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夙已挟着钟林晚飞掠出去,闻言斜斜瞥她一眼,声线冰冷,“在我门前罚跪。”语声转瞬便远了,林旸怔望着很快消失的两道身影,久久伫立风雪之中。 钟林晚去时只当是林旸提及的两只白鹤受伤,洛渊受罚不便才请南夙前来寻她,是以入房后猝不及防望见一身斑驳的洛渊时瞬间便慌了神,洛渊前襟上尽是咳吐的血迹,头向下垂着,身子斜斜靠在榻上,摇摇欲坠,钟林晚慌忙上前,这才看清洛渊背上伤得才最是厉害,血色一层一层浸染晕开,几乎不成样子,她无暇细想洛渊究竟如何伤的,手指匆匆搭在她腕间,只片刻便浑身颤了一下,眼中瞬间漫起水雾,“怎会……怎会伤成这样……” “与她医治。”南夙将医囊取过放在榻上,冷冷注视钟林晚,“她撑不得太久。” 钟林晚早已落下泪来,听清南夙言语后身子一颤,胡乱抹了抹眼便着手打开了药囊,基本伤药尚算齐备,只是于此危境下全然无用,所幸还有一套银针置于其中,虽不趁手总聊胜于无。 洛渊背上已无法施针,钟林晚脑中极快做出计较,伸手将她衣襟系带解开,露出莹润柔白的胸口和小腹,指尖接着捻起一支银针,无比小心地刺入洛渊胸口大穴。洛渊现今状况已极是危急,钟林晚行针却慎之又慎,全然不同平日灵活迅捷,饶是如此,第三针落下时洛渊仍是浑身一颤了一下,脊背微微弓起,再度咳出几口血来,溅得钟林晚手上温湿一片。 “洛姐姐……”钟林晚定定看着手上血迹,面色瞬间苍白下来,持针的手止不住颤抖,接续的一针竟如何都不敢再落,钟林晚紧咬着唇,竭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在这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忽然自后伸出,越过她扶在洛渊肩上,清冷语声随之响起,“静下心来,我运功护住渊儿心脉,现在便只有你能救她。” 钟林晚抬眸看向南夙,望入一汪孤冷幽深的泉中,竟七分与洛渊相似,其中倒映出自己泫然悲戚的面容,钟林晚深深吸一口气,用力阖了阖眼,再执针时,手下已然稳了,总共二十六支银针,钟林晚施足了三个时辰,待回神时,背上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洛渊气息仍是短促微弱,总归不再断续不接,算是暂时压住内伤保住了她的心脉。 钟林晚不敢懈怠,视线一刻不停地转向洛渊后背,目中露出不忍之色,洛渊内伤已然令她命悬一线,只能先做处理,耽搁的半日功夫,背上淤血却已同衣布绞结在一起,褪都无法褪下,钟林晚试着由后襟掀开几分,很快便不忍再动,洛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这般一动,竟不见任何反应,分明已是伤得太重丝毫没了意识。 “洛姐姐,你……你忍着些,我需得将你背上衣裳褪下……”钟林晚小心翼翼地扶住洛渊身体,还未有接下的动作,扶在洛渊肩上的手蓦地松了开,南夙一语不发地向外走去,不多时,再度返了回来,一只腾着水雾的铜盆被置于床旁,其意不言而喻,钟林晚醒悟得快,正欲开口道谢,对方却先截住了她的话,“替她医治。” 钟林晚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以巾帕在水中沾湿,一点点化开洛渊背上血痂,如此一来却极费功夫,中途不知换过几次血水,待替洛渊后背上药包扎完毕,外头早已是夜色深沉,洛渊伤重无法平卧,只能在她身下多垫软被,令她侧身半伏在床上,这一姿势却会压迫她的胸口,只能隔一个时辰便令她稍作调整,如此之后数日便都无法安睡了。 “多谢钟姑娘。”南夙自洛渊腕上收回手来,神情仍是冷淡,双目静觑着她,钟林晚额上尽是冷汗,也不知是心神损耗太过抑或害怕,内里衣衫也已湿透,风一过冷湿彻骨,目光却仍然澄明坚定,“南前辈,洛姐姐如今仍未脱离危险,她这次伤得太重,损经伤腑,已然累及根本,日后若不好生调理,于寿数都有损害,接下几日我会一直在此守着洛姐姐,以防再生变数。” 她不清楚洛渊为何伤至如此,却不难猜出并非南夙所为,是以言语中极力压抑着情绪,饶是如此,语气中依然免不了透出哽咽愤慨。 南夙默然注视钟林晚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有意识地缓和几分,“钟姑娘救渊儿性命,于我便是有恩,若有所求可尽管提出。” 钟林晚摇头应道:“洛姐姐早便救过我不知数次,我救她是应当之事。”她本意是要拒绝,说到此处却忽然想起什么,目中一瞬犹豫,下意识脱口道:“林姐姐……” “不可见她。”钟林晚的话被南夙冷声打断,南夙目光落在榻上昏迷的洛渊身上,眸中洞烛幽深,晦暗难辨,“她不想见,不能见。” —— 大家都好担心洛洛,还是先写完这章吧
第204章 醒转 这一夜钟林晚与南夙皆未歇下,虽是南夙言说自己会照看洛渊,令钟林晚先去外室休息,钟林晚因着太过担心洛渊,却如何都不肯让她离了自己视线,南夙知晓她的心意,便也不再多言,两人交替着替洛渊调换了姿势,这一夜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天光乍现之时,钟林晚终于自榻前站起身来,一日一夜的紧绷让人暂时觉不出疲累,身体却会老老实实地反映出来,甫一起身钟林晚便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踉跄着想要往后倒去,肘上及时被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托了住,很快便又松开,清冷语声无甚起伏地传入耳中,“去歇息罢,渊儿由我照看。” 钟林晚正欲摇头,那清冷语声又道:“她接下几日都会是这幅模样,你能一日不睡么。” 钟林晚听她如此直言,眸中不由黯了黯,垂首站立片刻,抬头道:“洛姐姐的经络脏腑损伤太重,已无法禁受寻常方药,我需得回去将药囊拿来,那里面有我师叔专门配炼的丹药,于体有益,兴许能让洛姐姐早些醒来。” 南夙默然注视她片刻,低声道:“我随你去。” 钟林晚点头应下,又替洛渊查看过脉象,将她身下的软被垫得低了些,方才放心向外走去,正欲踏出门时,肩上忽然搭了一只冰冷的手,一件月白大麾被塞入怀中,南夙垂眸注视着她,神色冰冷,“一夜未睡,寒易入体。” 钟林晚怔了怔,伸手抱住大麾,低头时眼底一抹柔软,初见时她总觉得洛姐姐与南前辈全然不似,南前辈太过冰冷淡漠,甚至于让人觉得她不仅厌人,更是厌己,洛姐姐待人却只是温淡疏离,并无生人勿近之感,现下看来,洛姐姐果然还是随了南前辈性子的。 小孤峰地界偏远,来往要将近一炷香时辰,钟林晚给南夙抱在怀里,只觉耳边风声飒飒,往下看一眼都觉眼晕,只敢紧紧盯着胸前,正在回忆药囊中可用之药时,忽听得南夙开口道:“回去后切勿与那女子告知渊儿受伤之事。” 钟林晚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南夙淡淡接道:“这是渊儿自己的意思。” 钟林晚想起洛渊昨日的模样,心里梗闷得难受,停顿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离着小院尚有一段,南夙便自行止了脚步,这时天光只微微见亮,南夙将钟林晚平稳放下,垂眸瞧着她,“去罢。” 钟林晚略一点头,沿小径独自往院门走去,她心中牵挂着洛渊,脚下便走得急,却是在踏入院门之时猝然顿住了脚步,“林姐姐……” 林旸尚于昨日她们分别之处静静站着,一夜的雪将她身上玄衣都覆作了白色,她低垂着头,眉目间神色被雪幕遮掩,不知在想什么,钟林晚目中一瞬惊讶,随即变了面色,慌忙跑上前去抱住了林旸。 “林姐姐,你……你怎么,你身上好冷,快回屋里去……”身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令钟林晚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钟林晚脸上尽是担忧慌张之色,努力抱着林旸想替她暖过身子,林旸却仿佛毫无知觉,依然僵直站着,任凭钟林晚如何呼唤推动都不动分毫,许久,遭霜雪坠得沉重的长睫才轻轻颤了一下,眼眸转动缓缓落在钟林晚身上,“小哭包……你回来了……” 林旸的眼睛迷茫地眨了眨,下意识抬眼去寻那袭清冷白衣,入目却依旧一片白茫茫的,如何都看不清晰,钟林晚看清她苍白的面色,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好歹尽力忍住了,喉间梗了梗,轻声开口道:“洛姐姐还在南前辈那里,她……她没事,我们先回去罢。” 林旸寻不到人,目光又落回到钟林晚身上,目中一片失落茫然,似乎在雪中冻得久了,神思也随身体一道变得滞缓僵硬,好歹不再站着不动了,由钟林晚牵着慢慢往屋内走去。 钟林晚扶着林旸在桌旁坐下,匆匆忙忙地将两个小暖炉点燃摆在她手边,又跑回自己房内将药囊取来,喂她吃下了两颗温经暖体的药丸,这才稍稍放心了些,林旸便由着钟林晚摆弄,始终低垂着眉眼一语不发。 “林姐姐……”钟林晚在林旸身旁坐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劝说,前日来时大家尚还好好的,只过去短短两日,竟会变得如此模样,分明这两人皆未做错什么。 “林姐姐,你不必担心,洛姐姐在南前辈那里,她……她没有被罚跪了,南前辈待她很好。”钟林晚抬手覆住林旸冰冷的指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洛姐姐现下尚在坚持,短时之内怕无法回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地等她回来。” 暖药入体,林旸睫发上粘覆的霜雪方才开始融化,水滴沿姣好优越的轮廓缓缓滑下,自尖俏得有些消瘦的下颌滴落下去,像极了一滴清泪,林旸眼底无比黯然,声音难掩沙哑,“她是为我……”为她这一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何来路的人,才会落得被师父责罚的下场。 钟林晚见她神情灰暗,一味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不由得焦急出声,“你莫要想太多林姐姐,洛姐姐她……”顿了半晌,却无法接续下去,最后只急急道:“洛姐姐现下定是希望你能够信她的,你只要信她便好,在此处安心等她,如此她才能够放心,林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洛姐姐,待时机到了她一定会回来寻你,一定。” 钟林晚念着洛渊独自留在小孤峰上,便是再担心林旸亦不敢耽搁太久,这时已起身向门外走去,“南前辈的两只白鹤受了伤,我这几日需待在小孤峰上,林姐姐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莫要再让洛姐姐担心了。” 林旸没有应答,钟林晚不知她是否真正听进去了,这时却也只能离开,替林旸阖好房门后带着药囊匆匆出门去了。 南夙仍在两人分别处静身而立,听见声响后抬眼向钟林晚处看了一眼,下一刻钟林晚便觉身下一空,已被南夙横抱了起来,返身向小孤峰方向掠去。 两人返回小孤峰时天色已亮,一落地钟林晚便急着去推房门,房内一片静寂,洛渊仍沉沉地伏在榻上,钟林晚知晓以她现下的伤势必然无法醒来,然而真正见到她毫无生气地伏在榻上,眸中仍掩不住地低落下去,洛渊的气息太过微弱短促,几乎听闻不见,钟林晚将手触在她脉上,许久才收回来,沉吟片刻,自药囊中取出一枚棕黑瓷瓶,从中倒出两粒芳香淳厚的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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