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其他因中年丧子而了无生意的父母,刘姨当真是豁达看得开极了。 刘姨说了许久话,口干便将台面上的果汁拆来喝,甚想将那小蛋糕也舀来吃,却眼睛一转看到我和宋月时,停了动作。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灰,“我去烧纸钱了,你俩陪小星说说话。” 我立马跟着要站起来,被她一把按下,“我去就行,烧个纸钱不用那么多人。” 话是这么说。我迟疑看了一眼宋月,得她眼神安心,这才坐回原地。 “待会儿你俩走的时候把那蛋糕带走吃了吧,放这儿也是被工人丢掉。”刘姨冲我笑笑,最后看了一眼石碑,“就当是小星谢你俩过来陪她过生日了。” “好。”宋月应声,“刘姨慢些。” 刘姨“哎”了一声,便揣好垃圾塑料走了。 陡然起了一阵风,我往宋月身上缩了缩,看向那个小蛋糕。 “我们待会儿真要拿走吃掉?” “对。” “这是供品。”我睁了睁眼,“你们古人不是最重礼法吗,刘姨吃我可以理解,咱俩吃不太尊敬吧。” 宋月伸手拉紧我的围巾,“我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新时代女性,唯物主义者。” ? “你抽什么风?” “我的意思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宋月瞥了我一眼,“刘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好。” 好好好,这样正常多了。我砸吧砸吧嘴,低低应上一声,靠她更近些。 蛋糕没等到我们离开,因为又坐了会我肚子响了,宋月说干脆现在吃了得了,我说当人小星面吃她蛋糕不太好吧。 宋月没搭理我,而是直接将蛋糕拿来拆了小勺子舀上一口喂到我嘴边。 “吃吧,她不会怪你的。” ……她就算怪我总也不能从地底下爬出来质问我,你干嘛吃我蛋糕吧。 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吃了一口,老式奶油黏糊糊的堵在嗓子眼儿,我又啃了口蛋糕才顺下去。 转眼就看见宋月就着我用过的勺子也舀了勺蛋糕。 上边还有我的口红印和没吸溜干净的奶油。 “怎么了?”她转头问我。 我连忙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刘姨这么快就走出来了,看起来也有在好好生活呢。” 半晌,“不然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况且,没准小星没有死,而是像我这般去了其他地方。” “你说得容易,哪那么多穿越的,那都是小说里写的,不真不真。”我叹口气,“要真是穿越,那这世界还不乱套了。” “不真?”宋月退开半寸转过来看我,“我这不也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这倒是。我盯着她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一下泄气。 “你是特例。” “那可未必。” “得,我不跟你争,反正我是不信谁死了都会穿越的。” “但刘姨信。” 喉咙噎了一瞬,估计又被老式奶油糊住了。 “我向刘姨讲述了自己的来历,起先她不信,但我向她说小星或许也是同我一般去另一个世界了,她便信了。” “你这是骗她。” “有何关系?”宋月偏了偏头,“你教我的,善意的谎言,无论如何,刘姨是好好活着,并未寻死觅活。” “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在骗她,万一是真呢?” 我胸口憋气,“你拿我说过的话来堵我。” 僵持几秒,宋月松了话头,举起只手作投降状,“我不讲了。” 不讲就不讲,我往旁侧挪了挪屁股。 “我还是最后讲一句。” …… 我瞪她,“不许讲。” 但宋月这姑娘定了心要做的事说的话,谁也拦不住,她只顿了一秒。 “该以生者为大。” 生者为大,因此无论骗人还是怎样,活着的人能继续活着,最重要。 我盯着她,好一会,叹出口气来。 “你说得对。”她是这样做的,我又何尝不是。 太阳要往下滑落时,我们离开陵园,找了最近的商场蹭暖气。 暖气开得很足,闷得人头昏脑胀的,我解了围巾丢给她,还没说话,她先道。 “暖暖,再过几个月我要考试了。” “高考啊。”我说,“说起来你也准备了大半年了,怎么样,想考去哪里?” “江浙。” 是了,她说过,她的家乡菜像江浙口。 我脑子清醒了些,侧目看她一眼,“那挺远的,选好专业了吗?” 半晌,“文史类。” 倒挺对她的人设。我低头看脚下的路。 “你是都想好了。” 身边的姑娘低低“嗯”了一声,又走了一截路,突而食指勾住我的尾指。 我停下步子,侧身望她,“怎么了?” “我查过了,那边的医疗水平会比这里好许多。”这句话说完,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那边医疗好,城市大,不论是我的工作发展还是玲姐的治疗,都比现在这个小城市好上成倍。 不如一起去。 “说得像你能考上一样。”我抽回手,往前走。 “我能。”她后脚跟上,语气坚决。 “你说能就能了?前几天在家我听你说那英语,蹩脚的很,就这一科不知道落下多少分。” “考试不考口语。” 我撇了撇嘴,“那你大学不也得学吗?” 手腕被拽住,我被迫停下脚步,“干嘛。” “我能考上,我也会说英语,只是不太标准。” “那你说来听听?” 宋月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尴尬这种表情,蹙着眉几次张嘴,最后都闭上了。 “看吧,你说不出来。”我笑道,心想这姑娘也有被难住的时候。 没想到,下一秒,一句蹩脚的英文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爱老虎油。” ? 什么? 我愣了,脑瓜子嗡嗡的,一脸懵看着她。 “爱老虎油。”宋月又重复一遍,这次发音准确坚定许多,“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好端端的,拽个英文还拽到这上边了,我想着耳根顿时燥热,但面对她一脸正经,还是没好意思笑她。 “是I love you.”我红着脸纠正。 “爱老虎油。” “是I love you.” “爱老虎油。” 我皱眉,“哎你怎么不听呢,上齿要咬住下嘴皮发音,不是虎,是I love you。” “爱老虎油。” ……“I love you,I love you,看着我,跟我念,I love you!” 宋月眼睛直勾勾看着我的唇,静默半晌。 “I love you.” 标准清晰,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发音,她的声音低沉轻柔,像是在我耳边诉说一般。 我顿时呆立原地,感觉脑袋要冒烟了。 “暖暖,同我一块去吧。” “为什么?”我问,“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 宋月看着我,她的眼睛仿佛有屏蔽一切的魔力,我只看着,便再听不见商场的嘈杂,只能看见她,听见她。 “因为我想同你在一起,从此刻,到以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她蹙眉,“但若是我去了那边,便不能在一起了。” “我们的心在一起。” 宋月沉默了,好一会,“暖暖。” 我回道:“宋姩姩。” 这么长时间了,宋月难得拗不过我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是回答不了我如何分辨爱情友情的问题,这次栽在了我不愿跟她一起走的态度上。 “我不去。”我说,“宋月,我不像你,你有你的意愿你的志向,你有能力有胆量,但我没有,我只图一个安稳,能跟玲姐在这里生活我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那怎么办,到时我会看不见你,摸不到你,会很想你。” “我们可以视频通话,你每年会有两次假期,可以回来找我。” 宋月眉眼耷拉下来了,很委屈的模样。 我看了有些心酸,但仍是不想同意。 我说,宋月,我们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们会因为互相吸引走到一起,但不该为彼此牺牲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很满足,而你,也该有更好的生活。 “那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 那谁知道呢。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说:“你说的好听,别待会去学校见的人多了就看不上我这个老女人了。” 手被握住,宋月牵过。 “不会。”她说,“我不会。” 宋月这姑娘,总是这么坚定,说出的话便是承诺,想做到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她说,她喜欢我,一辈子都会喜欢。 她说,要跟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这两件事情,我本是不太信的,哪有什么人会一直喜欢同一个人,没准她去上学了会发现比我好的人那么多,转头就跟我分开。 但好像,她真的在认认真真地喜欢我。 九月,她如愿考进想去的大学,第一日,大大方方将我介绍给了室友。 第二年,她用奖学金给我买了一台新手机,说这样以后视频就不老黑屏了。 第四年,她顺利毕业,在当地找了一份工作,在学校当老师,写教案开会忙得不可开交,但仍会每天晚上跟我通半个小时电话。 第五年,玲姐病情恶化,她辞了工作回来,一见面便替我接下了这个重担。 第七年,第八年。 我从没想过,身边的人会一直是宋月。 但当我看见三十岁的宋月,在厨房忙忙碌碌一下午,最后端出来一个比当初更大,更好看的生日蛋糕时。 我想,我真是走了狗屎运,得了老天送来的宝贝,宋月。 若能回到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想我大概会对当时的宋月说。 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爱你的。 (全文完) ---- 完结撒花。 —— 娇矜篇因为是无纲裸奔,可能情节设置和人设方面或多或少有点bug,承蒙不弃,感谢喜欢。
第四篇 新月篇(民国)
第57章 新月(1) 写在前头: 1.套用民国背景的架空,勿细究。 2.双洁,同龄,轻百。 3.结局非传统意义上的he,也非双死,主打一个心在一起就是在一起,轻轻排个雷,不喜欢请点退出,不接受质疑。 4.欢迎观看,感谢喜欢。 —— 1912年,春。 我尹月,嫁给了北城新华百货的当家,董华强,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爷子,去做他的二房姨娘。 董华强六十一,我二十一,说起来我都能喊他一声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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