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铁人,铁人都没她铁,熬了一个通宵,哭得险些背过气去,结果第二天爬起来看了三个小时书不说,连午觉也不睡,就要出门。 “其实我们可以网上买菜送到家……”我赖在床上持续挣扎,“或者明天吃,你休息会儿吧,睡会,别把身体熬坏。” 宋月抿着唇看我,眼睛直勾勾的。 不知怎得,我莫名觉得这眼神夹杂了些别的,但太深了,掩藏于她的坚定之下,我看不清晰。 对视良久,我只得认输,站起身,“你不累就行,我怕你累着。” 这次宋月倒是没立马跟上话,只在我弯身在床上摸手机时,斩钉截铁道:“我不累。” 太斩钉截铁了,倒显得前面的迟疑反而更真实。 我愣怔半晌,“好,好,走吧。” 十二点半,我们走了一公里路去最近的大学城后街吃煲仔饭。 我说,煲仔饭楼下就有一家,干嘛走这么远。 宋月理直气壮,这家好吃些。 下午一点,宋月说要去医院给玲姐拿检查报告,我说哪天去都一样,但她坚持,只好打车往医院去。 下午三点,拿了检查报告,我说这总该回去了吧,宋月应了我两声,转头就问,你想吃什么,我们该去买菜了。 谁家好人下午三点买菜啊,赶不上早晨的新鲜,也赶不上六点后的打折,但宋月二话不说,就往超市走。 下午五点,我们买完菜到家,我一进门便脱了鞋想往床上躺,还没走到床边,就见宋月提着菜往厨房走。 “宋月,你歇会儿,我现在不饿,歇会儿再做。” 她的背影顿住,大约几秒后,才转身过来,“好,那你饿了同我说,我去做。” 我“哎哎”两声,心叹这姑娘终于要休息了。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掐掉,因为我看见她接着走向餐桌,拿起了本习题集。 ?? “宋月。”我起身走向她,埋在心里一天的雷终于炸了,“你怎么了?” 屋里没有开灯,五点的太阳还挂在天上,但光却无法照进来,昏暗的环境中,宋月端坐看着面前的书。 能看清就有鬼了。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宋月一直没有回应,我慌了,蹲身下来圈住她。 “宋姩姩,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突然,豆大的水珠砸到手背,我错愕地仰头看她。 “暖暖,怎么办,我还是想哭。”她说,“但我不想你难过。” 她一直在想小星。
第51章 娇矜(21) 那一句“我不累”以及斩钉截铁的眼神之下隐藏了什么,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是宋月强自伪装,满心难过却无处释放的无助,而这一切,仅仅源于我对她说的一句,“宋月,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难过。” 我该怎样描述听到宋月说这句话时心里的感情呢。 大概就是头脑里绷了许久的弦陡然断了,连带着理智也一起崩掉。 我吻上了她,从额头到眼角,自面颊于耳廓,如她当日那样,一点点吻掉她的泪珠,徘徊于唇角。 我看着她抿紧的唇,略微下吊的弧度,腮帮子咬得死死的,倔强地想将眼泪憋回去,反而愈加汹涌决堤。 嘴里开始泛酸,舌前却是湿咸的。 我望着她,指肚抚上她的面庞,将声音放到最轻。 “宋姩姩,跟我讲讲小星吧。” 事实上,对于小星的故事我一直不清楚,而我跟小星之间的关系也只属于刘姨口中的好朋友之一的程度。 在零星几次陪宋月一同去看望小星的过程中,我早知她的离开是必然,因此亦没有投入过多感情。 换句话讲,我潜意识里从一开始便在避免与小星交情过深导致最后要接受她的离开会很难过这件事。 我也确实避免了,跟宋月在医院里待的那几个小时里,我只在一开始感慨几句生死无常,对于宋月的心疼反而占了上风。 我向宋月说节哀,向宋月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说,小星这辈子受的苦难太多,死亡对她来讲是种解脱。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安慰她,但我忽略了宋月,我自以为是,我理所当然,我私心以为她与我一样,其实不是。 她忙忙碌碌一整天,铁人一般,原来是有苦不敢言,有泪不敢流。 “小星她,很像我幼时结识的一个小宫女。”宋月低着头,声音依旧颤抖,“那个小宫女,在我十岁时死了。” 我拉过她的手,冰凉的触感使我打了个冷战。 “我从未与你讲过我以前的事,因为那些记忆,我总不愿回想。” 脑子里突而跳出她坐在沙发上说自己并非养尊处优的画面,当时我因为觉得不好再问下去便转了话头,这会她再提起,我知道她想讲下去。 “我的母亲本是宫里的纯妃,在我之前有个兄长,不过三岁夭折,同年,母亲怀上了我。宫人们说,是我克死了他。” “有病吧,你那会儿都还没成型,关你什么事。”我气道。 “是的,这种谣言本也不作数,但母亲生我时难产险些离世,而我又天生缺了两趾,这无稽之淡便逐渐扩大了。”宋月顿了顿,“她们说我克死了兄长,还差点克死母亲,是不祥的,该用草帘子裹了吊着石头沉江里去,才能破解这不祥之气。” 我顿时怒得跳起来,被她拽了一下才重新坐回去,脸都皱起来,“你们哪里来的这种说法,有病有病,传的人有病,信的人也有病!!!” 话音刚落,却见宋月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愣过半晌,“你信了?” 宋月点头,我将差点蹦出口的“那你也有病”吞回去,噎了一下,过去握住她双手,认真道:“不是的,宋月,你没有不祥,我觉得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好最幸运的吉祥物了,你千万别这么想。” 周遭安静片刻,宋月“扑哧”一声轻笑,“后头便没这么想了,因为我发现,这只是有人要害我而特意散播的。” “为什么?” “因为她们担心我母亲这胎怀的,依旧是男胎。”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叹甄嬛传诚不欺我。 “后头发现我是个女胎,那些人便不再关注我了,但因为此事,我仍是被视作不祥,丢到了冷宫里。”宋月说,“而那个小宫女,便是在那里结识的。” “你母亲不管你吗?”我震惊,“就让你被丢过去?” 宋月面露难过,“母亲她……她信了谣传。” “……”我沉默了,为宋月这是非不分的母亲感到无语。 “然后呢?” “那个小宫女是因为碎了宫里某位娘娘的碗盏才被发落来的,我见到她第一日,她就蹲在门廊下啃馒头,同小星一样。” 蹲在门口吃冰棍。 怪不得她会叫人小星去店里吃,吃完还送向日葵,我想,心里酸溜溜的。 “我叫了她,问她馒头能不能分我一半。”宋月笑,“那会儿我身边最后一个女婢也寻到别的差事离开了,我饿了两天,实在饿得慌。” 宋月的笑风轻云淡的,好似在说着旁人的事,越是这样的泰然,我越是心揪。 “她犹豫再三,还是分了我一小块,为报答她,我替她做了两天工活。” “她不知道你是公主?” “她知道,但宫里便是这样,公主不公主的,得有人认才作数,我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这头衔又有何用呢?” 宋月说着叹了口气,“但其实我挺开心的,她并未像旁人那般对我恶言相向,或有多远离多远,我同她,至少是平等的互惠互利关系。” “她匀饭菜给我吃,我替她做工活,时间长了,倒成了好友。” “就这样到了我十岁的年头,宫里来了个什么仙人师父,说北有大旱,唯天阙星转世可解其局。” “仙人口中的天阙星转世,天生缺了两趾。” 我一愣,“是你?” 宋月颔首,我更加惊奇,看过五六遍甄嬛传,我直觉这背后有阴谋,刚想说话,宋月接着道:“父亲将我召回,封昭平公主,北方大旱立解。” 立解,我脑子转不过弯来了,“真的?” 宋月笑,“自然是假,北旱早解,只是上报及车马来信延迟,这才得我钻了空子。” “谁干的?你母亲吗?” 宋月摇头,“不,是父亲。彼时邻国求娶公主,父亲舍不得其他女儿,这才想起冷宫里的我,但我当时年幼,便定了婚约,待我及笄就送去。” 我一阵唏嘘,“那个小宫女她……” “因我而死。”宋月眉眼垂了下来,头微微勾着,“得封号那日,她本该作为我的贴身侍婢一同搬离冷宫,但父亲处死了她。” 我大为震惊,极其不理解,这次饶是宋月拽着我,我也蹦了老高,“凭什么!?” 好一会儿,宋月浅浅吸了两口气才说:“父亲认为她接近我实属别有用心,言此人断不可留。” “恕我直言,你父亲有毛病。”我气到哑然。 “天子之言,不可违逆。” 宋月落下这句话便停住了,我独自站着生了会儿气,坐回她身旁,轻轻拥住她,“不是你的错,宋月,不怪你,你别这么想。” 怀中身躯微微发抖,喉咙哽咽的声音在环境中格外清晰,一声一声,刮着我的心脏。 良久,宋月长长吐出一口气,“医生说,小星她本还有几个月可活,亦是因为我,我……” 后边的字零零碎碎,泣不成声。 宋月说,小星死前,同她通了最后一个电话,电话很长,长到足以讲述小星对她一点点变质的感情。 末尾,小星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个吻。 宋月拒绝了,当夜,小星离开的消息便从刘姨那儿传来。 宋月认为是她害死了小星。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捧起她的脸,强硬地使她与我对视,“这怎么能算你害死了她?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答应亲了她,她生命走到尽头还能拐个弯回来?宋月,你以前觉得你脑子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就糊涂了?” “你看着我,宋月,难道随便一个人跟你说,你现在要是不答应我什么什么,我就去死,那他死了,就是你的错了吗?”我恨铁不成钢道,“虽然这么讲不好,但医生也不一定说得准,小星的命数一早便定好了,且我想她肯定不会用这样胁迫的语气对你说这些,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宋月的眼睛黯淡,我捧着她脸的手逐渐收紧,语气急切起来。 “宋月,宋姩姩,那我问你,如果能回到当初,你会答应她吗?” 她的唇动了动,挣扎半晌。 “不会。” “为什么?” “因我有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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