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多个孩子被选择时,他们的命就给了大宋。 百多人分散至敌国与三十六城,每日危机重重,只有她,倚靠着公主的身份,好好地待在京城。 也只有她得到昔日伙伴们一个又一个的死讯。 密司局没有心软,各部消息与大宋安危紧紧系在一起,在国家面前,人的份量实在是太小了。 可当得知他们的死讯后,宋若没办法再继续若无其事地询问消息,她是人,她不能将那几年结下的情谊活生生地在脑海中拧碎。 她垂下眼,看上去有些冷淡,做任务时她总是这样,鲜少带有情绪,“他们的尸体,可收了?”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寒风肃肃,军帐里面的火炉子燃着,却让人觉得有些发冷。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晚总是要比白日里冷些,玲儿站起来,走到炉火旁,上手捂了捂手。 良久道:“他们的尸体被剁碎了,扔到了雅安山上。我找到时被野兽吃了些,剩下的被我埋了。” 一阵沉默后,宋若开口问道:“什么时辰开始献舞?我得先去查探一番军营的情况。” 玲儿回首看她,大抵是触及了伤心事,眉眼处的阴沉更深了些。 须臾,露出一个笑,“这个舞少个人不碍事的,姑娘要去便去吧,查探后就直接出军营,不要再回来了。雅安军进出容易得很,这应该难不倒姑娘。” 她蓦地笑吟吟望着宋若:“你若是要见他们,就去雅安山西面,没有立碑的两个野坟便是他们了。” 宋若已经掀开帐子,风雪迎面打在她的身上,有些疼:“他让你转交的东西在何处?” 身后的人仍旧在炉子旁捂着手,头也不回道:“我已经同你说过了。” 宋若闻言一顿,踏出了军帐,走入了风雪中。 夜色茫茫,不远处主帐灯火很亮,语笑喧阗,她朝那扫了一眼,便朝着其它军帐走去。 她藉着月色找寻雅安军主将的宿帐,最终通过军帐上面旗帜的差异,寻到了装饰华侈的主将宿帐。 守在宿帐门前的两个士兵打着瞌睡,她用银针刺了两人的睡穴,让其彻底睡过去。 摸索进军帐后,宋若从袖中拿出了火折子,将其点燃。 细细搜索一遍后,又将折子灭了。 里面没有任何与敌国通信的痕迹,全是取乐的玩意,还有些下流的皮影话本子。 一个将军的宿帐,竟然连本兵书也没有。 宋若心道这昏庸无能的将军绝不可能是敌国的细作,只是颗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罢了。 雅安军多达一万,军纪涣散,要想在其中揪出细作,需要极大的耐心。 若是发给北笠和北瑜的信去得快,不到两天,两城就会带兵过来。 到那个时候必会打草惊蛇,想找出潜伏在军中的细作就更难了。 细作要想利用那将军废掉整个雅安军,那么必定会潜伏在他身边,那昏庸玩意周围的人都有所嫌疑。 副将、军师、乃至他身边的小兵卒都有嫌疑,需要尽快调查。 一番调查后,主帐内已经歌舞升平,欢声浪语从中传来。 军中认真把守的士卒没几个,她很快摸索到了伙房,正欲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你有些眼熟。”听声音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没有人说话。 接着响起辟里啪啦扔柴火的声音,扔柴火的人大抵是不耐烦,动作有些粗暴。 “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你我就喜欢。”那少年还想了好一会,似是思索了一番,“可能是你长得好看。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叶净的声音响起,竟然有些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了。” 叶净自己感觉得不真切,旁人却能发觉这少年同以前叶净很相似。 一样的话多,一样的不要脸。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那少年攸忽开口,“你昨日里救过我的命,又长得这么好看,那我们就交个朋友吧。” 叶净又扔了个柴火,沉声道:“我没有救你。” “你就是救了我,要不是你说我同你一起出去采买去了,副将要知道我偷溜出去看我娘亲,非打断我腿不可。” 大抵是被少年缠得没有办法,叶净转而道:“现在主帐应当在奏乐了,轻歌曼舞,你不去看看?” 少年道:“看她们有什么意思。我觉得你更有意思,雅安军都发烂了,竟然还能遇上你这种好人,诶,你真的只是个伙夫吗?” 宋若推门踏了进去,打断了他们的?话。 现在处在军营,什么人都要防备,她不是信不过叶净,只是她能感觉到叶净在少年面前松懈了下来。 温和的性子最易让人信服。 她想了想李言兮平时说话的语气神态,推门而入时,温声冲叶净喊道:“相公。” 叶净瞬即反应过来,上前道,声音压低,尽量温柔:“你怎么来了?” 宋若低着头,弯唇道:“想你了就拜托军爷放我进来了。” 说完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口吻与神态,还是觉得不像。 谁都模仿不来李言兮,包括她自己。 少年愣了一愣,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就差将遗憾二字写到脸上了:“你成家了?” 叶净看他一眼,“正新婚燕尔。” 那少年就像个焉了的萝卜,垂头丧气地走了。 确认人真的走了后,两人一改夫妻的姿态。 叶净上前将军帐掩好:“早知道就不救了,就他那张嘴,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 少年身上有他自己的影子,他本能地被吸引。 宋若看得分明,她不知叶净上辈子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眼线一经发现,下场皆很惨。 这些天来,叶净身上始终有一层郁色,他偶尔会有情绪,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阴沉的。 同少年待在一起时,他身上的阴郁散了一些。 两人迅速交换了讯息,叶净在军营待的这两天,暂时没发现谁人可疑。 人太多了,混个细作要查出来简直大海捞针。 细作要混进去也轻而易举,他们并不是要找到所有细作,而是要把细作的主心骨找出来。 临走时,宋若意有所指:“叶净,现在军营里谁都不能信。” 叶净扔了个柴火,回头看她,因为火光,身上有一层明灭的阴影:“我知晓这个道理。”
第34章 共枕 到了亥时的时候,雪停了。 李言兮差小二把饭菜再热上一回,自个趴在窗柩旁向下看,在街道来往的行人身上找寻宋若的身影。 街上由热闹变得冷清,店肆陆续关了门,只余一盏烛火独自燃在路边。 她就静静趴在窗侧,等了许久,却还是不见宋若回来。 夜里雪又下了起来,寒风打在她的脸上,可她裹紧斗篷一动不动,由着寒风裹着冰雪扑了她满身,仍旧固执地守在窗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客栈门口的街路看。 她得第一个见着宋若回来。 临近子时,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了一个身影。 还在远处,隐隐绰绰的,可李言兮确认了那便是宋若。 她拿下支着棂窗的木条,抬手拢了拢斗篷闯入栈道,踩过二楼栈道的薄雪,跑下了楼。 等她走到客堂时,宋若也走到了门口。 客栈的如意门没有关,有小二在一旁擦着桌子,掌柜在九曲柜台那理着账本。 过道正对着敞开的大门,李言兮停下脚步,与站在雪中的宋若对视。 雪落在了她的肩头,落在她披散的头发上,她穿了一身黑衣,几乎融于夜色中。 好在雪色够亮,月光也足够好,烛火灯盏很多,李言兮能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客栈门口挂着的两个红灯笼给她打了一层薄光,宋若看上去有些倦怠。 风雪那么大,还穿得那么少,一个人站在雪中,显得孤零零的。 这一瞬间,看着这样的宋若,李言兮心里莫名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跑了出去,踏过门槛,踩进雪里,一边跑一边抬手解了自己的斗篷,走到宋若面前的时候,将斗篷拢在了她身上,然后一把栽进了她怀里。 宋若伸手将她搂住,她穿得多,批袄绵软,搂着的时候软和又安适,宋若把头靠在她的肩头,低声道:“好暖。” 她捂了捂宋若的手,“怎么这般凉?外面风雪大,我们进去。” 到了房内,李言兮拿下自己给宋若披上的斗篷,放在了挂架上,然后站在她面前,替她拂雪。 将她肩上与头发上的雪拂干净后,立马将准备好的汤婆子揣她怀里。 房里烧了碳盆,很暖和,宋若由着李言兮忙活,那股安适感绕在她心间,让她感到安逸惬心。 小二听差帮忙倒了沐浴的热水,李言兮帮她拿好了衣裳,将她推到了屏风后面。 沐浴过后,宋若整个人都精神了些,原本冷冰的手也暖烘烘起来。 房内摆着一张梨木小桌,上面摆着已经热了好多回的饭菜。 好在趁宋若沐浴时饭菜又热了一轮,现在还是温热的。 宋若在李言兮面前坐下,李言兮上手摸了摸宋若的手,发现是暖的,稍稍放下了心。 两人对坐着,她上手给宋若夹菜。 宋若吃着,不知为何,半响没有说话,神情微妙。 李言兮眨着眼,歪头看宋若,眼里含着期望:“好吃吗?” 对方瞧着她,眉眼间的倦怠散了干净,似是想通了什么:“……好吃。” 说着弯唇一笑:“你做的?” 李言兮愈看愈觉得她的笑意味不太对,夹起鸡肉自己尝了一口。 而后吐了出来,迅即用茶水漱了口。 见宋若仍在吃,李言兮拿着筷子打了一下她的筷子,“不许吃了。” 接着给宋若倒了杯茶,让她漱口。 她觉得难为宋若了,吃着这样的饭菜还能眉头都不皱一下。 以是偏过头,温声道:“第一次,之后会娴熟的。我让炊房的膳夫去炒些饭菜。” 宋若将茶喝了,伸手将她拉住,“不用了,我吃你做的吃得挺香。” 她最清楚宋若的软肋是什么,伸手摸了摸宋若的耳朵,直把宋若摸得一愣。 而后趁机跑去了客堂,却发现烛火已经熄了,看样子掌柜与小二都睡了,那膳夫自然也睡了。 再去炊房看上一眼,果真已经灭了烛火,没人了。 若是往常,她定不会出现这种纰漏,再怎么样她也会尝一下自己做的饭菜,可是她心里系着宋若,人便乱了。 这饭菜是厨子一步一步教出来的,她原以为味道不会差了哪去。 到底是自己没有烧菜的天赋,再加上心里乱,便出了阴差阳错出了这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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