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就是她!” 两人找了一路,也没找到那姑娘。 程与梵满脸失望,最后无可奈何的说了句—— “算了,也许不是她。” 阮宥嘉讲不清那姑娘具体的模样,只是迎面走来,她觉得很漂亮,就扫了眼,但仅凭一眼,就把人画出来,也不可能。 “很重要的人吗?” “嗯。” “你没有她的电话?” 程与梵一愣—— “你忘了,我手机被偷了,联系方式都在里面。” 阮宥嘉抿了抿嘴“没事儿,有缘分一定会再遇见的。” 程与梵没说话,然后被阮宥嘉拉去许愿池—— “试试看。” “万一扔不进...” “万一扔进了呢。” 一枚银币“哐当”正中筐中。 阮宥嘉挑眉“看吧,心诚则灵,你会再遇见碎花姑娘。”
第七十八章 时也对这件事的印象深刻, 她当时是偷溜出去的,赵烨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前一天故意没给手机充电, 把手机电量耗光到关机,导致谁也别想找到她, 天没亮就从酒店后门偷跑出去,时隔这么多年, 时也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灿烂, 吹在脸上的风格外舒爽, 轻柔的凉意如同香草味的冰淇淋甜进心窝。 她没打车,拿着平常用惯的小鳄鱼零钱包,灰色的...圆的,前面有大嘴,后面有尾巴, 拉链是牙齿的形状,一拉开鳄鱼嘴就张开了, 不过里面没有骇人的张牙舞爪,有的是一堆银色发亮的钢镚,叮铃哐啷...一路走一路响。 时也走到公交站台,她不认得南港的路,但也没有看站点,更没有去问其他等车的人,她想了, 反正自己也没有目的地, 不如就这么随便走,坐上哪一趟算哪一趟, 走到哪儿就算哪儿。 幸运数字是三,于是在第三趟公交车来的时候,自己就跟着上了车。 两枚钢镚落入钱箱,铁皮制的箱子,哐当两声,听得格外清楚。 时也坐在靠窗的座位,车一路开她一路看向外。 公交车的速度不快,窗外几乎每一处的风景她都看了个清楚,后退的树、人、大楼、轿车,就连摇尾巴小狗,她都看清楚了皮毛晃动的方向。 时也把窗子拉开,任由风吹进来,她张大嘴,丝毫不怕风灌进肚子里,她要风进来,能进来多少就进来多少,最好全部都能进来,最好能把自己吹成一个圆滚滚的气球,飘出车窗...飘向天际,随便落在哪一处都好,如果能挂在松树的尖顶就更好了,就算是瘪了,没气了,再也没法飘起来了...也没关系,只要在尖顶,每天被最高的风吹着,看着地底下一切渺小,到那时候...时也绝对确信,自己肯定是最自由的那一个。 她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视线一瞥,目光不经意间与车门顶上的路线走向示意图相撞,最后一站是寺庙。 车上的座经过前面的几站路,不再有空缺,都已经坐满了,一半老人,一半年轻人,很少的中年人。 时也从靠窗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把座位让给刚上车的老人,老人和她道声谢,便坐了进来。 前后四座都是白头发,时也再想吹风,也不好意思继续坐着。 她不清楚,这些人是否认识,他们好像天生自来熟,刚刚坐下的老人,不过是朝前倾了倾身子,便加入了另外两人的对话中。 “你们去寺庙?” “你也去?” “去啊,我每个月都去。” “那还是你去的勤,我都小半年没去了。” 时也的声音虽然没加入进去,但是耳朵早就加入了,在他们的对话里,听了些关于这座寺庙的传闻——灵,很灵,十分灵,灵得不得了。 ... 这座庙是终点站。 下了公交车,还没有到,还有一段山路要盘旋,直到山顶,才真正算到。 可以徒步走上去,但估计等走到,人也废了。 好在有路段车,三块钱一位。 时也第一趟就抢上了,虽然没抢到座儿,但好在不用继续等。 四十分钟后,抵达寺庙。 时也又看见一副奇异的景象,寺庙外是农家乐,各式各样的饭庄,没有素的全是荤的,最出名的席是全鱼宴,还有一家是狗肉店,立出来的牌子上写着四句顺口溜—— 香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闻到香肉香,神仙也跳墙。 应该是本地的拆迁户,听之前车上的人说,这个地方原本都是农田,后来修了路,田被埋了,就给了他们这些门面房补偿。 店铺外面,沿街的一条路全是摆出来的长桌,上面码放着各种香柱、莲花蜡烛,男人或女人肚子前横系一只小包,边叫卖边吆喝。 “小姑娘,来一套?” “来一套吧。” 时也付过钱,拎着买好的一套,挎在腕间,径直走向庙里。 佛祖太多了,门前有,门后有,进去了大殿里也有,不管信不信佛,是不是经常来祈福,中国人骨子都对佛祖有敬畏,所以无论信不信,只要埋进这个地方,埋进佛门净地,心里就都是信的。 时也不认得这些佛,也不晓得他们都是什么神仙,又掌管着哪路命运,她看见别人拜,自己就也跟着拜,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竟然都是佛,那都拜一拜,也没有什么坏处,总归能有一个听见自己的心愿吧。 “佛祖在上,信女时也,求佛祖能保佑一个名叫程与梵的善良姑娘,让她平安顺遂,事事如意,长安喜乐。” “佛祖在上,信女时也,求佛祖保佑一个名叫程与梵的漂亮姑娘,让她学业顺利,事业有成,幸福快乐。” “佛祖在上,信女时也,求佛祖保佑一个名叫程与梵的姑娘,她善良漂亮,求佛祖让她事事如意,安康吉祥,愿女孩子的所有美好,都能在她身上一一实现。” 整座寺庙走完一圈,时也腿跪的发麻,头磕的发红,起身时带着微微喘息,但她的心里是极高兴的,从没有一次这样高兴过,时也一条关于自己的愿都没有许,如果可以,她宁愿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那点美好也送给程与梵,只愿她好,只盼她好,只望她一生美好。 即便这美好里没有自己,也不要紧,她好就好。 许完了愿,时也又在庙里到处转悠,佛门清净地真的是有原因的,庙门之外,城市喧嚣被阻隔,繁华的都市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这里仿佛一个单另出来的世外桃源,远离那些钢筋水泥的生硬,人情世故的圆滑,尔虞我诈的斗争,佛祖将一切进来的人,都赋予平等,不会因为你烧的香或多或少,点的莲花灯贵或便宜,而区别对待。 时也站在大殿之下,隔了一条小道,抬头仰望,三十级的台阶,陡而峭,洞开的殿门深邃庄重。 自觉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时也打算离开,但在离开前,她转身又朝远处眺望,望着那片青烟袅袅,那处青翠的山间,那是她来时的路。 穿过小道,走过拐角,一抹米白色的碎花在墙角留下花香。 她看见了程与梵的美好,却忘记自己也是美好的。 — “原来那年在寺庙里遇见的人就是你。”阮宥嘉不可思议的惊叹,世界是个奇妙单元,地球果然是圆的。 时也把日记抱在怀里,眼底泛着红,闪着异样的水波—— “我没有听见她叫我。” 原来她们那么早就相遇了。 “我就说怎么觉得你那么熟悉,我还跟程与梵开玩笑说,因为你是美女,我看美女都觉得眼熟,没想到...我居然真的见过你。” 阮宥嘉不得不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缘分真的是一种奇妙又玄妙的东西。 她看着时也怀里的日记本,这本子她见过,但并不知道是日记,而且她记得程与梵并没有记日记的习惯,看来自己也不能算是她的好朋友,否则怎么会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 阮宥嘉的目光向上移,挪到时也的脸上。 早过了懵懂的学生时代,分得清什么是真的关心,什么是真的心疼,也能看的出时也是真的把程与梵放到心尖上来爱的人。 “你是她的爱人,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她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程与梵这个人,我对她家里的事情并不知情多少,我仅仅只是作为朋友,对她有一些了解,她善良,总为别人考虑,很少为自己着想,她的职业让她有企图心很正常,做律师不能没有野心,但是我能保证,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她接的所有官司,全是为了将坏人绳之以法,你知道吗,程与梵常说的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何等处境,何种情况,都不应该成为滋生罪恶的温床,都不能使其成为法外之地’,她太要强,太清醒,太执着,很多时候执着的钻牛角尖但是有些问题牛角尖可以钻通,有些牛角尖钻不通。” 阮宥嘉顿了下—— “时也,你要带着她,领着她,从这个牛角尖里钻出来,也只有你能让她钻出来。呼了口气,又说:“你是程与梵心上唯一柔软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进入的地方,看吧,读完它,我想她也一定希望自己能够被你完全了解。”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下,阮宥嘉没有阻拦,人是需要发泄的,时也需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心疼。 阮宥嘉走了,留下时也自己。 时也靠着墙壁,身体躬着,腹部的位置用日记挡住,她脸上流着泪,泪痕在脸颊划过,留下印迹,她好像被一支被浸染过毒药的箭穿肠而过,那种刺入皮肉,扎破肝脏,剧烈且细密的疼痛,像绵密的长针,又像融化骨头的硫酸,一下一下,不停顿的,深深地...一点一点夺走自己的命,针头仿佛带着弯钩,一旦刺进肉里,便会来回拉扯,时也似乎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血肉在崩裂。 她没有勇气当着程与梵的面看,只敢躲在离她一墙之隔的外面,还要药物作用,让床上的人昏睡,时也借着这个时间空隙,用一本日记,用上面亲手落下的文字,去发现去感知,自己深爱的另一半,在那些没有自己的日子,是如何承受并且抵抗,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 我看见她了,我应该能确定,那就是她。 虽然我没有看见她的正脸,但那个背影,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以及小道的拐角留下的那一抹米白色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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