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听到自家小姐温声道:“既是未来的驸马爷,还是先让他进去偏厅等着为好,不可太怠慢了。” 春桃:“……” 她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直接噎死在这里,她家小姐哪都聪明,唯独在秦知这人身上总犯糊涂。 正在小厮为难之际,朱轮车压过石板路面发出细微响声,长公主回来了。 随侍的丫鬟掀开了软烟罗的车帘,宋若躬身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落地后抬头正巧与李言兮的视线汇上,立马站直了身体。 接着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秦知。 宋若蹙了蹙眉,盯着秦知,几乎把你来这干什么写在了脸上。 秦知迅速拘谨起来,收敛了一身狂气,他抬了抬手上堆积如山的礼品,“我来赠礼。” 最终宋若放了他进去,她先将李言兮安置在了偏厅,温声同她说:“我先将他打发走,下次不会让你再遇上他了,你以后来我府上,就走侧门。” 李言兮在想宋若是在考虑她的感受,因为在宋若眼里,她既然退了婚,理应不想再见他。 可要是宋若知道其实不是李家向秦家退的婚,而是秦知先有意与她退婚,且她被退婚了还是那么喜欢秦知,会作何感想呢。 不一会,丫鬟来上了茶水,恰好是上辈子那个遭她陷害,死在牢中的丫鬟。 她见对方要走,攸地开口:“你叫什么名?” 那丫鬟恭谨着回答:“婢女清梦。” “清梦?”李言兮端起春桃倒的茶水,茶色澄澈,茶香四溢,“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名字的寓意极好。” 清梦很浅地笑了:“是殿下给奴婢取的。” 待她离开,李言兮抬杯喝了口茶,这茶清洌芬芳,她在丞相府李承铉那都没有喝过这么上好的茶。 又喝了口,李言兮侧首道:“春桃,你快试试这茶。” 春桃给自己倒了杯,试了一口后:“小姐,这茶闻着香,可尝起来同府中的茶水也没什么区别嘛。” 她嗅觉灵敏,可味觉实在是差,这是大概是老天爷在讲究公允,李言兮无奈笑了。 一刻多钟后,宋若来到偏厅, 李言兮遣退了春桃,让其在门口守着。 她没想到宋若打发秦知会打发的那么快,没忍住问道:“你同秦知说了些什么?” 宋若恰好站在了她面前,垂眸看她,声音蓦然压得很低,“我同他说我不会嫁他。” 望着她的目光认真且专注,“我同他说……我心里有人了。” 李言兮呼吸微屏,手指挠了一下椅侧。 一种异样的感觉刚浮上心头,很快便被撕咬感代替,接着一切情绪归于平静。 宋若说完便落座在主椅上,好似刚才那些话不过随口一说,道:“云都发生了虫灾。” 李言兮颔首:“嗯。”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殿下,我那日同你说的都会发生,因为我来自日后,虽然,”她笑了笑,“这听起来实在荒唐……现在殿下能信我了吗?” 宋若瞧着她,轻声道:“我信。那上次你说的流火国在我们这穿插了许多奸细,除了南宁街那一家店肆可还别处?” 宋若要真的相信她了,她反而觉得太过轻易和勉强,她将茶杯放下,问道:“我说自己来自九年后,这等奇异之事殿下这么快就接受了?” 宋若缓缓笑了:“万事皆有可能,你说虫灾会发生,它确实发生了,那我为何不信?” 李言兮失语,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她的腰间,发现并没有佩戴那个香囊。 宋若感知到她的目光,忙道:“我今个刚进宫面圣,还没来得及换洗。” 寅宗时期曾有刺客将短匕藏于香囊中,并藉机混入宫内,自那以后,大宋立下铁律,进宫腰间不可佩戴香囊。 李言兮:“……哦。” 她接着道:“既然殿下现在信我了,那么我有件事要告诉殿下。” “殿下可还记得上次在府中分别时,你问我为何我们只朝夕相处了五年?” 这句话说出口后,李言兮才觉得有些奇怪,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因为九年后我死了,你也死了,整个京城的人都死了。” 宋若瞳孔缩了缩,“怎么可能?” 她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宋若,冷静道:“九年后,大宋被流火国灭了。” 宋若微抖着手接过茶,放在小桌上,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怎么可能?” “当前大宋的实力不逊于流火,兄长虽不好战,但若是有人侵犯大宋疆土,他定会全力应战的,更别说三十六城固若金汤。” 李言兮闭了闭眼:“因为九年后,流火国的细作遍布了军部、朝中、还有三十六城,甚至是后宫。敌人不费吹飞之力便到了京城城下。” 她取出藏在衣襟里的宣纸,递向了宋若,“这是亡国那日我能记起来的东西。” 宋若瞳孔微缩,接过宣纸,声音哑的厉害:“细作?” 她低头翻阅起来,大致看过一遍后,又抬眸定定瞧了李言兮半响,这才端起小桌上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她站起身来,声音轻而缓:“跟我来。” 两人穿过错落有致的长廊,最终停在了书房前。 几层阶梯之上,一只仙鹤石雕栩栩如生,与几日前李言兮在外厅阶梯上见到的那只如出一辙。 她跟在宋若身后,见对方先是垂手按了一下仙鹤的眼珠,再推开了书房的门。 宋若站在阶梯之上,低首看她。 李言兮会意,先一步进了书房,入眼的是层层叠叠的书架,架上全是书卷经书,正对着她的是一张书案,书案上摆着墨盒和一副已经干了的字画。 宋若在后面将门掩好,回首朝她看来,攸忽喊了她一声,“李言兮。” 李言兮原在打量着这间书房,措不及防的一声喊让她发了愣,许是很久不曾听到宋若唤她,又许是宋若唤她名字的时候总是咬字缱绻,撩人心弦。 亦或是这声李言兮让她想起了大雪纷飞的那一日,死尸遍地,无数箭矢射过来时,宋若将她护在怀里,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唤她。 她回头,瞧着宋若,眸光微闪。 宋若低声道:“我不知该不该将你拉进这里。” 李言兮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宋若大抵有很重要的事情同她说,而这件事很可能关乎九年后大宋是否在一日之间覆灭,却又很可能将她拉入危险。 于是她几乎当机立断道:“殿下,事关救国,不必寡断。” 宋若定定看着她,走至第二层的书架旁,转动了一个青花瓷器。 接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层层书架深处,贴着石墙的书架和石墙一起裂成两块,露出一个甬道。 与此同时宋若的声音传来,“大宋有个监察机制,名叫密司局,专门铲除敌人送来的细作。”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携手搞事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唐温如
第15章 哭 李言兮略微震惊地睁大了眸子,往甬道看去,那里漆黑狭长,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石壁上的箭筒。 箭筒内锋利的箭仞泛着冷光,好似只要有人敢进入甬道,就会被箭仞吻住喉咙。 上辈子她和宋若便是死在乱箭下,以致于她看着甬道生出些畏怯来。 须臾,宋若的所说的话方才进了她的脑袋,她仍旧在打量着甬道,压抑住心中那丝忌惮温声问:“密司局?” 似是瞧出她的些许害怕,宋若轻声安抚:“别担心,门前石雕的瞳仁是机关开关所在,现在箭仞不会射出来。” 说着宋若抬手想牵住她,手快相触的时候,顿了顿,又收了回去,最终只是道:“我们进去。” 李言兮跟着她进入了甬道,里面狭窄得只留有一人走过的间隙,宋若在前,她跟在其后。 许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李言兮感知到自己的触觉听觉都变得十分灵敏。 她小时候是极其怕黑的,睡觉总要留一盏烛火,有一次醒来见烛火灭了,她哭闹了许久,她娘亲哄了大半宿才将她哄入睡。 可是后来她娘亲死了,烛火再被风吹灭也没人愿管她,哭过几次后,她就不怕黑了。 甬道要沿着一层一层阶梯向下走,蜿蜒漫长,似乎没有尽头。 某一刻,李言兮蓦然发觉自己其实还是怕黑的,就如同当年那个不愿灭烛盏的小姑娘一样。 所以她伸手拉住走在前面的宋若的外衫,宋若微滞,声音略显得有些疲惫,“怕?” 许是在黑暗中听觉灵敏过了许多,宋若的情绪被她捕捉得很清楚。 李言兮这才意识到得知大宋会亡国后,宋若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再没有泄露别的情绪。 可若她真的信了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定是十分顾虑的。 见她不答话,宋若向后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很快就到了。” 李言兮反手拉住那只手,虚虚牵着,倏忽认真道:“这一世,大宋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你别担心。” 宋若牵紧了她的手。 最终她们走到了阶梯尽头,视线陡然开阔明朗起来,宋若缓缓松开了她。 两人来到一个石门前,宋若上手敲了三下, 石门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大汉站在他们面前,拱了拱手,“殿下。” 宋若点头,差他去忙该忙的事情。 下一秒,李言兮听得宋若开口,“这里便是密司局。” 石门里面是个广阔的厅堂,里边摆着各种石雕的物什,石桌石椅石柜,厅堂中弥漫着淡淡地檀香。 里面大致十多人笔耕不辍,在记录、传阅、破解着消息。 她们绕过这些人,进到了一间石室,里面烛火煌煌。 宋若开口道:“密司局分为书司、兵司、法司。先帝上位时才成立,由于筛选条件严格,所以至今只有百号人。书司掌管消息,派遣眼线,兵司查询捉拿铲除细作,法司负责审问。” “我们的眼线分散于军中,京城,三十六城,还有敌国。” 李言兮发了愣,既然如此又为何会因为敌国派来的细作而亡了国呢。 她想不清楚,宋若也瞧着她,沉思了片刻。 然后轻声开口道:“大宋如若因为敌国派来的细作而亡,第一个出问题的一定是密司局。” “定是我督察不足,才让敌国有了可乘之机。” 宋若话音刚落的那一瞬,李言兮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密司局是由你执掌的?” 宋若垂眼看她,点了点头。 某一刹那,李言兮觉得自己被魇住了,浑身冰冷,无法动弹,好似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心脏击得七零八碎。 她好像回到了亡国那日,在宋元十二年的初雪下,她将断箭插入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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