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寂头一遭被她拉着走,原本不愿理人间事,然而见卫初宴兴头这么大,动了动嘴唇,到底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一连几日,赵寂都被卫初宴拉着,修补前朝历史,赵寂不耐烦了,把笔一摔,气道:“你都不在乎我是不是个魔王,我算是明白了,你更在乎的,是我的少帝身份,你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前朝遗珠!” 卫初宴被笔打了头,脸上一抹黑痕,看着很是无辜与可怜,这样的事情,这几日发生过好几次了,卫初宴熟练地抱着赵寂哄:“怎么会呢?我只是好奇,也想修补前朝遗落的历史。那是你的王朝,你不想它们重现人间吗?” 赵寂生气地扭过头:“总之,我今日是不愿陪你在这里枯坐了!” 卫初宴耐心地转了几步,又与赵寂相对,哄道:“那我去给你做桂花糕,还有梅花糕,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试试梅花糕吗?现下早冬的梅花也开了,我去采一些与你做糕。” 赵寂冷哼一声:“算你还有些良心。” 卫初宴又摸摸她的肚子,珍惜不已:“还有孩子,她也尝尝吧。腰酸不酸?我给你揉捏一番再去吧?” 赵寂默认,卫初宴就低下头去,在赵寂孕期中酸软的腰身上,仔细地揉弄了许久。 最后反而是赵寂这被伺候的不愿意了:“你快滚去做糕,再揉要出火了。” 卫初宴懵懵地,被赵寂一推,跑去厨房弄糕了,赵寂倚在门边,看那个木簪束发的秀丽女子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匆匆出来,看她朝自己不好意思地一笑:“忘记去摘梅花了,寂!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赵寂嘴角勾起来,看卫初宴快跑去外边了,不知想起些什么,又匆匆折返,跑去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扶着赵寂坐下:“你现下不能久站,莫忘了休息,如今天冷,也别总吹风,在外面看一看,便回房吧。我就去一会儿,等下就回来陪你和孩子。” 赵寂也没想到她这么长又跑回来是为这事,被她扶着坐好了,天气是冷,但赵寂倒是觉得一阵暖和。 卫初宴马上又乐呵呵地跑出去了。 赵寂想,卫初宴好像经常忘记她是个不惧人间风霜的魔王,也经常忘记,久站久坐之类的,对她这魔王身躯,其实无甚区别。 赵寂与卫初宴说过的,然而,卫初宴真的总是忘记。 于是有时,赵寂也险些以为,自己还是个凡人。
第29章 妻管严 深冬, 大雪渐渐蔓延了整个长安城。 忙碌的一日快过去了,官署中的同僚呼朋引伴,说起今夜去哪处楼阁饮茶, 卫初宴笑着摇头:“我要回去陪娘子,她双身子, 我不放心。” 窗户微微敞开, 风雪霸道地挤进来,卫初宴那清凌凌的声音中, 却一丝儿冷冰冰的风雪气都未沾上, 而满是温柔。 众人抬头望去, 见那墨色官袍面容似玉似雪的年轻大人端坐在肃穆桌案后, 素来沉凝的脸上, 因着提起了家中的妻子,而有了淡淡的笑意。 大家一乐,俱都打趣起来—— “卫大人,这话都听您说了好几百遍了,日日约你都约不动,瞧,难不成等你家夫人临盆了, 你才肯出门游玩?” “卫大人莫不是妻管严吧?你再这样下去,岂不是一点威风都无了?” “王大人此言差矣, 卫大人在我等心中, 难道不是威信十足、受人尊敬的吗?想来她与那位赵娘子相敬如宾,如何又扯到威风之事了?” “是了, 卫大人是疼爱夫人, 乾阳大都花心,像大人这般的痴情人, 我先前还从未见过。” 大家七嘴八舌,官署中一下子热闹起来,卫初宴连连摇头,认真:“等孩子出生,我娘子她身子虚弱,孩子又尚在襁褓,我也要陪着的,日后等孩子长到四五岁,约莫就能时常带着出门了,她近来也无聊的很,总想着要出门玩呢,可惜总是不能尽兴。” 众人应和了几句,见卫初宴心不在焉,那颗在官署中聪慧不已的心似乎早已化作一颗痴心,飞到了家中了,便也不再笑她,只是在暗地里啧啧称奇。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乾阳吗? 卫初宴可不管旁人对她的想法,待到时辰合适了,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其他众位官员一看就知道,卫大人又急着回家了。 话说,从前的卫大人可是夙兴夜寐,恨不得夜夜歇在官署的,哪有这么准时回家的时候?如今,虽然事情已少了许多,也不是很紧迫了,然而卫大人这个变化,实打实是从她那位夫人怀孕开始的。 全长安,哪家坤阴不羡慕卫夫人呢?好多小娘子自家中大人那里听说了卫初宴是如何对待赵娘子的,都羡慕的紧,甚至有那大胆的小娘子,递了拜帖来访赵寂,想从她这处,得一些御妻之道。 “其实又哪有什么可传授的呢?情爱一事,从无道理,向来是真心对真心。” 赵寂也洒脱,虽然怀孕,但有人来问,她便也大大方方地见,只是她说的话,小娘子们如今还不太明白。 卫初宴也没来得及换下官袍,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官署外等候的马车,催促车夫快行。 外边风雪大,先前卫初宴图快,总是骑马,自然,比起赵寂那急入旋风的马术,卫初宴要温和的多。不过,现在这么大的雪,卫初宴也不想被风刮伤了脸蛋,惹赵寂不开心,于是就换乘马车。 清脆的鞭声,马夫的吆喝声,车边悬挂的铃铛晃荡着也发出悦耳的声音,外边没多少人了,一入冬,大家都猫在了家中,马车行的顺畅,没多久,便只剩那么两条街道便到家了。 卫初宴一路上都在掀开车帘往外看,见外边虽然冷清,但无萧索,也未在见到有乞丐,说起来,自从她几月前向陛下进议,道将无家可归者收容到杂役队伍中,去修补城墙与河道、又或是挖矿后,这些乞丐大多都有了归宿,陛下看重她,她一上书,陛下便批了,还从内库拨出部分银钱。 卫初宴心如明镜,要说陛下为何这般好说话,竟去管乞丐与部分无田无业者的死活,自然是因为新税制与新官制的顺利推行。 经过一个转角,卫初宴望见,在那冷白的雪墙之下,正孤零零地支着一个干净的摊子,摊前有一算命先生,不知是否是因为街上行人寂寥,卫初宴的马车一到这里,那人便也转头,望了过来。 那是双似乎藏着些东西的双眼,可分明又是个盲眼。卫初宴与她“对视”一眼,手指一颤,将车窗落下,声音寒冷了几分:“走快些。” 车夫于是进一步地加快了速度。 这个算命先生,总在这里摆摊,从前还拉过她几次,说些不好的话,卫初宴先前以为她是个骗子,后面...... 卫初宴知道她是有几分厉害在手上的,然而她想卫初宴弃妻,卫初宴自是不肯,被她逼得急了,就远远地绕开她走,只希望她早日死心。 但看今日这情形,卫初宴也晓得,这人并未放弃,否则,这么冷的天气,她也不会坐在雪中,也不会,那么准确地找到了卫初宴。 就好像专程在等卫初宴一般。 卫初宴让车夫快走,便是不想理她,谁曾想她却自己跑过来了,拦下了卫初宴的马车,马车一停,外边响起车夫的声音:“莫挡路,我家主人不算命。” 卫初宴心底一沉,一路上对于即将回家的喜悦与期待,在这一刻全数消失无踪。 那人约莫是不肯走,拦在车前:“卫姑娘,卫大人,你真的,对你家那位一点怀疑都没有吗?若是没有,你为何总是躲着我呢?可见你心中,或许是信我的。” 卫初宴掀开外帘,冷冷道:“青天白日的,你莫要在这里说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你晓得我不信你,更不愿意依你说的做,所以莫要再对我纠缠不放了。” 算命先生摇头轻叹:“果真为情所困。没想到即便是你,也过不去这情劫。” 情劫? 又是一个不懂的词。卫初宴听着,心头好像进了刺,有点疼,又不知道这股疼从何而来,她也不想问,一问,这人又要跟她说些如何将赵寂诛灭的事情,这些字,卫初宴一个都不想听。 如今她已知晓,她家娘子是魔王,然而那又如何呢?赵寂说她没害过人,那便是没害过,卫初宴信她,还有,若是赵寂是个坏的,又如何,会与她有这一段呢? 卫初宴假意听不到:“你还是快些让开吧,否则等下喊了官兵来,还是要赶你的。” 算命先生忽然靠近,一把掐住卫初宴的胳膊,将一个薄薄的东西塞到她手心:“你还要不要命了?你要这一世情爱,还是要无尽永生?你若不信我,将这个符贴在她身上,你看她会不会痛苦焦灼!” 卫初宴触电般将她推开:“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再纠缠,我便不客气了!” 算命先生深深看她一眼:“你这般聪慧,定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只不过,你不愿信,可是有这道符在,也由不得你不信,你不将它丢了,说明你心中,还是怀疑的。” 卫初宴脸色沉下去,立刻当着她的面,将符丢到了车外,黄色的符落在白白的雪地上,被风一吹,想飘远,又似乎不会飘,微微地晃动着,显得那样萧索。 卫初宴高声道:“别理她,走罢。” 这话是说给车夫听的,却更是说给算命先生听的,果然,那人长叹起来,摇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卫初宴端坐在马车里,白雪做的清隽脸蛋面无表情,墨泼的长发被发簪簪起,身上的官袍因她此时冷肃的神情,流露出一种寂静的威严。 她在意那道黄符,甚至想回头去捡,然而想到那个算命先生或许有什么手段察觉到,因此虽然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却还是忍住了。 她想捡回去,不是为了用它来对付赵寂,只是担心那个算命先生会自己去用这种符法伤害赵寂,她想给赵寂看一看,也好有些应对手段。 带着这股担忧,卫初宴回到家中,一路问着仆人寻到鱼池,便见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池边大青石旁,墨发随意拿金带一系,两只细白的脚丫露出来,脚踝纤细、足弓精致中透着一股天生的优雅,而这双美丽的脚丫正浸在水中,悠悠荡起许多涟漪。 这么冷的天! 卫初宴脸色一黑,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赵寂正无聊地喂鱼玩水,见她回来,脸色一喜,拍拍手上的鱼食,正要起身,却不知想到些什么,湿淋淋地把鞋一穿便想往房间里跑,被卫初宴三两步抓住了:“说了现下莫要多跑的,伤到你的身子怎么办?孩子颠簸到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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