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外面小川的声音,苏铃担心地捏紧了烛灯。木叔的状态还不稳定,害怕会发生什么意外。苏铃吹灭了烛灯,焦急地朝门边问道:“怎么了,小川!” 可是这次,回答她的是一声怒气冲冲的踹门声。显然,发出这个动静的人不会是小川或者宁宁。 日光骤然射进门内,苏铃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面目狰狞的王五夫妇,和他们身后被其他村民钳制住的小川姐妹。 白着一张脸,小川小心翼翼地示意自己看向她们身旁的人。 苏铃还没看清楚,就被冲过来的王五一把推搡在地上。 “你这个鬼婆——!” 将苏铃推倒在地后,王五和王赵氏几步冲进了屋里,打开了窗,指着床上被喧闹声和日光刺激到的木叔大喊:“看啊,你们看啊!” “看看木叔什么样,看看我顺子什么样!” 红着眼看向了地上还反应不过来的苏铃,王五咬牙恨声道:“这个女人,是用邪术害人的鬼婆啊——!” 鬼婆? 自己一直行医救人,怎么……会是鬼婆呢? 耳朵里乱哄哄的,苏铃从地上爬起来,断断续续地对王五夫妇解释道:“不是,你们听我说,木叔已经在好转了,再给我几日,木叔就能好起来!” 听了她的话,王赵氏却更加激动了起来。 一手指向木叔,一手却指向了外面某处,王赵氏颤声问道:“好起来……?” “木叔这幅样子,你跟我说他能好起来?” 几下跑过来揪住苏玲,王赵氏抬起了手尖声喊道:“你简直害了木叔,还害了我儿子——!” 王顺……王顺也来了? 看向了王赵氏手指向的地方,苏铃的瞳眸蓦然颤动了起来。 王顺被几个村民扶着,即便垂着头,可是苏铃还是注意到他的嘴不自然地张着,浑身也像被冻透了似地打着颤。 在日光和人声的刺激下,他的嘴里甚至开始发出和木叔一样的声音。 那是,走尸之症发病的前兆。 惊恐地将目光移向了王赵氏身上,苏铃语无伦次地开口道:“他……” “不,不” “你们得把他的嘴巴绑起来!” “这是和木叔一样的病,若是旁人被咬了,也会变成这样!” 听见她这段话,王赵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里几乎快要流出泪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在咒他!你这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王顺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可是这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变化,仍然不死心地围聚在他身边。 顾不得王五夫妇会怎么对待她了,苏铃着急地朝王顺走去:“我可以慢慢解释,但你们现在必须把他捆起来!不然所有人都会遭殃!” “你这个死女子,你还敢咒他!” 拦住了跑向院中的苏铃,王五扬起手掌来就要动粗。 他的巴掌快要落到苏铃脸上时,人群中却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顺着尖叫声看去,众人震惊地发现,方才还软成一摊泥似的王顺,这会儿却大张着口,咬住了身边扶着他的村民。 尖利的叫声从被咬住的人口中传出,王顺抬起脸来,露出了嘴边那刺目的鲜血! 他,他竟真的变成了苏铃/口中的怪物! 一时间,村民惊恐地大叫起来,也顾不得去看地上被咬的人,互相推搡着朝院外跑去。跑动间,甚至还将几个瘦弱些的村民推倒在地。 人群散开后,地上的目标便尤为显眼,王顺于是咧开了口,再次朝那几个落单的村民扑去! “顺,顺子!你疯了!” 看见做出如此行径的王顺,王五不敢置信地吼出了声。 王顺的牙齿上还挂着血丝,王赵氏咽了一口气,惊恐地出声道:“顺子……你别吓娘啊” 听见了两人的喊声,王顺回过头来,摇摇晃晃地推开被自己撕咬过的村民。 喉间发出了“嗬呃,嗬呃”的声音,王顺僵硬地转过了已完全浑浊的眼珠,然后,便像野兽一般扑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在他冲过来的那一瞬,王五便已拉着王赵氏朝旁边跑去,而苏铃也回过了神,几步冲了出去,将正对王顺的小川和宁宁扑出了好大一截。 “啊啊啊——!” 王顺扑了个空,只能逮住方才姐妹俩身后吓蒙的村民,从他腿上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姐姐,师君——!” 扶着小川一起站起来,苏铃安抚着怀里的宁宁,愣愣地环视了一遍院中的血迹。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被王顺咬了的村民,就多了五个。 而王顺的动作也还没有停。 在王顺再次抬头冲向他爹娘时,却有人自身后,打倒了张牙舞爪的王顺! 顺着被按在地上起不来的王顺看去,在场众人看见的,却是带着几个村民赶来的仁远村王氏一族族长! 王顺还在愤怒地张着嘴,而族长已经对身后手持麻绳的人下令道:“把他捆起来!把嘴也捆起来!” “族长!” 见到儿子像罪人一样被捆起,王五和王赵氏赶忙跪了下去,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别,别杀我顺子啊!” “顺子还是个孩子啊,他,他只是一时中邪发狂,才咬伤了大家!” 趁着王五夫妇和族长纠缠的时间,小川收起了面上的惊异,机警地对苏铃耳语了一句“我们快走”,便拉着两人顺着后门跑了出去。 原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动静,可是当她们拉开后门时,却被那几个手持麻绳和铁镐的村夫给团团围住了。 就在她们思考如何脱逃之时,苏铃却听到身后传来了族长低沉的声音。 “苏铃,传播邪术,害我仁远村村民遭此横祸!” 居高临下地盯住三人,族长伸出了食指,厉声道:“把她们抓起来!” …… 村外的河边,已近初冬,河水虽未结冰,但已有了刺骨寒意。 而苏铃师徒三人却被牢牢捆住,站在了河岸边,等候族长的发落。 “苏铃,虽然我要保护仁远村的村民,但我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之人。” “传说鬼婆轻于常人,那今天就用这河水来验验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说是用河水验验,但她们的手都被绑起来了,下去还能有命么? 看着面前能没过她头顶的河水,宁宁抱着一丝期望地抽噎道:“师君不是鬼婆,别……别淹死我们……” 看了一眼被吓哭的宁宁,苏铃深吸了一口气,费力地辩解道:“族长,我并非鬼婆,我可以治好那些人” “这是可以治的疫病,不是你们以为的邪蛊和降头。你今天若是淹死我,七日后,他们就会发病撕咬他人。” “不用几天,你们这仁远村就再没有幸存之人。” 她的话引起了村民的议论:“她的话能信么?” 听到了村民口中的话,族长冷笑了一声,斜睨着苏铃道:“这个病,只有木叔身上有,木叔发病前便送来了你这儿,王顺更是没接触过木叔。” “你要我们怎么相信,这不是你利用木叔下的咒?” 在苏铃的印象里,族长是要脸面之人,他一贯对外宣称自己如何关爱关照族人,怎么这会儿却宁可放任族人病死,也不愿意听自己好好解释? 族长的眼神看似锐利沉稳,可是看着看着,苏铃却从族长眼中看出了掩饰和逃避。 苏铃恍然大悟,怪不得,这般急着来发落自己,是为了掩盖他儿子才是祸端的事情吧。 既然如此,那她便干脆把他的打算也抖出来给其他人听听! 听听这道貌岸然的族长是如何替他那儿子污蔑她人的! 嗓子已经发干发疼,可苏铃还是咬住了牙,对着族长,也对着每一个长耳朵的人喊道:“因为你儿子清楚,是那晚他带着王顺来我的院子里行偷窃之事,才会害得王顺染上了和木叔一样的病!” 没想到苏铃会喊出这番话,族长涨红了脸,急声骂道:“满口胡言!” 而她这一番话,逼急了的也不只族长一人。 王顺和被咬伤的村民都被送到祠堂里关了起来,村民认定这是邪祟入体,已决定几日后由红姑做法驱鬼救人。 听见了苏铃的话,王赵氏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抬起头来。王顺那诡异的吼声一直回荡在王赵氏耳边,王赵氏踉跄地走出了几步,不敢置信地朝苏铃吼道:“我当你还有良知,你却污蔑我那可怜的孩子!” “你不是人,苏铃——你不是人——!” 看激动过度的王赵氏被王五扶住,族长顺势作出不忍心的模样,随即怒声反驳道:“王顺和贵祥半夜根本就没出去,不然的话,王顺爹娘怎么会不清楚!” 是啊,王顺是淘气了些,平日里和苏铃的那两个孩子闹着玩时,可能过分了一些,但这不代表,他王五的儿子是个半夜偷窃之人。 手上的青筋尽数暴起,王五怒不可遏地指着苏铃骂道:“鬼婆!你把我儿害成这样!还要污蔑他行那不耻之事!你当真是没良心!” 原本苏铃的话让村民们吃了一惊,可是看见王五夫妇这令人同情的样子,他们也就顾不得思考苏铃说的话了,纷纷跟着王五一起唾骂起苏铃三人。 苏铃已经急白了一张脸。无论她如何辩白,这些村民都根本听不进去,那她要如何,要将自己的良心剖出来给他们看么! 苏铃脸上已经急出了泪水,但村民们还是没有停下那疯狂的辱骂和指点。 她必须让这些人停下来,为了师君和宁宁,她必须让这些人停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小川抬起一双带着厌恶的眼睛,大喊出声:“良心?别扯这么多!” 跟蠢货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除非你告诉蠢货,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不屑地环视过这群愚昧又疯狂的人,小川冷笑道:“我就摆明了告诉你们,除了我们谁都治不了你们的家人。如果不及时医治,七日后,他们便会跟王顺一样,发疯发狂,甚至不分你我地咬向每一个他们看见的人!” 和满脸泪水的苏铃对视了一眼,小川继续道:“但如果及时医治,包括王顺在内的人,都有痊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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