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看着王五的棺椁吓成那样,原来王五死前,就是在跟他喝酒。 压着声音继续,易君笙眨了眨眼,继续问道:“喝酒……?” 此时对王五来讨债的恐惧已经被眼前这两位“仙君”压过了,酒老头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只能以被吓破胆的语调坦白道:“就是,就是我从家门外捡到的茴香酒!我们真的只喝了点酒,吃了点我那婆娘炒的菜。” “我那婆娘跟我说,我刚倒下,王五自己就走了,可,可谁知醒来,醒来就听说人淹死了啊!” 家门口捡到的酒?皱起了眉头,易君笙寒声追问道:“接着说那酒。” 即便鬼神当前,可是想到那酒,酒老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回味的表情:“那酒是,那那酒可稀奇啊……就喝,就喝一口就会做美梦,梦里什么美人,美酒,金子,都有!” 听了他这番颠倒混乱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那酒里大有蹊跷。 可是蹊跷的,也不只是酒。 有模有样地学着易君笙捏起了嗓子,秋望舒缓声问起了另一件事情:“真的不是你……往王五嘴里塞的铃铛么?” “铃铛……铃铛!” 听到铃铛二字,酒老头浑身一颤,膝行了两步,“仙君,不是我呀,那是铃医仙子回来报仇,报仇了!” 闻言,秋望舒面上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又成了一副料想之中的神色。 她一直觉得,比起因为感激而敬拜铃医仙子,这个村子更像是因为畏惧而祭拜她。迫不及待地想从这老头嘴里问清当年的事情,秋望舒急声追问道:“铃医仙子不是死于疫病么?报什么仇?” 可老头这会儿已经吓破胆了,甚至都没注意到,秋望舒已经换回了再平常不过的语调。 听见了“疫病”两字,酒老头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嘴巴里也发出了惊恐的嘶声。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语无伦次地回道:“疫病,疫病,那是吃人饮血的怪物!” 说着说着,这老头的四肢都跟不听使唤了似的,乱颤了起来,嘴里还更大声地叫道:“怪物——!怪物——!” 眼见这酒老头彻底吓破了胆,开始不管不顾地大叫,秋望舒眼疾手快地上前劈晕了他。 这下耳边安静了,就是两人的思绪轰然乱了起来。 吃人饮血的怪物? 除了船上她们见过的,像野兽一样啃咬他人的走尸以外,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么? 虽然秋望舒对此隐隐有猜测,可是,真的从酒老头口中听见的时候,她还是震惊地屏住了呼吸。 十二年前,仁远村的疫病果真与这走尸有关! 看向了同样对此感到惊异的易君笙,秋望舒张了张嘴,道:“十二年前,这村里的疫病,就是走尸。” 走尸胸口有和秋臻胸口如出一辙的黑纹,这和林掌门说的服用饲魂草的后果相吻合。 她想告诉易君笙,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现在,这走尸都很可能来源于有人刻意散播的饲魂草。 “我们在船上遇到的走尸,可能只是开始。” 是有人,替十二年前死在疫病中的铃医仙子报仇的开始。 闻言,易君笙先是一愣,随即收敛了面上的神色,认真地朝秋望舒看了过来。 “我想,那你也已经猜到是谁让这一切开始的了。” 能将王五和酒老头串起来的有很多人,但会将王五和铃医仙子串起来的,也许只有一个看起来一直置身事外的人。 秋望舒刚想开口回应易君笙,可是两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踩断枯枝的声音。 ……有人! 如果是寻常村民看见她们两人的打扮,一定和酒老头一样吓得跌坐在地。可是身后之人却只是站在低矮的木门前,一声也不吭。 在月光所不及处,那人定定地站着。月光虽暗,但秋望舒却勉强能看见那人头上闪过的一抹鲜红。 一抹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的鲜红。 月影流动间,秋望舒眯着眼,看清了月光照过来后的半张侧脸。 ……! 此人根本不是什么被惊醒的寻常村民,而是请铃医仙子神像那日,走在神像前摇铃的神婆——红姑。 半明半暗里,红姑抬起头来,对两人闷声道:“苏铃,并非死于疫病。” “想问什么,就进来吧。”
第067章 十二年前 红姑是村里的神婆, 按理说,应该帮着村里人一起瞒着她们。 可红姑似乎却愿意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们。 想不通红姑帮她们的理由,秋望舒和易君笙神色戒备地跟着红姑进了屋。 虽然不知道神婆家里具体是什么样, 可红姑的屋子明显空荡得有些过分了。 没有村民送来的鸡鸭鱼肉,也没有符纸法器。 只有方桌上静静立着一个香炉,里头立着红姑刚刚点上的香。 “我这里没有热茶, 你们将就坐下吧……” 给两人倒了两杯温热的茶水,红姑缓缓拉开凳子坐在了方桌旁。 摩挲着有些豁口的茶杯,易君笙试探着开口问道:“老人家,村中人对此事讳莫如深, 可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们呢?” 红姑似乎也想不明白自己叫她们进来的原因, 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掌纹,自嘲道:“谁知道呢……兴许是如果今天不说,那之后就没机会了吧。” 她似乎还有所保留, 所以她顿了顿,对两人说道:“只不过我老了, 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你们也只能试着问问了。” “那我想问问您。” 想试试红姑愿意跟她们说到哪里,于是秋望舒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她疑惑已久的问题:“这村子祭拜铃医仙子,不是为了祈福,而是为了赎罪吧?”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红姑讽刺道:“赎罪?” “那也得有人知罪啊。” 抬头直视着两人,红姑下了定论:“这不是赎罪, 是求饶。” 世人敬神, 为的是祈求平安, 寄托心愿。 可仁远村祭拜这他们捏造的神佛,是想用虚情假意的歌颂去掩盖他们犯下的罪孽。 听到“求饶”二字, 易君笙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铃医仙子死在十二年前,此后,这村中便再无外人久留。如果说有谁一定要要王五溺死,一定要村民忏悔。 那她只能想到一个,没有理由非要留在这村中不可的人。 仔细观察过红姑的神情后,易君笙缓缓道出了红姑请她们进门的猜测:“可我觉得” “言益灵,大概不会给他们求饶的机会。” 红姑不断摩挲掌纹的手停下了,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后便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她越笑,腰板弯得越厉害,像是老旧的皮球裂开了缝,不断地住往外泄着憋了许多年的气。 终于停下了笑声,红姑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只是舒了一口气,开口问了句:“她的灵字,怎么写?” 看秋望舒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完,红姑喃喃道:“原来是灵灵,不是宁宁……” 宁宁? 那是从前苏铃唤言益灵的小名么? 轻笑了两声,红姑摇头感叹道:“那孩子,一转眼,也这么大了。” “当日,我把她从河边推下去的时候,她不过也才” 虚虚地抬手比划了下到桌腿的高度,红姑面上露出了像是怀念的神情,“这么高吧” 红姑的话听得两人皱起眉头来。 即便她不直言其名,可两人也清楚,红姑嘴里的“她”指的只可能是言益灵。 不知道红姑当年是以什么样的角色将言益灵推下去的,也不知道红姑如今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向两人讲出当年的事情。 她们只能紧紧地盯着红姑,期待着她继续讲下去。 又听见了那纠缠了她十几年的铃声,红姑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讲起了十二年前的事情。 “十二年前,苏铃作为游医,来到了这村中。” “她来的那天,村子里热闹极了。孩子们在村口好奇地追着她的铃铛,而她就这么背着药箱,拄着木杖,带着两姐妹,一步步地走进村里来。” “我记得她和村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叫苏铃,是从南边来的游医,采药路过此地,希望能在村中暂住一久。” 红姑的眼神缓缓转向了祭典那日她要穿的红衣,而那浓艳又吉庆的红色,却将她的思绪带回了十二年前,那个一切事情都还未发生前的傍晚。 一个戴着面巾的女子正将汤药喂给木箱中的兔子,手腕擦过木箱时,她手上的银镯发出了一声脆响。 而她,便是红姑口中,成为铃医仙子前的游医苏铃。 箱中的兔子毛色无光,眼珠浑浊,一边喝着汤药一边不住地抽搐。 这几口兔子喝得极其艰难,而苏铃却看得越发专注。 突然,紧闭的木门被推开,一声女子的轻唤打断了她专注的观察。 “师君” 迎着夕阳,门边的女子推开了门,一言不发地望着苏铃,似乎是在看她做的事情。 手腕上的银铃一颤,苏铃被吓得发出一声低呼。 “吓我一跳!” 她的话语轻柔,带着些南方音调。虽然不住地抚着心口,可语气里却没有责怪。 将木箱关上后,苏铃净过了手走到门边。轻轻地关上了门,她拉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张温柔的面孔。 “小川,你先出去帮我摘摘菜吧,我收拾好,就去做饭。” 被她叫做小川的女子,其实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少女。虽只有十五岁,但眉目间却已隐隐有历经风霜后的沉稳。 摘菜很明显是苏铃赶人的借口,小川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已经做好饭了。” 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看到苏铃偷偷买了一窝兔子回来。而当她发现苏铃在收集那病人的血时,她马上就猜到了苏铃要让兔子感染上同样的病,然后,让能撑下来的那只做苏铃给人治病的“转机”。 皱起了眉头,小川转过头指向另一间紧闭的房门。 “可是师君,您是想把种痘法用在那人身上么?” 七日前,苏铃接了一位从西疆回到仁远村的病人。 仁远村的民风与它的村名半点都不沾边,不仅不许苏铃接触村中不识字的女孩,还污蔑苏铃的医术不正统,是歪门邪道。 苏铃原本已经准备启程离开了,可是这位病人,却恰好是她们刚来时,把屋子借给她们住的商人——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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