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是各派齐聚的场面,但武林各派弟子的脸上却没了当日观赛的期待,反而只有化不开的阴霾。 与当日伏春山上破落的法定寺一样,如今这法定寺的主殿中,仍然供奉着面目慈悲的弥勒佛,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从山门外走来的人,不再是易装过后冒雨而来的丁凌泉,而是提剑而上的秋望舒等人。 与秋望舒和易君笙并肩而行,苏临镜眼中不再有紧张与纠结。徐隐枝也不惧祝融的怒视,目不斜视地跟在苏临镜身边。 主殿外,丁凌泉不动声色地看着秋望舒,看她在一片唏嘘声中走过了山门,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的面前。她的眼中不再有纠结和恨意,反而是一种让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坚决。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初登七侠之首的师姐,却又比师姐多了一分韧劲。 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晃过一瞬,但很快丁凌泉便回神叫停了击鼓人,开口对几人道:“勾结继明山庄,私藏剑法,背叛正道,诸位可有悔?” 丁凌泉说话时,秋望舒也并没有避开她的眼睛。 鼓声的回音在耳边彻底落下,秋望舒平静地问她道:“如果正道非正,邪道非邪,那又何来悔字可言?” 没有易容也没有她人的遮掩,这一次秋望舒以秋臻之女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到了所有人面前。 “我无悔,该悔的人也不是我。” “当年我母亲不愿把息缘剑法交予李慕舸,又在悔婚后被诬陷为正道叛徒。我母亲信你,你却为了权势投靠了青临门,出卖了我们的踪迹,用饲魂蛊和你学来的惊鸿引杀害了我的母亲。” 她的话详细得就好似她亲眼目睹了一般,叫倾阙阁和其余几个小派掌门的面上露出了些许异色,但很显然,这些话还不足以撼动丁凌泉这些年在中都的威信。 “当年你一剑刺穿我母亲胸膛的时候,我就藏在她身后的佛像里。” “你看了我一眼,却没有下手。” 紧紧盯着丁凌泉的眼睛,秋望舒缓声扔下了一句:“该悔的人是你。”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但很快,便有紫云弟子回过神来大喝道:“当日御风楼上你就放肆过了,如今你还要说着无凭无据的浑话么!” 不待有更多人出言替丁凌泉辩驳,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便响彻了法定寺。 “她所言,并非无凭无据!” 猎猎西风中,一席红衣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掺一丝杂色的海棠红显得尤为惹眼,锐利的目光中也没有对丁凌泉的忌惮。 “当日师姐遇害之时,你在秦州远游,可为何那时我送往秦州的急信,却从无回音!” 她出现的一瞬,秋望舒的呼吸便几乎屏住。 而众人也认出,此人正是当年紫云剑派的二师妹,如今蓬莱岛的岛主——素华南!
第142章 对峙 当年素华南与秋臻和丁凌泉最是要好, 可五年前,在丁凌泉初登掌门之位时,素华南便负气离开紫云剑派, 此后五年,再未踏足中都。 可此番武林盟事变,却惊动了远在蓬莱岛的素华南, 甚至不惜亲自赶赴伏春城与丁凌泉对峙。 有传言道,当年的紫云掌门之争使得师姐妹二人离心。 如果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你也来了。” 最初的惊讶过后,丁凌泉脸上很快恢复了常色。 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望舒, 看清了这个早已长大的孩子后, 素华南转过眼告诉丁凌泉:“我说过了,一旦有阿望的消息我就会回来。” 丁凌泉的面上没了笑意,只有暗流涌动的平静。 那是让素华南真正感到陌生的开始。 直直望进她的眼睛, 素华南冷声道:“你如今这样,是害怕我来?” 谁知听了这话, 丁凌泉面上却露出了一个为难而伤感的笑来,“故人相见,何来害怕可言?只是……不能再保全阿望,我已是无法向师姐交代,今日你一来,我更是无法向你交代了。” 她还敢当着阿望和自己的面提起师姐! 口中再无曾经的亲昵,克制着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 素华南怒声喝道:“丁凌泉, 早在十年前你就已经无法向师姐交代了!” “当年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你, 我却不愿相信是你,只能眼不见为净。” “可今日, 我定要问个清楚!” 这些话,早在十年前她就该问清。师姐死后,师父也仙去了,是丁凌泉不辞辛劳地撑起了紫云剑怕,甚至在后来派内因为继任之人而争吵时,她端着小烛灯来到自己窗下,告诉自己“华南,我不会和你去争,我只愿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就好。” 师姐已死,阿望又不见踪迹,她已是失去了两个珍视的人,所以即便心中的怀疑再深,她也不愿相信这些事情与丁凌泉有关。 可是随着她查到的消息越多,丁凌泉却让自己觉得越来越陌生,陌生得仿佛从没认识过一样。 于是她逃避了,这一逃就是整整五年。 “当年师姐的踪迹是谁卖给了青临门?青临门又为何会无故助你登上掌门之位,甚至 ” 甚至不惜帮她掩盖她杀死周问行的事。 当年师父仙逝后,掌门独子周问行伤心过度,跑马坠崖。可是周问行离开那天,素华南分明在她的裙摆上看到马草的碎屑。 周问行的尸身被野狗啃得只剩白骨,是青临门的人在城边找到了独自跑回的马,这才定下了“跑马坠崖”的说法。 素华南并不在意周问行的死活,她在意的是丁凌泉究竟和青临门之间有没有关系。 面对素华南的质问,丁凌泉却出奇的冷静。 “你既怀疑我,当年为何不问我?” “是因为你没有证据,还是你把没有找到阿望的愧疚发泄到了我身上?” 她知道素华南想听什么,可她多的是避重就轻的法子。因为她笃定就算到了这般地步,素华南心里还是期待着自己与当年的事无关。 她太过了解秋臻和素华南了,即便当年已经认出自己,可是秋臻却也没有下手。那今日素华南也一样不能致自己于死地。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放弃寻找阿望,甚至到了今天我还在想办法保全她。为了让她与邪道割席,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弟了,难道这样还不够么?还要像现在这般被你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脸上的怒容逐渐被讥讽取代,素华南摇了摇头,讽刺道:“你果然是这样。” 就是因为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所以她才离开了中都。可没想到从一开始,真相就是她最畏惧的模样。 既如此,她也不会再念当年的情谊了。 就在素华南准备拔剑之际,倾阙阁阁主沈容却先行发了话:“丁盟主,你对故人之女如何,我们有目共睹。” 沈容的有目共睹听起来颇有话外之音,不知说的究竟是丁凌泉看重故人之情,还是暗指丁凌泉在众人面前演出的虚情假意。 青临门与倾阙阁可谓世仇。当年先辈在时,青临门便曾多次打压倾阙阁,直至倾阙阁搬出中都。到了李慕舸这一辈,他又抢走了倾阙阁的宝物南萧。直至青临门灭门之后,才由武林将破损的宝物归还。 心中恨极了青临门,沈容逼问道:“可你为何不回答素掌门,当年你与青临门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沈阁主!难道只凭一面之词,便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掌门了么?” 紫云弟子看不惯沈容的咄咄逼人,纷纷起身维护。 可丁凌泉仍是不慌不忙地反问她:“沈阁主,你要我如何去辩我并未做过的事情?” “况且青临门当年盛极一时,妄图只手遮天。你若是李门主,你会叫紫云剑派出个蓬莱岛岛主之后,还是出个平平无奇的二师妹呢?” 丁凌泉言之有理,如果没有李砚青的话,那想必在场众人都会相信她这一番话。 素华南的到来提前了她们的计划,在放出给李砚青的信号之后,易君笙也不紧不慢道:“既如此,那便该问一问当年身处青临门内的人了。” 说着,人群中便传来了一阵骚动。顺着人群让开的方向,有二人迈过山门而来。那正是李砚青和业梧心。 “李砚青!”即便鲜少有人见过李砚青,可是在这样的时候,来的人还会是谁呢? 没有坐轮椅,李砚青借着业梧心的力缓步走来。 她面上并无吃力之色,可是细看,鬓角边却早已滚下汗珠。 她同样也和秋望舒一样等待着这一天。 一步步地走到丁凌泉面前,李砚青松开了业梧心,像当年一般牢牢地盯着这一张面庞。 当年丁凌泉出掌将母亲钉在墙上时,她被暗卫死死地摁在怀中,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看清了那张和现在一样,温良而可怖的面庞。 “丁盟主,多年不见,你没有怎么变。” 表情出现了一瞬的凝滞,可是很快,丁凌泉却如寻常话家常一般回道:“你倒是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眼神,任谁看了都清楚,这必定是李慕舸的女儿无无疑。 只是这一番话听在李砚青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是么,我长得与我那父亲并不相像,丁盟主认出我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想到自己,便难以安眠么? 从袖中取出一封已有些年岁的信封,李砚青的目光寒下,一字一顿道:“是因为这么多年,你一直记着这封,不知道有没有烧干净的信吧?” 若是别的信还可以说是诬陷,可独独这一封信没有半点可辩驳的余地。 看着这封信,丁凌泉终于敛起了轻松的神情。 十年前的立夏之时,丁凌泉确实没去秦州。因为她将言静川约至濮州,意欲取得言静川手中可被炼化的饲魂蛊。 当年被言静川从仁远村被河水冲出,险些溺毙河中,是丁凌泉听到有洗衣妇人的呼声才跳下河中,为她捡回了一条命。此后,为报丁凌泉的救命之恩,言静川不问原因,苦心替她制成了饲魂蛊。 只是言静川没想到,丁凌泉从未真正信过她。所以丁凌泉取得饲魂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她来验这蛊毒。 甚至在确认言静川已经失去神志,任凭蛊主操纵以后,还将剑刺进她的后心,将她丢弃在濮州边界。 只可惜这一剑没能要了已经不算常人的言静川的命,反而是让急切炼化蛊毒的丁凌泉受到了反噬,让她在挣扎中,不小心在信上留下了带血的指印。 将信纸抽出,李砚青当着所有人武盟之人的面,念起了这封于秋臻死前送到李慕舸手上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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