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川的问话,苏铃心头一紧。小川是她的徒儿,聪明伶俐,心性也坚定,可是种痘术风险极大,她不愿让小川牵涉其中。所以,不论小川今天要问什么,她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挑了挑眉,苏铃故作轻松道:“就你鬼精灵。” 知道她要扯开话题了,小川皱起了眉头来。 师君要看谁的诊她都没有异议,可唯独那间屋子里捆起的木叔不行。 木叔的病证闻所未闻,面色已同死人无异,却发疯似的想要啃咬他人。既像是被疯狗咬伤的症状,又像是邪火入心的狂症。连村中备受尊重的神婆红姑都不敢接,可苏铃却要毅然决然地接下了。 甚至还要冒险试试以毒攻毒的种痘术。 紧盯住苏铃的眼睛,小川缓缓道出了一直以来的担忧:“若是被别人知道了” “他们会咒你,大喊你用的邪术。” 小川说的担忧苏玲怎会不清楚,这村子不仅医术落后而且还盲目迷信。 自己本就被视作村中异类了,如果这种痘术再被村里人发现,那自己会被当做用邪术的鬼婆也不一定。 可是……起码让她试试,再决定该不该放弃。 深吸一口气,苏铃缓缓道:“我知道,可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必须得试试。” 知道她铁了心要试,小川于是冷静下来,缓声诱劝道:“师君,我知道你想解决这个奇症。” “可是你就算试到最后,对自己也没有半分好处。” “如果治好了,这村里人不会念你半分好,可如果治不好,你难道还不清楚村里人会怎么对我们么?” “我是为的自己能安心。” “我既已想到了种痘法,那就要试到底。” 虽然说试到底,可苏铃也没有打算把她们几人的命也搭进去。 “但你说的我也清楚” 长叹了一口气,苏铃看着小川妥协道:“如果种痘法没有起效,我会在众人发现前,带你们离开。” 似乎是在确定苏铃这话的可信度,小川紧皱眉头,抿直了嘴唇。可小川还没说话,外面便突然响起了令人紧张的嘈杂声。 害怕是村民带人来闹事,小川神情警惕地握起手来。 可等她竖起耳朵来听了一阵后,却发现所谓的吵闹声,其实只是犬吠声和让她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抽噎声。 “姐姐……” 听到这一声,小川放松了紧绷的姿态,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啊,看来是宁宁回来了。” 小川的亲妹妹宁宁,每次都能在自己和小川起冲突时恰好帮到自己。 松了一口气,苏铃郑重地对小川说道:“我答应你了,你快去看看宁宁吧。” 看小川还是一副眉头紧皱的小大人模样,于是苏铃笑了笑,挤眉弄眼地对小川道:“你不去的话……一会儿她哭得更大声了。” 小川沉着一张脸走到宁宁面前,不耐烦地问道:“哭什么?” 打量过她空空的掌心,小川立马会意道:“东西又被抢了是吧?” “上次是风车,这次是什么?” 看着宁宁的头顶,小川皱眉猜测道:“我给你买的孔明锁?”
第068章 兔子咬人 这个抽抽噎噎的孩子, 是小她六岁的亲妹妹。小川曾一度觉得这个只会哭闹的妹妹是她的累赘,因为她的出生,自己挨打更多了, 还差点被卖给邻村满脸麻子的老头。 可即便如此,当她那畜生一样的爹打算将这个累赘溺死时,她却发了疯一般地抢过了襁褓, 跑出了村子,跑到了甚至她都不知道是南还是北的地方。 苏铃捡到她的那天,她累到了极点,原是打算带着妹妹往山下跳的。 可苏铃叫住了她, 不仅让她吃上了热汤饭, 还给她们重新取了名字。 于是她们便这样跟着苏玲,过上了漂泊却安心的日子。 到现在,只会在襁褓中哭闹的人也快长到自己胸口了。 只是, 即便已经九岁了,可这脾气软得一如既往地让她火大。 “……王, 王顺和贵祥抢的……” 王顺和贵祥不过两个矮墩子,遇见时往死里打就行了,可不管她教过多少次,宁宁最终都只会哭着回来求她去教训他们。 她每次都这样,仗着她自己是妹妹,就觉得小川该替她摆平一切。 “你又没还手。” 看着她膝盖上沾上的灰,小川下了定论。 用袖子抹了一把哭得通红的脸, 宁宁抽噎道:“我不敢……” 冷笑了一声, 小川硬声道:“那你就永远被欺负。” 听她这么说, 宁宁哭得更厉害了。她不明白,明明她们会一直在一起, 明明姐姐总是会帮她的,可为什么姐姐却总是告诉自己,她不可能每次都帮着自己。 越想越委屈,宁宁一边哭一边想去抱小川,可是她刚靠近小川的裙角,却被小川不耐烦地推开了。 知道小川这次是真的对自己生气了,宁宁不敢再哭了,只能憋住了一声呜咽,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姐姐,我,我踢他们了,可是他们人太多了……” 宁宁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心地偷瞄自己,小川的脸色变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偏过头去丢下一句:“洗手去吃饭。” 虽然到了晚上小川也没有理宁宁。可是到了第二天,宁宁还是看见了贵祥和王顺遮遮掩掩的乌黑眼圈。 一路捂着嘴回家,刚见到了院中晒草药的小川,宁宁就笑着大叫道:“姐姐,姐姐!” “你揍他们了!” 看宁宁兴奋得嘴都合不拢,小川压着笑意,故作冷硬道:“他们自己摔的,跟我没关系。” 可她这样子怎么能瞒过宁宁呢,悄悄打量过小川眼底的笑意,宁宁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知道,你会替我出气的!嘿嘿!” 说着,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黏黏糊糊地抱上了小川的手臂。 甩了两下甩不开,小川没好气道:“我没有替你出气,自己的气,自己去出。” “好好好好好!” 费劲地将宁宁拎开,小川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来。圆形木条相互交叠,叠成了一个球形的圆锁。这正是之前宁宁被抢走的孔明锁,只不过之前那个是买的,这个做工粗糙些,是小川自己趁夜做的。 这是小川做的第二个了,第一个由于太过粗糙,已经被她悄悄揣起来决定永远都不给宁宁看了。 将孔明锁放进了宁宁手中,小川漫不经心道:“重新给你做的,里面写了你的名字。” 其实里面不止有宁宁的名字,以防那些讨嫌的人再把这孔明锁抢走,她还写了自己的名字,顺便加上了一句“谁偷我找谁”。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宁宁的头脑,爱不释手地抱着这圆锁,宁宁乐得忍不住要去和门口的小狗炫耀一番了。 可还没等她跑出几步,就听身后的小川凉飕飕道:“十天内要是你还解不开可就算我的了。” 闻言,宁宁抱着孔明锁跑得更快了,边跑边迭声道:“我解得开解得开。” 话还没说完,人就消失在院门口了,只留下小川抱着草药好笑地站在院中。 用过晚饭后,苏铃直到过了一更,才从医书中抬起头来。关上了记录病症的手册,苏铃小心地将盛放着兔子的木箱盖好,随后吹熄了灯,关上了药房的门。 她将沾有那病人血块的衣服盖到兔子的伤口上时,五只兔子都还活蹦乱跳的。可是,才过了七日,这些兔子便只剩下最后一只了。 今日,她又换了下淤血的汤药,如果这一只能熬过今晚,也许就会出现转机。 径直走进了姐妹的房间,苏铃掖好了宁宁的被子,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走过院中时,药房旁边的小屋中,传来了那个病人低哑而古怪的声音。他似乎被苏铃用麻绳和手帕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轻微的反抗声。 可听到他的声音,苏铃也只是微微一顿,随即便像没听见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夜深人静时,仁远村中静得出奇。 可是苏铃的院子外,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墙根下,一个头戴白巾,矮小黑瘦的男孩费力地抬着头,朝他架着的人问道:“诶,贵祥,真的要这么做啊?” 被叫做贵祥的男孩刚刚攀上墙顶,听他这么一问,立马就拉下脸来不乐意了。 “少唧唧歪歪,我告诉你王顺,你要是怕就赶紧滚!” 王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闻言,也回呛道:“我怕个屁,方才引开狗的肉还是我从我家铺子里偷拿的!” 他是不怕苏铃和那爱哭鬼的,他只是担心那个二话不说给他两拳的人。 想到这儿,王顺压着声音道:“我是不想那个母老虎来找我们麻烦。” 因为前几天被小川打了一顿的事情,两人对苏铃一家都是恨得牙痒痒的。两人本就臭味相投,在互相对上彼此青黑的眼圈时,他们就决定要狠狠报复苏玲一家。 于是,便想出了这个偷走苏铃药材,让小川急得跳脚的主意。 几个女的能找什么麻烦? 压着声音冷笑了一声,贵祥低头劝道:“怕什么,我爹不是一直看她们不顺眼么?她再敢来,我就找我爹编个借口,把她们一家都赶出去。” 这人倒怪会仗着他那族长爹行事的。斜瞟了他一眼,王顺咧嘴笑道:“行啊你贵祥。” “那一会儿,你先翻进去。” 知道王顺是想让自己打头,贵祥小声啐了一句:“你爹可是屠夫啊,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胆小鬼?” 话语间,两人已接连翻过了墙,蹑手蹑脚地落到了院中。 对王顺使了个眼色,贵祥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苏铃的药房。 推开门后,那满屋的药柜叫两人傻了眼。 行吧,原本想要全部偷走的,现在看来只能偷走一半了。 抖出一个麻袋来,贵祥兴奋地催促道:“快点,能装多少装多少!装完我们赶紧走!” 两人翻箱倒柜倒了半天,最后还只倒了十几个柜格的药材,眼见再装那麻袋就背不动了,贵祥连忙迭声制止:“够了够了!收手走人!” 贵祥已经开始将麻袋搬出了药房的门,可王顺却被桌上的木箱吸引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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