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钟暮明显咽了咽口水,浅琥珀色眼眸慌乱,分明是蓄谋已久的不满胡闹,却心虚得好像在犯错。 她咬了咬牙,心知倒闭无用,只能转头看向另一边。 戴着无框金边眼镜的年长者,坐着另一边的高脚凳上,针织长衫落下,姿态懒散,柔妩眉眼似笑非笑,泛着秋波的眼眸与之对视。 “你怎么、你……好巧?”江钟暮结巴着,说辞换了三套,最后才磕碰犹豫说出。 “确实挺巧的,”谢知意点了点头,语气轻淡,好像真的是无意撞见一样。 “这个汤……”江钟暮抬眼看她。 “给你的,”谢知意很快就回答。 江钟暮抿了抿唇,生硬冒出一句:“谢谢。” “不用谢,”谢知意跟着她客套,白皙指尖在玻璃台面轻敲,又似笑非笑道:“趁热喝,凉了就油腻了。” “咳咳咳!”唐黎突然咳嗽,一下接着一下,好像突然得了急症似的,咳得响亮。 完全被带着走的江钟暮突然清醒,一下子将手收回,只道:“我白天才喝过药膳。” “是我一个舍友抬回来的,说里头药材对骨头愈合好。” 谢知意挑了挑眉,她五官精致柔美,皮囊与骨相都是偏华国的审美标准,比起江钟暮给人的冲击力,她更像个温软的暖玉,越细细打量,越觉得心颤,难以挪开视线。 可这不代表着谢知意柔弱好欺,许是当过几年老师的缘故,从上往下看人时,总带着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好像还站在讲台上。 “那你倒是挺乖的,”她如此点评,上挑的语调却露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既然白天喝过药膳,晚上就不要喝酒了,不利于骨头愈合,”她抬手将江钟暮面前的酒杯拿开,细腻指腹捏住当做摆设的吸管,轻轻摇晃。 “好喝吗?”她轻笑着问道,凌乱衣领下落,露出一截细长锁骨,令人忍不住将视线停留,探寻更深处的风景。 比起狐狸的艳丽,谢知意的风情是内敛在骨子里,似月光柔和,只在眼波流转时散开的清妩。 “还行吧……”江钟暮偏过头,不敢仔细看。 “骨汤和药膳不冲撞,可以浅尝两口,”谢知意打着圈、摇晃着翠绿酒液,虽问了,却不肯碰一口,霸道的很。 旁边的人也不出声,一双狐狸眼饶有趣味的来回打量,她比之前的学姐要聪明得多,不会因为两人默契地相处而退缩,反而一直在等待机会。 中间的江钟暮沉默了下,最后开始掀开盖子。 那外卖盒比寻常要大的多,江钟暮手掌摊开才刚好碰到边角,用力扯开后,便是一阵热气冒出,小葱在奶白骨汤里摇晃,大半个筒子骨斜竖在那儿,望着确实有几分诱人。 “你熬的?”江钟暮问了声。 可能是因为上次谢知意在她面前表演了个削苹果,她便觉得这人对厨艺也有所涉及。 “不是,外卖,”谢知意回答得坦然。 身后的徐秦桑紧紧揪手,恨不得把这话给谢知意塞回嘴里去。 年纪那么一把了! 怎么就那么不会呢! 当事人却不觉得有什么,拿过旁边的汤匙舀了一口。 熬煮一整日的骨汤香味浓郁,入口便有厚重的鲜甜散开,骨头旁边的肉几乎被煮化,耙得一抿就散开,被冰凉酒液冻僵的味蕾舒展开,莫名让人放松下来。 如果不是在这种灯红酒绿、耳边全是鼓点轰鸣的环境里,这汤的滋味估计会更好些。 江钟暮低头喝汤,谢知意便没再搭话,不曾想旁边的某人却不消停,找到机会就贴上来,笑吟吟开口道:“我刚刚还没问你呢,怎么打上石膏了?” “摔倒,”江钟暮直接回答。 “是吗?小朋友走路还是得小心点,”她轻笑着靠近,手臂假装无意地搭在轮椅上,身体也跟着靠过来。 她故意绕着声调,一字一句拖长带着笑意:“别总火急火燎的。” 总让人觉得她在暗指别的。 因姿势的原因,她本就宽松的衣裙领口往下滑,深不见底的丘壑几乎要贴到江钟暮侧脸,浓烈的脂粉香也顺势压了过来。 转眼就将旁边的人挤出局。 捏着吸管的手一颤,冰碴融化后掺入酒中,将酒杯填满,欲要往外冒出。 而那狐狸还在往江钟暮身上靠,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谢知意眼帘半垂,那酒还是泼了下来,滴滴答答地将玻璃台面弄得一片狼藉。
第54章 “意外。” 任由对方风情万种, 江钟暮只硬邦邦地冒着这两字,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却又僵硬住。 想起另一边还有某人, 不大方便靠近。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摔得时候一定很疼吧,”故意的气音撩人, 喷吐在耳畔。 许是觉得循序渐进这事行不通,索性撒了猛药。 越发贴近的胭粉香,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不同于谢知意的温凉, 好像带着酷暑的炙热, 像极了她本人。 江钟暮抿紧唇角, 清晰下颚越发绷紧,终究还是往另一边挪了下,拉开距离。 “还好, ”压低的嗓音总是显得深情,即便江钟暮只是嫌她气息太重, 不肯用力呼吸。 这人木讷,每次回答都简短、不留下话茬,硬邦邦的像个闷钟, 可那人却越发来劲。 毕竟她这种狐狸最爱的就是挑战,太过简单反而觉得无趣, 现下的情景才让她觉得兴致勃勃。 于是,她又给这修罗场里加了把火, 笑着问道:“这汤好喝吗?” 江钟暮自然点了点头, 便说:“还可以。” 提起这事,居然比之前多说了一个字。 那人笑得越发撩人, 拖长语调道:“给我尝尝?” “小朋友不会那么小气吧?姐姐都请你喝了那么多杯酒,一口骨汤都不行吗?” 她搭在轮椅上的手微微一扯,便将江钟暮往她这边拉,两人距离越发贴近。 那吧台上玻璃杯还在往外滴水,方才只是滴滴答答掉了几摊,现在直接是顺着杯壁往下流。 那调酒师看不过去,拿了几张纸递给谢知意,让她擦拭。 这便是这类鸡尾酒的坏处了,满杯子的碎冰看着好看,但客人一喝慢些,就容易融化往外冒。 谢知意擦完杯壁,又擦桌面,最后拿了张干净的纸,顺着匀称指根到细嫩指尖,一点点擦拭干净。 低垂的眉眼专注,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胡闹。 “酒钱我会自己付,”江钟暮很是直接。 “哦?连带着我的一起吗?”那人任笑着开口,那狐狸眼分外多情。 这一次,江钟暮难得犹豫了下,还是迟缓地点了点头答应:“可以。” 又不算多少钱,辛苦对方介绍了半天,江钟暮觉得这是应该的。 “那就谢谢小朋友咯,”那人笑得越发灿烂,好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正准备贴过来再说些什么,轮椅却被拉走。 看另一边,谢知意用擦拭干净的手握住推手,继而微微往自己这边扯了下,语气不急不缓:“骨汤冷了就油腻了,还是得快点喝。” 她稍倾身过来,随手将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摇晃的银链珍珠耳坠。 江钟暮的视线被拉扯。 “要喝骨髓吗?这边有吸管,”她低声询问。 年长者很少像旁边那只狐狸一样张扬,连关心都很含蓄,尽量多做少说。 江钟暮点了点头,她便拆开塑料手套,递给江钟暮,等她戴好以后又将吸管送到手边。 “这段时间还是好好休息,不要经常出门,等骨头愈合后、石膏拆了以后再出去玩也不迟,”她对江钟暮说话时,总是无意识地柔和语调,莫名温柔几分。 “知道了,”江钟暮闷闷开口,低头咬住吸管。 更远处的唐黎看得直着急,之前反反复复和江钟暮强调,一定要保持冷漠的态度,坚决不能吃敌人的糖衣。 结果呢! 敌人甚至没有道歉投降,就用一碗骨头汤就将我方击溃。 唐黎恨不得把江钟暮推开,自己亲自上场。 这是喝骨头汤的时候吗?!这不得和旁边的漂亮姐姐卿卿我我几回合,让那个负心姐姐吃醋扼腕加后悔吗?! 回应唐黎的是江钟暮低头垂眼喝骨汤。 哪有那么容易板起脸,毕竟是江钟暮心心念念的人,那夜的气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现在再努力也只能不翘起嘴角、不肯说话。 毕竟喜欢一个人就好像变成了小狗,小狗是没办法和主人生气的,哪怕凶巴巴的龇起牙,身后的尾巴还是会遵从本心的摇起来。 谁会怕一只摇尾巴的小狗呢,即便它在努力装出凶狠冷漠的样子。 “有点烫,小心一点,”谢知意低声嘱咐。 “好,”另一人温驯答应。 唐黎更沉默了,再看向高台上,夏向晓李逸思两人正往这边看,表情疑惑又震惊。 毕竟这场面着实离奇,周围是连蹦带跳的喧闹,吧台上摆着一堆没喝完的鸡尾酒,坐在轮椅上的江钟暮自顾自地低头喝骨头汤…… 江钟暮左侧是热情如火的狐狸,时不时就倾身往前贴,坠落的衣领露出一抹晃眼的雪白。 右边是温婉柔妩的谢知意,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从她们的角度看,便是谢知意将江钟暮搂在怀里。 再两侧,还有一直密切关注的徐秦桑和唐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来客串左右护法的,紧紧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场面特别怪,连一向跳脱的夏向晓都觉得难以理解,特别是江钟暮脖颈上还挂着她精心挑选的铃铛项圈。 江钟暮抬起头,那银色铃铛就跟着晃一晃,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响声。 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形容,就好像洗衣机在池塘里搅动,喜鹊在旁边游泳,并发出呱呱的声音。 于是夏向晓一拍手,语气坚定开口:“逸思,咱们去加入她们!” “啥?”李逸思满脸茫然。 只见夏向晓直接拉着她,然后勇敢往前,看着江钟暮就道:“难得人那么齐!就让我在闷钟的石膏上画一副众人围绕江钟暮喝骨头汤图,以表欢喜!” 江钟暮从骨头汤里抬起头,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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