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毓棋看着那头凌羽渡泼了贺辛然一身水,跟蒋慈声耳语道:“他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有感情在。我算看出来了,他俩虽说平时吵吵闹闹的,关键时候却也不含糊。” “可不是。前些时候在商都,那泼皮孩子要欺负小羽,我家那小子还不是二话不说就替她出头,手上还被划了一刀。”蒋慈声笑得止不住,“你家那个,也是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他。我看呐,有戏。” 凌毓棋亦笑道:“可不是,有戏。” 此时,河里那两人已经抓了好几条鱼,抛到了岸上两位师父的脚边。凌羽渡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柳林里的一对年轻人,又看了看贺辛然,忽而皱了皱眉。贺辛然刚巧看见了,道:“怎么了?石头划脚了?我看看。” “不是不是。”凌羽渡直起身子,“我是在想,这附近这么多你侬我侬的,别人会不会也把我们两个当成恋人啊?” “嗯?”贺辛然被她问得愣了,“嗯……这、这也不是,不是没可能……” 凌羽渡也不说话了。岸上的两位听见他们说这话,乐不可支,一看之下两人还都红了脸,不禁相视一笑。 三日后,凌毓棋带着凌羽渡回金陵。路上,凌毓棋不禁问:“阿渡啊,你感觉小贺此人如何?” 凌羽渡托腮想了想,道:“嗯……有时候确实贱兮兮的,但其实人还不错。上次在商都,他为了给我出头还见血了。” “这事儿我听老蒋说了。小贺确实是个好孩子。今年他也十七了,我和老蒋昨日还在思量着,上哪儿给他说门亲事去。” 凌羽渡道:“啊?这么快。有中意的人选了吗?”凌毓棋暗自笑着,只道:“还没呢。这事儿也得看他自己。你可知道他喜欢谁不?” 凌羽渡道:“我可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过。” “没跟你说……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啊?这,这……我不知道……只是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吧……” 凌毓棋笑道:“日后再见他,你可得多留意留意了。”凌羽渡不回答她,只岔开了话题道:“师父,你以后可别这么快跟我说亲。我还想在师父身边多留几年呢。” 凌毓棋摸了摸凌羽渡的头,笑道:“这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若有中意的人,师父就筹划着让你成亲。若没有,乖徒一直陪我到老都行。” 凌羽渡嘿嘿笑着,一个飞身上了凌毓棋的马,趴在她背上,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一个飞身回了自己的马上。凌毓棋笑道:“小丫头,功夫倒是有点长进。回了金陵,再去芙蓉观找观云教你些东西。” “啊——师父——不要啊——” 那头,蒋慈声在饭桌上问贺辛然:“徒儿啊,你觉得小羽这孩子怎么样?” 贺辛然咽下一口饭,道:“她呀,嗯……虽然爱跟我对着干,人倒是很好,有什么事也会第一个想着我。” 蒋慈声道:“她可还跟别人对着干不?” “哪儿啊,她对谢沉尘和纳兰歆他们,那可是从来不对着干,就跟我对着干。” 蒋慈声笑道:“那她怎么就跟你对着干呀?难不成是不喜欢你?” “倒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只是……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蒋慈声抬了抬眉道:“那她就是喜欢你咯?” “啊?”贺辛然愣住了,“不,不会吧,她那个样子,哪像喜欢我的样子……” 吃完了饭,贺辛然与蒋兰韵一同收着碗碟,蒋慈声转身去了书阁,故意扬声道:“我得去给老凌写封信……”贺辛然一愣,一把把手上的碗碟全堆到了蒋兰韵手上,不顾身后蒋兰韵踉踉跄跄地跑向灶房,一边道:“哎呀兄长你又这样……差点又摔碎了……” 贺辛然跑到书房,摸出随身戴着的五行护身符,递到蒋慈声手里道:“师父,你把这个一同寄过去给凌前辈,让她给阿渡。” “哦?”蒋慈声抬眉看着他,“这可是你的贴身之物,你给她做什么?” “哎呀师父你别管,等凌前辈回信,日后再说。” 蒋慈声几乎要憋不住笑。 十日之后,凌毓棋的回信到了。随着信一起寄来的,还有凌羽渡随身的一个黄铜葫芦。贺辛然从葫芦口里掏出一张纸,上头只写这几个字:三月初十,寿春见。 蒋慈声此时从旁探过身来笑道:“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贺辛然唰地收起了纸条,起了身道:“师父我出门一趟,十五左右回来。” “小羽说什么了?” “没事没事,我往寿春去一趟。” 看来凌羽渡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事儿,他们必得相互说清楚,一刻不能拖。 三月初十傍晚,贺辛然到了寿春。 刚进城,贺辛然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唤:“老贺!”回头看去时,凌羽渡正牵着马,站在他身后喘着气,手上拿着他的五行护身符。她牵走近道:“老远就在叫你,你耳朵聋吗?” “抱歉抱歉,没听见。”说着,他把小铜葫芦还给了她,接过了自己的护身符,“我请你喝茶。” 在茶摊前坐下,贺辛然先开口道:“我看见你师父和我师父通信了。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还想问你呢。”凌羽渡抱着臂,“我也看见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贺辛然道:“我对你可没有另外的意思,我看我隔壁那个兄弟喜欢人也不像我们这样。我只拿你当知己。” “我也只拿你当知己。况且,我现在也没心思喜欢什么人呢。” “我想着就是。如此便好,说清楚了便好。”贺辛然一口喝尽了茶水,“师父还想撮合我们两个呢,想着我俩日后能有个伴……” 凌羽渡啧啧摇头道:“真不知道以后哪位大贤能降得住你。”贺辛然笑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说着起了身找摊主付钱。凌羽渡随着他起身,在他胸口锤了一拳,“好吧。看在你请我喝茶的份上,今晚我请你吃饭。” 贺辛然抬眉笑道:“你拿的是你师父的钱吧。”凌羽渡道:“才不是!是我自己做刺客赚的!难不成,你请我喝茶的钱是你师父的?”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我自己看诊赚来的。” “是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二人一路吵吵闹闹地找馆子去了。 60.长安花 天刚擦黑,郊外的庙里来了一个清秀的小书生借住,提着大包小包的,里头全是书,像是来京城赶考的。 庙旁边有棵桃树,这树上的桃花经庙里香火的浸染,一朵朵的竟成了气候。见那小书生搬着书进门了,长在树顶上的一朵花摇动着花瓣道:“这次这个小书生好俊呀,不比前几次那些歪瓜裂枣的。我猜皇上也看不上那几个,这个倒有几分可能。” 旁边一朵笑道:“你以为皇上跟你一样吗?一见到俊俏的人,不论是男是女都要流口水。” 顶上那朵不服气,晃动着枝条道:“我就是喜欢看好看的人嘛。”又动了动它底下那朵,“小瑜,那个小书生难道不好看吗?” 叫小瑜的桃花没动静。顶上那朵又叫了一次。 “小瑜!你在发什么呆呀!” “……”小瑜在枝头动了动,“我怎么觉得那个小书生,好像是个女子?” “女子?”顶上的桃花抖动着,“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小瑜还没回话,庙门便被拉开了。所有的桃花一瞬间闭上了嘴。出来的人是老方丈最大的弟子和最小的弟子,两人一路盘算着要给那小施主做些什么吃的,一边往后院的灶房走去了。 突然一阵风起,桃树枝沙沙地摇动起来。呼地一下,叫小瑜的桃花被风吹下了树枝,伴随着树上的桃花一声跌一声的“小瑜”,一路飘进庙里。 屋内的凌羽渡正一本本整理着书。离殿试还有三个月之久,她能慢慢地准备着,顺便帮老方丈做些活,感激他能收留自己。 忽然一阵风起,案上的烛火被吹得摇曳不断。虚掩着的窗户外,忽然飘进来一朵桃花,恰巧落在了凌羽渡手边。 凌羽渡拈起花来仔细看了一番,手无意间在花瓣上捏了几捏。正奇怪为什么这花瓣能这么厚实,一阵颤动之间,桃花“砰”地一下,下一刻,一个粉衣女子便一下子把凌羽渡压倒在了地上。 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凌羽渡看向身上的女子。粉面桃腮,是个姣好的美人,此时正直勾勾看着她。凌羽渡被她看得心跳加快了几分,结巴着道:“你……你是谁?” 身上的女子噘着嘴道:“你刚才掐着我腰上的痒痒肉了,我才忍不住变成人形的。” “你是方才那朵桃花?” “对呀对呀,”女子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你真是好眼力,不愧是要来殿试的人。话说回来,你是女子吧?” 凌羽渡拨开女子垂在自己脸上的头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子默了默,伸手在她胸口指了指道:“男子这里可没这么大,你的脸型也不像是男子……嗯,你给我的感觉也不一样。” 凌羽渡笑道:“怎么不一样?” 女子偏着头想了半天,犹犹豫豫地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好吧……”凌羽渡替她将发丝别在耳后,“不过,我可是第一次见桃花成人形的,画本里的东西竟然成真了。” 女子嫣然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我们受了寺庙多年的香火,自然成精。不过你放心,我们可是好精怪,是不会害你的!画本里那些精怪害人的情节,对我们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 凌羽渡本身修道,此时确实感觉不出这女子身上有什么邪祟气息,因笑道:“好,我知道了。姑且相信你一回。只是,你现在从树上掉下来了,该怎么办?” 女子默了默,道:“我们从树上掉下来,便不能再长回去了。除了在桃花和人之间来回变换,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要么零落成泥碾作尘,要么去帮人织布,要么被人娶回家做妻做妾,再惨些的,便只能进青楼了……所以我们尽量不会让自己掉下树来。” 凌羽渡看着女子嘴角耷拉了下来,道:“我此次殿试势在必得,你若信我,愿不愿意暂且跟在我身边?我往后定会给你安排一条明路。当然,这也要看你自己。” “真的吗?”闻言,女子立刻笑逐颜开。见凌羽渡点头,她激动得一下子抱住凌羽渡,将脸埋在她胸口道:“多谢姐姐——”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传来了老方丈大弟子的声音:“小施主,我们庙里没什么好东西,我和师弟替你做了些素面,你且将就着吃些吧。” 凌羽渡沉了嗓子道:“多谢小师父,劳烦帮我放在门口吧,我正换衣服呢,待会儿就出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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