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那监督大人同履历中的作风严明,清风亮节搭不上边,就连府中搜刮的那些银子都不知道堆满了几个仓库。 那监督大人还有一个异样,那便是府中留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五官深邃,长相妖媚。 宋若认得这种长相,当年秦知之父秦明将阮夫人带回京城时,年轻的阮夫人便是这种模样。 这是特属于南疆女子的长相。 只是她临走时低估了监督大人的警惕性,与赵七汇合的时候不小心漏了马脚。 宋若速战速决,用银针一针封喉,解决了追来的那一批侍卫。 她同赵七迅速换了一身行头潜在军营附近察探地形。 将近一整天呆在附近,却没有听到练兵声。 一晃申时,军营里有人出来接歌姬,宋若跟了上去,并让赵七在军营外接应。 她乔装打扮混在歌姬中,扮成了伴舞,可能是昨夜监督大人府上出现了刺客,士卒们警惕起来,准备查看舞女是否有何异常。 主舞带着个薄薄的面纱,看眉眼是个雅安特有的漂亮长相,只是眉眼处一直含着一层阴沉。 她开口笑意盈盈道:“不必查了,这里都是我认识的姐妹。” 那士卒被她这副模样晃了眼,笑道:“玲儿姑娘说的是。” 青楼的人总是惯会讨男人欢心。 她自十二岁被买进了青楼,已经习惯这种伎俩。 宋若不知主舞为何出手相助,但是她知天上不会无端掉馅饼。 对方的目光自她身上扫过,似是在考量着什么。 两人警惕心皆是很强,一路同行都没有说话。 直到到了军营,入帐准备歌舞时玲儿才说了第一句话:“你潜入军营有何目的?” 宋若垂下眼,“姐姐在说什么,我是进来的新人,难不成坏了什么规矩?” 玲儿笑意盈盈:“姑娘这是说笑了,我们这行新人哪有十六七岁的啊。” “不过甭管姑娘有什么目的,今个都出不了这个军营了。” 宋若只当那句出不了这个军营为一句随口的威胁,转而问道:“那姑娘知道我有异,为何放我进来?” 此时一些军官差人进去服侍,玲儿一挥手让伴舞们进去。 最后只留下一个宋若一个她。 她坐在军营替她们备好的软椅上:“因为不管你想对雅安军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只要对雅安军不好,管你是敌国的探子还是什么,我都乐意看。” 这段话算得上离经叛道,往严重点说,在天子脚下被人听了去是要杀头的,她却说得自然。 人若要是决心赴死,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这样一坐下后,宋若便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发饰,那根木簪同她头上戴的珠钗银饰格格不入。 宋若觉得这根木簪莫名熟悉。 它的样式同她赠李言兮的那根珠簪很像,只不过材质不同。 九年前,宋若七岁,第一次得知密司局的存在。 那时密司局第一代培养密司局第二代,一群世家小孩经过挑选入了其中。 一共将近百人,他们日日夜夜在一起训练。 后来这一百人深受信任,被派去三十六城和南疆流火。 京城只留有宋若一个。 再后来密司局又挑选了许久,选了一批人进来。 仅次于二代进来的那一批深受信任,变成了密司局前十,赵七严六都是其中之一。 那时宋若虽然是仅有的女子,却同他们一群男孩子一样野,没几天就和很多人打成一片。 共患难一年多时,小孩子对爱情有了朦胧的心思,几番追问下纷纷说出了自己心仪哪些姑娘。 当时宋若身为女子,坐在其中,受他们影响,也绞尽脑汁想说出个心仪的姑娘。 他们其中许多连小姑娘的面都没见过,胡乱便说出个名字。 那时白龙寺还没有建,地牢之上是百多人的学堂。 夏日里,白龙山树木葱茏,他们完成了训练便躺在草坪上气喘吁吁。 碎了的日光透过大树的枝叶洒在他们脸上,孩童们什么也不懂,却红着脸说哪家姑娘最好看,长大后一定要娶她。 宋若久居深宫,不是在白龙寺就是在宫里爬树摘果刨狗洞,她怎么知道京城到底有哪些姑娘。 当时恰逢丞相府出了事,惊动京城,丞相府的二小姐小小年纪便披麻戴孝。 当时她略有耳闻,便知道有这么个姑娘存在,还与她年岁相差不大。 只有八岁的宋若为了撑场面,争那莫名其妙的高下,于是道:“我喜欢李家的二小姐。” 没想到后来竟一语成谶。 王戍同她的武艺都是当时那一百人多人中最顶尖的一批,凡事总爱同她争个高下。 于是也嚷道:“我也喜欢李家二小姐。” 接着这群尚在八九岁的人莫名起哄起来,一个接一个说自己也喜欢这李家二小姐。 王望王戍虽为一个母亲所生,性子却截然不同,两人也因此天天吵,互相看不顺眼。 王望藉机告诉宋若,他们家有个传统,他父亲是个木匠,赠了他娘亲一支刻着比翼纹的木簪,两人就在一起了。 他说王戍已经在做簪子了,要赠给李家的二小姐。 只要将比翼簪赠与那个姑娘,就算是结下了情谊,之后便能相守一生。 为了争个高下,宋若在训练之余还得用累得发软的手向王望去学做簪子,并下定决心要先王戍一步把簪子送到李家二小姐手里。 好在她学得够快,一个月后便雕出了一个像样的木簪,还在晚上趁着师父不注意,偷溜下了白龙山。 好不容易到了李府,却发现人已经搬走了,在搬空的府里乱走了一通,还真的让她遇上个活人。 一个同她相差不大的小姑娘站在井边,穿着一身素白的守孝服,提着一盏烛火,探头往井里看。 “喂,”宋若冲她喊,“你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吗?” 小姑娘回头看她,泪眼汪汪。 宋若走进院子,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哭,往兜里一摸:“我有东西要送你。” 她摸了半响,却没摸到那个簪子,想来是一路狂奔,把簪子掉在半路上了。 她瞧着李言兮,意识到什么,“你围着井口做甚?” 李言兮擦了擦眼泪,朝她吼道:“和你有什么干系?” 宋若发现这人尖锐刺人,浑身像长了针般。 可是在师父教她所有的武器中,她最擅的便是银针。 她耸了一下肩,上前几步,“你想跳井?” “听人说跳井死的人什么也不记得,你要是不记得你娘亲了,怎么找她?” 尚有七岁的李言兮犹豫半响,最终听信了她的话。 正当宋若心想这李府二小姐怎么那么好骗时,软糯的声音传来,还带着哭腔:“我怕黑,不敢往回走。” 宋若同白龙山那群野小子待惯了,第一次遇到这种小姑娘,多少有些不自在:“多大人了还怕黑。” 说着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一路把她送到了拱辰街。 分别前,李言兮问她名字,她想起师父说过不能泄露身份,于是便道:“我叫宋昭。” ……她姓宋,号昭和,这应当也不算说谎。 最后簪子没送到,她回到山上时还挨了一顿毒打。 缘分说来也奇怪,多年前那根木簪没能送到,多年后她却把按同样方法雕成的珠簪送到了李言兮手上。 只不过那珠簪她认认真真雕了半年才完成。 比翼簪赠了出去,两人便会相守一生。 只可惜有的人没来得及将簪子赠出去,有的人将簪子赠了出去,却死在了雅安的风雪中。 帐外的雪深了一些,有寒风灌进来,宋若将目光从木簪上离开,若有所思道:“姑娘这簪子很是别致。”
第33章 军营 提到木簪时,玲儿眸中的阴沉似乎散了一瞬,眸色柔和下来:“他人皆说这簪子配不上我头上的金银珠饰,你却说它别致。” 她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簪头,“一位故人送的。” 宋若道:“那故人可是姓王?” 玲儿一怔,猝然抬眼望她。 看她的反应,宋若隐隐猜到了什么。玲儿与他们私交不浅,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王望王戍两兄弟是生是死,玲儿便是那个关键人物。 有人掀开了军帐,一长相清俊的士卒探出头来,朝玲儿笑道:“玲儿姑娘,将军叫你去服侍呢。外面姑娘都笨手笨脚的。” 玲儿迅速笑吟吟道:“军爷,我们这有个姑娘偷闲,舞姿还不熟练,待会要是坏了将军兴致可怎么好?让将军等一等,待我们献完舞,保准陪他喝个尽兴。” 士卒挠挠头,模样有些腼腆,“没问题,玲儿姑娘,我这就去同将军说。” 待人彻底走干净后,玲儿抬眸看向宋若,眼里说不清是期许还是什么:“你认识阿望?” 宋若略一点头,试探道:“我是王望王戍的远房亲戚。曾受过他们的恩,忽然没了他们的消息,便潜入军营想一探究竟。” 玲儿看了她一会,嗤笑一声:“姑娘这就说笑了,一年前没的消息,怎地现在才寻到军营来?” 宋若不答她,转而说:“你这木簪是比翼簪,王大哥说要赠给心仪的姑娘的。” 难言的情绪在玲儿眸中蔓延开来,好似雅安的雪皆落在她的眼中,那是一种说不清的凄怆。 她的戒心被打发了许多,缓缓笑了:“阿望还说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呢。他总是骗我。” 宋若没有被她的情绪渲染,压低声音问道:“那如今王望王戍在何处?” 军帐紧紧合着,寒风也没有将它吹起,里面炉火簌簌,让人心生暖意。 玲儿垂手,指向了旁侧的椅子:“姑娘坐吧。” 似乎是风大了些,紧闭的帐帘掀起了一角。 寒风灌进来的那一瞬,玲儿的话语落下,她道:“我等了你许久了。” 宋若闻言没有推辞,隔着一个小桌在她身旁坐下,等着她的下文。 玲儿侧目扫了她一眼,属于青楼女子的性子引了出来,笑着打趣道:“你不问我为什么等你?” 宋若缓声道:“姑娘不必试探了,应是王望有什么东西要你转交于我,我便是他让你等的人。” 这算是亮明身份了,玲儿很快收了笑,“你说你们是一群什么人啊?怎么你这么聪敏,阿望就不知道学学呢。” 宋若回忆了一下一起训练的那几年,其实王望还是挺聪明的,不然也不会将她和王戍都耍了一遍。 这样想着便听见玲儿继续道:“明知是送死还去。” 饶是知道他们多半已经遭遇不测,真正得知后,宋若还是没忍住愣了愣,垂在椅侧的手攥了一下拳。 眼线一经发现便会受尽折辱,若是下场好一点便是径直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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