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是魔教妖女,但既然都收了云大侠的好处,我自然也不会食言。” “云大侠要的东西,我已双手奉上。” 说到这句时,格桑乌顿了顿,过了好半天后,才用一种郑重的语气,看着云照雪说:“明日天亮时,云大侠便走吧。” 屋里没有点灯,她只能看清一双幽静的眼睛,却看不清云照雪眼中的情愫。 而在这样的带着些怅惘的昏暗中,格桑乌却在悄悄庆幸,幸好没有点灯。 这样,云照雪也同样看不清自己了。 天边的雾气渐薄,但是檐外浓重的青黑还没抹开,外间便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云照雪收拾好了自己,静静地站在门边。 她来时借用的教奴的衣服已整整齐齐地叠在榻上,除去这套衣服以外,整间屋子里都看不出有半点第二个人的痕迹。 或许是意识到她即将离开,衔蝉奴跳下床来,睁着一双炯炯有神地眼睛望着她。而内间里,格桑乌却一动不动地安睡着。 她向来不到午时不起,想来,对她来说今天和往日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衔蝉奴围着她打转,连尾巴都着急勾着她,看起来是很不舍的样子。 在这样的目光下,云照雪蹲下/身,第一次伸手摸了摸衔蝉奴的脑袋。 掌心的白毛有些硬,但不知是不是云照雪的错觉,她总觉得格桑乌平日里常常揉蹭的那一片却格外的柔软。 “我走了。” 松开了手,云照雪隔着内间的门帘,轻轻地留下了给格桑乌的告别。 在衔蝉奴不舍的挽留下,她还是迈步走到了门边。 门缝中吹来的风带走了云照雪指间的温热,云照雪呼出一口料峭寒气,沉默地打开了屋门。 “保重。” 这是她在风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虽然轻不可闻,却让内间的格桑乌缓缓睁开眼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但是跨出这个门后,隔的就不只是山遥水远了。 她不会离开大漠,而云照雪也不会再闯入红石崖了。 兴许是明白这个事实,所以云照雪也只说得出一声“保重”。 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格桑乌好笑地想,这种时候,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好,难道不应该和我说一声后会有期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格桑乌已经醒来,衔蝉奴嘴里一边发出焦急的“呼噜”声,一边伸头来拱格桑乌的被子。 一手圈住钻进怀里的大脑袋,格桑乌一手安抚着焦躁的衔蝉奴,一手拨弄着它的耳朵,像是对它解释,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一遍遍地轻声重复着:“她走了,兴许也不会再见了。” 衔蝉奴可能不能理解主人的话,但是它却察觉到了格桑乌语气中的失落。 慢慢地它不再晃动脑袋了,只是静静地把脑袋搁在格桑乌怀中,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她的手臂,直到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
第099章 弱水经年(六) 辰时, 教主呼延灼出关。出关后,阿曼苏从静室一路行至霄云神殿,如约向呼延灼献上延年神药, 恭贺教主神功大成。 随着呼延灼在殿中的落座,钰龙神教上下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整个红石崖。 只是,在这些跪拜欢呼的人群中, 却莫名少了两个人。 那便是圣使之首的乌月还,还有位至教主之下的左护法。 而同一时间,在格桑乌的院中,却出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群。 后面跟着的是十余个持鞭的守卫, 而位列最前的, 是没有在霄云神殿现身的乌月还。 乌月还虽为圣使之首,但一直听从阿曼苏的命令,为她取血杀人。 如今教主呼延灼神功已成, 而阿曼苏的药早已炼成。既如此,那乌月还造访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了。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格桑乌想,呼延灼终于打算除掉自己了。 看见这些面色不善的访客,衔蝉奴怒号着冲下了石阶。 没有格桑乌的阻拦,这一次,衔蝉奴再无任何顾忌,咬断了朝它挥来的长鞭便冲进了人群。 在衔蝉奴愤怒的撕咬声中,守卫慌乱地挥动着平日子肆意鞭笞教奴的长鞭, 企图挡住衔蝉奴的脚步。 可这终究是负隅顽抗罢了。 在一声声惨烈的叫声中, 一个个守卫被利齿拦腰咬断, 而所剩无几的守卫则面色苍白地往角落退去。 “废物,连个畜生都解决不了!” 皱眉吼出这句后, 乌月还抬手甩鞭,企图让这发狂的猛兽停下。 蛇尾一般的长鞭在地上震起一道飞尘,而刚抖完毛发的衔蝉奴却灵敏地闪身避开。站稳后,衔蝉奴沉下一双眼睛。伴着口中威胁的低呼,它抬起了前爪,如一阵疾风般朝乌月还奔来! 几乎可以感觉到衔蝉奴奔向自己时地面的颤动,乌月还咬牙再次挥动起了长鞭。可是鞭子再快,还是快不过身形敏捷的衔蝉奴!只见它一边躲过鞭子挥舞的劲风,一边瞄准机会扑向乌月还! 很快,乌月还额上便流下了体力不支的冷汗。 “畜生……!” 吃力地啐了一句,乌月还咬牙将手伸向怀中。 衔蝉奴离他只有两步之遥,但格桑乌却察觉到了乌月还指间异样的寒光。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石阶上,神色异常平静,看起来并没有拼命抵抗的打算。但是在意识到那寒光是用来麻痹白虎的银针时,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朝着为了保护她而拼尽全力的白虎喝道:“衔蝉奴,闪开!” 听见她的指令,衔蝉奴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但此时,乌月还的手却已经送了出去。 就在银针即将扎入衔蝉奴皮肉中的一刹,院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威严又沙哑的声音! “住手!” 乌月还动作一僵,随即不敢置信地朝院门外看去。 院门外,一个把衣服穿得颠三倒四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好好的锦衣和狐裘被他穿得乱七八糟的,即便如此,他那手中的血刃和腰间配的双扣龙纹玉环还是说明了他的身份。 那块玉环是呼延灼当年立教时亲手所赠,而收下玉环的人,正是于呼延灼有救命之恩的左护法。 “解决格桑乌”分明是教主与今日出关时下给阿曼苏的指令,可是此时,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左护法却出现在了这偏僻院中。 握紧了手中的银针,乌月还一边盯着虎视眈眈的衔蝉奴,一边不情愿地朝门边喊了一声:“左护法。” 并没有答乌月还这一声,左护法只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格桑乌,随即对乌月还道:“乌圣使最好是停手,莫要毁了一块上好的虎皮。” 听见这一句,乌月还的脸色骤然沉下。左护法的到来已打乱了他的脚步,却还在这里扯什么兽皮不兽皮的。 他爱慕格桑乌,自然不会真的下手。他原本只是想要在解决这只白虎后,用准备好的女子尸首伪造格桑乌已死的假象。 可是现在左护法的出现,却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虽然不知道左护法来此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迫于两人地位的悬殊,乌月还只能收起掌心的毒针,咬牙答了一声:“是……” 旁若无人地走过乌月还身边,左护法哑笑着走到格桑乌面前。 他的侍从几日前才死在衔蝉奴的利齿下,如今他却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来比起问责,他还有更要紧的,甚至不惜违抗教主之令的事。 “许久没听到格桑乌的消息了,不知你现在身体可还好?” 他的嘴角带笑,可是周身却散发出令人厌恶的阴戾。 眼中露出嘲讽之色,格桑乌想,不是几日前才收到自己贴身侍从的死讯么?怎会没有自己的消息呢? 将末尾几字念得很重,格桑乌暗讽道:“我一切都好,劳左护法惦念了。” 知道格桑乌清楚自己的来意,左护法眼中贪欲愈发明显。哑笑了两声,他不再掩饰身上的嗜血之气,如一只幽夜中捕猎的野狼般,紧紧盯住了格桑乌。 “乌圣使行事鲁莽,让你受惊了。” 朝乌月还投去了蔑视的一眼,左护法面上的笑愈发森冷。 “格桑乌不必紧张,你若是信得过我,大可放下戒心跟我走。” 到了此刻,乌月还才明白左护法的来意。他竟放肆到不顾教主之令,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夺格桑乌的地步么? 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乌月还将长鞭捏得“咯咯”作响:“左护法,你要公然违抗教主之令?!” “教主之令?” 眼中有贪婪的凶光,左护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法哈哈大笑道:“教主只说此女不必再留,却没说别人不可留她啊!” 笑罢,他阴恻恻地扫过院中众人,最后把视线定在了面色铁青的乌月还身上道:“更何况,若是这些侍从传回的消息是乌圣使行事不力,丧命虎口的话……” “那教主,不就不知道了么?” “你!” 话音未落,乌月恒只感觉腹间一凉,下一瞬,左护法手上那把血刃已经贯穿了自己的肚腹。 抽出血刃,左护法一眼也不看乌月还,只顾咧开嘴对身后的守卫道:“来人,替我给格桑乌带路!” 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乌月还捂着伤口,又惊又怒地看着守卫慢慢走向格桑乌。 他从未与左护法交过手,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资格与左护法交手。他之所以能当上圣使之首,靠的全是阿曼苏的提拔。 也正因如此,饱受议论又无法靠近权力中心的他,才会对格桑乌产生了这同病相怜之情。 可即便如此……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乌月还死死盯着左护法。即便他没有信心能赢过左护法,他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带走格桑乌。 走向格桑乌的守卫已经踏上了第一层石阶,乌月还捂着伤口,咬牙迈出了一步。 就在守卫已经逼近格桑乌身前时,那差一点便碰到格桑乌的手,却被一个突如其来而来的东西打开! 而这个东西,既不属于勉强支撑的乌月还,也不属于面色骤变的左护法。 那飞射而来的力道之大,叫被打中的守卫立马捂着手臂倒地哀嚎,甚至连左护法也闪身躲向一旁。 一声脆响出现在脚边,格桑乌转头一看,那个看不清从何处飞来的东西,竟然只是院中的一截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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