与家里是高度的利益交换关系,亲情会为了梦想让步,但利益不会。 除非现在能冒出一个更有天分更听话的继承人,不然这个局面就是无解的。 “你也挺不容易的。”江渺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别放弃,要不然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你一生。继承家业容易,再跳出来却难,即使代价很大,现在你至少还有机会选择,也许再过几十年,你连这点任性的资格都会失去。” 桃桃慢慢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哎呀一声,手就往肩上探去。 江渺问:“你怎么了?” 桃桃把领子拉下来点,让江渺帮她看,江渺看得倒吸口凉气,只见对方的肩膀又青又紫,像是被打伤了似的,便问:“都青了,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桃桃也很惊讶,道:“没有啊,可能是挑水挑的,天气太热了,每天都要浇几遍水。” 江渺道:“你年纪小,皮肤娇嫩,哪能长时间做这种体力活,不如换个其他差事。” 桃桃按了按伤处,道:“不碍事,反正我也干不了多久,也许过几天就会被奴才们发现,给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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