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时候,程与梵没像上次那样送她,只是目送她,程与梵觉得这种时候也许让她一个人会比较好。 辛悦前脚刚走,后脚陈燃进来。 一边放下资料,一边问:“什么案子啊,打扮这么神秘?” “瞎说什么。”程与梵看她一眼,然后回她“是个离婚案。” “啊?又是离婚案?”陈燃撇了撇嘴“最近怎么了?离婚大集合啊,我们以前一个导师也闹离婚呢,前几天我去旁听,他还当堂洒泪了,可怜的要命。” “法学院?” “不是,商学院的。” “你不是法学院的吗?” “第二学位。”陈燃连忙跟程与梵解释:“虽然我对法学忠贞不二,但司法考试也是真的难,我怕我考不过,就背着家里偷偷又报了一个,我想这样有两手准备,鸡蛋别放一个筐里嘛,还好我去了,要不然我现在还是母胎单...” 程与梵笑看着她:“单什么?单身吗?” 陈燃说激动了:“单...单学位。” 程与梵不是八卦人,见小朋友脸都红了,便将这茬儿岔过去,原绕回到那个可怜男人的身上—— “你们那个导师也真放得开,当着学生面流泪,一堂课少说得六七十号人吧,按照六人理论,隔壁学院应该也知道他闹离婚了。” “何止!那是大课,在阶梯教室里,最少都得上百号人。”陈燃手撑在桌子上“不过,那老师跟我八百年前还是本家呢,我每次去办公室,只要听见有人喊小陈,我都得分辨一下,到底是喊我还是喊他。” “你就应呗,反正都是你占便宜....”程与梵笑着笑着,嘴角忽然就僵住了。 等等... 大学老师?姓陈? “他叫什么?是不是叫陈丰?硕士导师兼副教授?” “你怎么知道?老大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不过...要不要这么巧。” 程与梵抬起头,看着陈燃说——“他家暴。” “什么?”陈燃怔了下“谁家暴?” “你那个导师。” “不可能!你说别人家暴他还有的信,他家暴别人?他哪有这么大力气?平常上课要是不戴麦,你都听不清他说什么,虚的要死,而且...他很爱他妻子的,经常上课就会跟我们说他和他老婆的恋爱史。” “刚刚你问的那人,就是陈丰的妻子。”程与梵把伤情鉴定跟报警回执递到她眼前“你自己看。” “这...这怎么可能?”陈燃一脸茫然“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见她还是不信,程与梵直接放视频。 画面很清楚,这人不是陈丰还能是谁? “你去哪儿了?” “公司聚餐。” “骚货!骚货!!” 前一秒还文质彬彬的人,后一秒就下狠手,一巴掌扇过去,辛悦摔在地上,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她被他摁在地上用力地碾着。 此时此刻的陈丰哪有一点体虚的样子,他扯着辛悦的头发,把人拽起来,又猛地往沙发角撞去,一下一下,光听声音光都无比渗人。 就跟辛悦说的一样,如果不是她一直摔砸东西,楼下邻居听见上门,照这个打法,恐怕死了也不一定。 陈燃毛骨悚然——“这...这是他,是他吧?是他是他。” 程与梵关掉视频,把优盘紧紧攥在手里。 愤慨之余又觉得荒谬,一个对着妻子拳脚相加的人,在外人面前竟然虚的连说话声音都大不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男性力量吗?只会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 程与梵问陈燃:“他在学校怎么跟你们说的?” 陈燃明显被这事儿惊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他...他就说他很爱他老婆,他们是校园爱恋,是彼此的往后余生,然后...然后上次他说...他、他老婆要跟他离婚,说不管她老婆做什么,他都愿意等他回头。” 这话当时听着,陈燃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他...” “还不懂?” “他在暗示他老婆出轨?!” —— 家庭暴力属于自诉案件,一般情况下,警察不会暴力取证,是由受害者主动提供证据。 但因为这类案件的特殊性,即便是受害者主动报警,警察在立案方面,也是存在诸多顾虑的。 只要不是情节严重,妻子也没有那么强硬的态度,通常都会被归为民事纠纷处理,也就做个口头警告,类似‘下次不能再动手了’‘再动手真的抓你’,这样表面具有震慑力,实际毫无卵用的话。 但这还只是报了警,还有很多受害者没报警,有些因为全职主妇的关系,没有经济来源,过于依附男方生活,怕影响男方工作,从而失去维持家庭的稳定收入;又有些是为了孩子的,即使被打也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还有些是怕男方怀恨在心,报警不仅不能解决问题,事后回家还有可能再遭到更严重的报复... 等等,一系列的现实问题。 程与梵在前两次,无论是电话里,还是面对面,她都以为辛悦最起码会动摇至少三次以上,虽然辛悦没有明说,自己也没有戳破,但她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甚至可以毫不留情的说,辛悦把陈丰对她的家暴行为,大部分原因归咎于自己作为一个妻子,无法生育的问题上。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心理亏欠,势必会理所当然的认定,这个人可以随意对自己施暴。 这种情况除非辛悦立马给陈丰生个孩子,否则谁都劝不了。 程与梵不否认辛悦是否还存在亏欠的想法,但最能确定的是她应该很早之前就有想要离婚的打算,只不过一直没有付出实践。 可能这次陈丰掐住她脖子,她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再多的亏欠,也没抵不过濒临死亡的恐惧感更让人害怕。 就像辛悦自己说的——‘他差点掐死我’ 如果再不离婚,再继续这样下去,将来的某一天,这句话就会变成——‘他掐死了我’ .... 经鉴定,辛悦构成轻微伤。 依据《反家庭暴力法》第二十三条、三十三条,陈丰完全达到被拘留条件,辛悦也可以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或许是想最后给大家都留个体面,这两样辛悦哪一个都没有选。 她只有一个诉求,离婚。 / 周三,程与梵跟辛悦又见了一面,需要最后确认一下诉状内容跟上庭后的一些注意事项。 但辛悦在剧组没时间,就问程与梵能不能过来。 程与梵看了眼定位,跟时也发给她的一样。 在郊区的山上。 其实程与梵是有些不明白,这部戏明明是现代剧,可为什么要去郊区的山上拍?之前她就想问时也的,但是这毕竟是她的工作,去哪拍不去哪拍,也不是时也能选择的,而且自己每次做案子...不也是到处跑,偶尔两人也会错过见面,时也不也从没问过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的坐在办公室里,而是到处乱跑? 为表尊重对方职业,程与梵虽然好奇..但也忍住。 于是,她和辛悦说:没问题,我可以过去。 车程三小时。 程与梵到的时候,还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具体做什么的不太清楚,下巴上一撮山羊胡,斜眼看人的样子...十分不友好。 “哪来的?就往里闯?知不知道这什么地方?!” “我是...” “我管你是谁?!你爱谁谁!” 男人根本不听程与梵说话,挥手就赶人,程与梵只好先退到一边,给辛悦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不到,辛悦过来。 山羊胡的那张脸跟变色龙没两样,立马跑过去点头哈腰,一口一个辛姐的叫着。 辛悦脸色淡淡,无意和他攀谈,径直朝程与梵走去。 山羊胡看着程与梵愣了愣,还跟在辛悦屁股后面。 辛悦:“你还有事?” 山羊胡:“没、没啦。” 程与梵有些想笑,不知道该说那人狐假虎威,还是尽职尽责。 一路上碰见不少人,基本见到辛悦都会主动打招呼,辛悦不热情但也不疏离,职场人的技巧拿捏的恰到好处。 两人去到一间茶室,进了包厢。 这里私密性很好,很安静,推开窗还能看见剧组搭的棚子。 程与梵跟辛悦确认诉状内容,又说了些上庭需要注意的事项。 “一次判离的几率有多大?”辛悦直截了当“我只想知道这个。” 其实不用辛悦问,这个问题程与梵也是要和她说的——“是这样,家暴可以作为起诉离婚的理由,但也要看家暴是否能够成为离婚的重要原因,正常流程...法院收到起诉后,必须要先调解,调解不成再审判,之后根据双方提交的证据和调查结果,最后出判决。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全力,至于能不能一次判离,概率有多少,我没办法保证,所以你也要做好一审不理想的准备。” 辛悦没说话,像是思索的神情,过了会儿伸手指着其中有关财产分割的部分“房子我不要,车子我也不要。” 程与梵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被辛悦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承认我做不到那么绝,哪怕他打我,差点掐死我...,我这样说,或许你会鄙视我,可我始终相信陈丰不是坏人,只不过..人会变,我没办法那么绝是真的,但我要离婚也是真的。” 辛悦滚了滚喉咙,声音有些沙哑—— “就这样吧,多余的话我不想说,说多了显得假,总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离婚就行。” 程与梵只是律师,无权干涉当事人决定,只能根据当事人的要求,提供最佳分析跟方案—— “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即便你放弃夫妻共同财产,选择净身出户,也不一定就会快速离婚,这个还是取决于男方,以及法官对你们夫妻感情是否破裂的判断,所以..我希望一旦到法官面前,你也必须保持冷静,至于你刚刚说的话,在成功离婚之前,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我。” 辛悦:“好。” 静默一瞬,服务员在外面敲门,送来了一壶沏好的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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