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渊淡淡一哂,缓步将林旸送至门前,临走时又转回身来,注视着她轻声叮嘱,“若久居内室无趣,你可沿门外小径随处观玩,虽皆是雪山景致,各独峰却自有千秋,值得一览,凌霄平日少见外人,或有弟子上前询问,你只需言说是我请回便可,若有人无中生事,亦不必一味忍让,出手教训他们便是。” 林旸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想着这人此时还在体贴关怀自己,心中不由阵阵泛酸,强打起精神勾了一抹笑出来,“好不容易随你回来,你却鼓动我去和你的师弟师妹们打架?” 洛渊目光如水地凝视林旸,语声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他们若主动来招惹你,自是他们不对,你不可为我委屈了自己。” 林旸心尖上疼得厉害,顿了顿才能接下话去,“记住了,你放心,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么。” 洛渊听她应下,又叮嘱她几件衣食小事,方才放心去了,一出院门便即运起轻功向西北小孤峰掠去,南夙自她能够独立下山便极少外出露面,常年独居小孤峰峰顶,连她这唯一的弟子亦不愿多见。 小孤峰为凌霄众峰中最为险峻偏僻的一座,虽名为小却最是高耸,经年落雪不止,入目皆白,峰顶仅一座小草屋孤然立着,极是清净萧索,洛渊在屋门前止步,躬身行礼,“洛渊求见师父。” 屋内寂静无声,连气息都不闻半分,洛渊垂首再言:“洛渊求见师父。” 至第三次求见,洛渊便知晓师父已决意不再见她,长睫微垂,于漫天大雪之中无声跪下,声线清冷平静,“徒儿只一颗真心,已然倾注于林旸身上,今日错不在她,我心意亦不会改,求师父成全。” 峰顶狂风呜咽呼啸,大雪迷蒙,这一声轻微语声终究被风雪掩在了一片苍白之中。 —————— 写到这里才想起没想师父的名字,想名字好难呀,抽时间写文也好难……
第202章 不悔 屋外风雪依旧肆虐,天色已然黑了,洛渊带来的小暖炉全被围在林旸手边,依然暖不过林旸冰冷的指尖,钟林晚将林旸手中的冷茶倒掉,重添了热乎的新茶放在她手中,林旸便两眼空洞地僵直坐着,任凭钟林晚摆弄,钟林晚瞧着她的神色,脸上担忧难掩,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林姐姐,你还是先歇下罢,洛姐姐既是去寻她师父,应当不会有事,许是今日时候太晚,她便留在那里过夜了,你若坐在这里等上一夜,明日她回来定然要心疼的。” 林旸不应声,依旧木然坐着,目光落于不远处的虚空中,寻不到焦点,钟林晚又唤她一声,林旸才似恍然回过神来,迟疑地看向钟林晚,“甚么?” 钟林晚叹了口气,今晨之事她只在醒来后听林旸一语带过,然而看她神色也知不似她口中所诉那般简单,她不晓得个中经过,亦不知当如何劝解,默等片刻,面上见了认真之色,“你该歇息了林姐姐,你这般一坐一整日,东西也不肯吃,水也不肯喝,洛姐姐回来见了该会不高兴的。” 林旸听她提及洛渊,目光晃了晃,难掩黯然,“她还未回来。” “许是今夜留宿于她师父那里,你莫太过担心,这里毕竟是在凌霄,洛姐姐不会有事的。”钟林晚一手拉着林旸起身,语气坚定,“你一定要休息了林姐姐,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醒来便会见到洛姐姐了。” 林旸见她一副自己不睡便要留下来陪着的执着模样,眉眼不由舒缓几分,随她站起身来,她亦清楚在此枯等无用,只是此事根结在己,她实是难以抛下洛渊安心入睡,然而这时候也却只能听从钟林晚所言,暂作休息了。 钟林晚盯着林旸在床榻躺下盖好被子,又要将两个小暖炉往她怀里塞,看得林旸哭笑不得,“我只是坐了一日,既未染病又未受伤,你将这个与我做甚,自己留着便是,本便是拿来给你的。” 钟林晚见她坚持,便也不再与她客套,临出门时又探回头叮嘱道:“你莫要自己偷偷起来,更不许在院子里等,我会好生听着的。” 林旸听她语气认真,唇角忍不住勾起丝笑意,她若当真想要隐瞒,又岂会给这个不通武艺的小姑娘发现,不过小大夫既这般负责,她也不好拂人之意,随即轻声应道:“不起,我现下已困极,一夜都不会起。” 钟林晚听她语气轻松许多,不似方才般沉郁倦怠,很是高兴地应了声,阖门退了出去,林旸应言阖目,心绪却纷乱杂杳,久久无法平静,不知为何总回忆起从前与洛渊共同经历的种种,如画卷般一幅幅在眼前翻过,她心中有所牵挂,便是努力排空心思亦无法沉睡,始终留了一丝意识牵挂着门外动静,然而这一夜风雪杳然,终是未听见推门而入的脚步声。 小孤峰上风虐雪饕,时天光未现,四下依然黑沉沉的,风声呼啸似欲夺人魂魄,连灯盏都无法在外点起,徐长虞深一脚浅一脚地攀上峰顶,已然累极,几次脚下打滑险些跌落,峰顶空旷无遮,雪沫更是作恶般地直往脸上扑,徐长虞烦怒地抹了把脸,眯着眼在昏沉的雪幕中扫视寻找,身子却在此时陡然一震,身上唯一一点热也随着眼中所见凉透下来。 漫天大雪之中一道清瘦身影无声跪立,一袭白衣遭落雪层层覆盖,就连乌发亦染了斑驳白色,饶是如此脊背却丝毫不肯受压弯折,兀自在屋门前跪守默等,不闻声息。 徐长虞心中惊疑不定,静望许久才迟疑着向前踏出,甫一动作,清冷语声便随之传来,声线低哑难辨,却未因寒冷而发颤,“何事。” 徐长虞不料洛渊仍有意识,惊得一步又跳了回去,瞧着她的背影一动未动,方才强压下心中惊怕,勉强开口道:“洛师姐回来两日不去拜见掌门,掌教师叔特要我来请你。” 洛渊依然长身跪着,背影清萧,“洛渊有要事求见师父,待此间事了再向掌门请罪。” 徐长虞见她如此,知晓昨日弟子传言非虚,言语中不禁有些有恃无恐,“掌教师叔有教,何事都比不得门内规矩尊卑重要,便是洛师姐是南夙师叔亲传,也该依矩先向掌门请见,洛师姐既不愿随我去守心殿,只怕待会掌教师叔会亲自来小孤峰请你。” 徐长虞越说越是气壮,语调渐高,言语顿挫,洛渊微微蹙眉,知晓这些人今日不会善罢甘休,她不愿他们在此吵闹,扰师父清净,沉默片刻,淡淡开口道:“我随你去。” 徐长虞面色一喜,唯恐她改变主意,紧盯着洛渊起身,洛渊动作较之平日迟缓许多,起身时身子微晃,终是在迈步时踉跄了一步,抖落身上几片落雪,待她转过身来,徐长虞方才看清对方面容,洛渊脸上已不见半分血色,唇色亦白得吓人,便连长睫上亦凝起薄薄一层霜雪,仿佛触之即碎。 徐长虞装模作样地向她行出一礼,引着洛渊由小径下山,待到达守心殿门外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天边层云尽头显出些许亮色,依然被深重的漆黑挤在缝隙之中,转息间便全然湮没。 洛渊神色平静,抬手推门而入,守心殿内一片昏黑,只在大殿四角燃了四支火烛,随着入殿之风摇晃不定,更映照得殿内人影森森,诡秘莫测,朱漆大门砰地一声自外阖上,一声冷笑随之响起,“洛渊,你好大的面子,非要我再三请你才能把你请来!” 洛渊目光淡淡扫过,未见掌门身影,反倒殿内众人皆对她森然而视,虎视眈眈,洛渊眼中波澜不起,转望向大殿正中手执玄杖的陆风,陆风身上所着素衣已然换作黑色,余下二十人同样个个身着黑衣,将她围在中央,洛渊心中已有定数,薄唇轻启,“不知掌教欲以哪条门规与我施罚。” 陆风将玄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震得地面尘土四散,声势骇人,“我欲执行门规,还需向你这罪子解释么!”他手中所执玄杖正是凌霄的百年传承,自立派起便由初代掌门以铁梨木制成,杖身沉实无比,力逾千钧,任你功夫如何了得,仅凭肉身却无法抵挡这实打实的千钧之力,为的便是门内上下一视同仁,专以惩戒逾矩弟子,由掌教长老惩断施罚。 陆风自是清楚洛渊身份,若无罪名不可随意施刑与她,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周,沉声开口道:“凌霄待你不薄,不与你强加约束,你身为凌霄首席却不知约束自身,竟与邪门歪道纠缠在一起,肆意残杀别派弟子,辱我凌霄声名,以上种种还不够我今日罚你吗!” 洛渊听他再提铁血门中折辱林旸一事,深眸中见了沉色,冷冷觑视陆风,“你如何知晓。” 陆风睨着洛渊神色,目光不避不让,高声斥道:“自己所做之事难道还怕旁人说么,那妖女杀人如麻,你与她勾结狼狈为奸,一样不能放过!” 洛渊眸色愈渐冰冷,声线沉冷得吓人,“铁血门与邪道勾结之事早已调查清楚,燃旗门已将其肃清。” 陆风冷笑一声,“便是铁血门与邪道勾结,那妖女便不是随意杀人了,这两件事还能互相抵过不成!” “她是为护我,”洛渊听他一味针对林旸,身周气息终于全然冷下,白衣在内劲鼓动下无风自舞,“错不在她。” 陆风见她如此维护那名女子,眼中浮现一抹怪异神色,高声喝道:“不知悔改,拒不认罪,还想在守心殿内动手不成,还不快快跪下领罚!” 陆风一扬声,其余人便有了动作,各自自袖中拽出一条指粗铁链,呜呜舞动,结成网阵来缠洛渊手脚,洛渊佩剑不在身边,挥掌运风作阻,陆风冷眼旁观,看不得片刻,冷哼一声跃入阵中,双手举杖向洛渊面门攻来。 洛渊于风雪中跪立已久,身形不似往日灵活,已然无法躲开陆风这雷霆一势,瞬息之间双眸微敛,侧身避开些许,右手探出捉住杖端,硬生接下了这一杖,然而后续之力绵绵涌来,身体受制滞住,两根铁索已缠在腕上,身后一道风声飒然袭来,一连击在她膝窝穴上,洛渊薄唇微抿,双腿一软跪倒下来,两臂的铁链立时锁紧,再挣脱不开。 “王兄来得正好,倒省了我拿她的功夫。”陆风哈哈一笑,看向洛渊身后宽衣披发的男子,来人面容极老,一张脸上胡须斑驳,显然从未修理,双目紧闭,眼周肿起泛红,看样子竟是双目已盲,盲眼男子手中亦执了乌黑光亮的一根玄杖,足腕口粗细,杖端年深日久已浸染上暗黑的血色。 王天成并未理会陆风,自顾微微点头,“守心殿内不服掌教,当罚。” 陆风自是清楚王天成秉公无私的性子,想不到这时竟能得巧让他也出手,实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当即也不多与他虚与委蛇,一步踏至洛渊身后,提息高喝:“不提先前罪名,守心殿内放肆妄为,足以惩你二十杖打以儆效尤!”说罢,一杖应声挥出,风声呜呜,击在清瘦的背上发出沉闷一声响,洛渊身子微晃,并未出声,王天成只在旁守着,看样子不欲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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