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口的人走远了,身上的女子问:“你为什么要扮作男子?朝中可不是没有女子为官。” 凌羽渡微微笑道:“我只是怕老方丈为难,来的时候才换了男装。这附近都没有供我落脚的地方,我总不能在路上漂泊三个月吧。” 女子点点头,又摸了摸凌羽渡的脸道:“哎呀,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凌羽渡不禁也捏了捏女子粉嫩的脸颊,笑道:“所以,你要在我身上趴多久?” 闻言,女子立刻跳了起来,有些害羞地拿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红着脸赔着笑道:“对不起姐姐,我很重吧?” 凌羽渡坐起了身道:“你倒是不重。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公平交易,姐姐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我叫凌羽渡。我爹娘都走了,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是靠着我两位兄长接济才走到今日。” 女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姐你叫我叶倾瑜就行,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瑜……嗯,真好听。”凌羽渡伸手捏去了叶倾瑜脸上的一个小黑虫,“那我叫你阿瑜可以吗?” 叶倾瑜笑着蹭到凌羽渡身边道:“好呀!那我就叫你阿渡姐姐咯?” 见凌羽渡笑着点头,叶倾瑜蹭在凌羽渡身边坐下道:“阿渡姐姐你的面还在门口呢,可别凉了,快去吃吧。” 凌羽渡便去把门口的面拿了回来,拿了个宽口茶壶,把面分了一半装在里头,递给了叶倾瑜。 叶倾瑜捧着茶壶看了半天,道:“我其实不会饿……这应该也是我的能力之一吧。不过,我也可以尝尝。”于是接过凌羽渡递给她的筷子,七扭八歪地夹起一根面条,从下往上塞到了嘴里。 好不容易把面条塞进了肚里,叶倾瑜小声嘟囔了句:“还不错……”抬眼就看见凌羽渡撑着脸,看着她笑。 “怎么了?” 凌羽渡于是坐到了她身边,道:“你不会用筷子吧?我教你?” 叶倾瑜立刻把筷子递给凌羽渡,求知若渴地看着她。凌羽渡哑然失笑。 凌羽渡读书确实认真,不论白天夜晚都在备考。有时一学就是整整一天。叶倾瑜就腻在她身边替她磨墨倒水。她本是个大字不识的,在凌羽渡身边一起学了一个月,竟也能跟着凌羽渡一起念书了。 她是个闲不住的,见凌羽渡学不下去,就要拉着她出去往街市上逛去。平日里那些可见不可摸的东西终于近在眼前,她是极高兴的。但她也不向凌羽渡要东西,她知道凌羽渡来长安的路上已经花了不少的钱。凌羽渡跟在她后面,见着她的小孩儿模样,每每都止不住笑。 叶倾瑜后来在小摊上看上一支簪子,上头刻着一对鸳鸯。凌羽渡见她拿着簪子在手上摩挲了半天,悄悄看了看自己口袋里的钱—— 完全不够。这却已经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此时,叶倾瑜回过头来对她说:“阿渡姐姐,这簪子你戴着一定好看。” 眼见着她把簪子放了回去,凌羽渡问:“你知道鸳鸯代表什么吗?” 叶倾瑜托着腮道:“我总听那些书生们说,愿作鸳鸯不羡仙什么的,我却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凌羽渡看着她,正欲解释,心中却跳了跳,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鸳鸯常用来代表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叶倾瑜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只能是夫妻吗?若我喜欢一个女子,也可以这么说吗?” “当然。” “嗯……”叶倾瑜摩挲着那支簪子,“我大概……知道了吧……” 莫名的心跳加速之下,凌羽渡问:“阿瑜有喜欢的人了吗?” 闻言,叶倾瑜拿簪子的手顿了一顿。凌羽渡看见她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朵红了。 “我……我不知道嘞。”叶倾瑜挠着头,“那,那你有吗?” 凌羽渡看着她,默然良久,道:“我……我也不知道。” 叶倾瑜只点点头,放下了簪子,又拉着凌羽渡往前跑去了。 离殿试还有半个月。 是夜,凌羽渡正挑灯夜读,叶倾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凌羽渡看完一本书,伸着懒腰扭头时,看着烛火下叶倾瑜的睡颜,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手感真好。凌羽渡想着,见叶倾瑜还没醒,忍不住想在她脸上做点手脚。因磨了墨,轻手轻脚地在叶倾瑜脸上画了起来。 刚放下笔,叶倾瑜就醒了,看着凌羽渡放笔,睡眼惺忪地道:“阿渡你看完书了?” 凌羽渡撑着脸看着她,忍不住笑,道:“嗯,看完了。” “看完了这么开心?怎么了?” 凌羽渡忍不住捧腹大笑,起身将桌上的铜镜放在了叶倾瑜面前。 叶倾瑜一照,颇有些花容失色之态,道:“我怎么变成猫啦!”一回头,看着凌羽渡笑得不能自已,噘着嘴道:“是你干的吧!快帮我擦掉……” 凌羽渡笑着拿方巾替她擦,叶倾瑜一边擦一边气鼓鼓地道:“画得真不像样!都把我画丑了!” 凌羽渡笑道:“你那样也很可爱啊。” “真的吗?”叶倾瑜看着她。 “真的。”凌羽渡替她擦完,撑着脸看她,“不论你是什么样,都很可爱。” 烛光下,叶倾瑜红了脸。抬头看凌羽渡时,见她的眼睛熠熠生辉。 她再次怦然心动。 目光流转间,叶倾瑜往凌羽渡脸前凑了一凑,几乎要挨到她的唇。 凌羽渡忽然拉起叶倾瑜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胸如擂鼓。 愣怔了片刻,叶倾瑜抬头吻住了凌羽渡。 凌羽渡殿试那日,叶倾瑜将换回了女装的她送到宫门口,轻轻抱住了她,道:“我在这里等你,夫人。” 凌羽渡回抱住她,在她耳上轻轻落下一吻。 放榜时,凌羽渡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榜首。 次日,皇上赏宴,特地见了新状元。见凌羽渡仪表非凡,大加赞赏之下,又赏了黄金百两,思索之下,还是将那句话问出了口:“爱卿可愿与朕的太子成亲?” 凌羽渡俯身拜道:“请皇上恕罪。臣已定下婚事,不日之后便将成亲。” 皇帝便没有再为难她。最终,钦定让她入了翰林院。 叶倾瑜在宫门口等着,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她闻见了来人身上的薄荷味,笑道:“阿渡,什么时候出来的?” 凌羽渡放开了她,笑道:“我是从另外那个门出来的,你在这边等,当然看不见我。” 叶倾瑜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她手上握着一个簪子。 “这是什么?” 凌羽渡将簪子放在了叶倾瑜手上。一看之下,竟然是当时那支鸳鸯簪子。 叶倾瑜捧着簪子,笑道:“你还是把它买下来了。”凌羽渡笑着将簪子插在叶倾瑜的发髻上,道:“夫人喜欢,我肯定要买下来。你戴着也很好看。” 叶倾瑜摸着滑润的簪子,红了脸,低下头。 凌羽渡看着她,微微笑道:“那么,你现在可真知道了愿作鸳鸯不羡仙的意思么?” 叶倾瑜抬头笑着看她。 “当然。” 61.陈年酒 上元节刚过,洛阳的夜市还会再开一段时间。 临近亥时,街市上的人还有些。贺辛然半开着医馆的门,在里头拾掇着,准备上床看会书就睡。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哗声。贺辛然听见是一群醉酒的人在絮絮叨叨,临到医馆时,几个人打着哈哈分道扬镳。 贺辛然没在意,拿了蜡烛就要往里头走,木门突然吱呀了一声,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撞进门来,摔在地上。贺辛然一惊,拿了蜡烛正要仔细看时,那人却“哇”地吐了一地。 贺辛然眉心跳了跳。 那人抬起了头,冲贺辛然目光涣散地笑了笑。 一见他的脸,贺辛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架起年轻男子的胳膊,将他扶起来道:“好你个柳大柱,你又鬼混去了是吧!还吐我一地!” 这柳大柱是城东柳老汉家的独子,大名叫柳卿越的,是贺辛然少年时的同窗。如今无所事事,整日在街上游荡,花着爹娘的钱买醉。他爹是给人做短工的,娘替人织布,缝缝补补的,一个年头也赚不了多少钱。贺辛然替他们治病都不跟他们要钱。 如今柳大柱身上软得扶都扶不住,身上又是一水儿的精酿酒气,贺辛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又拿了他爹的钱跟街头无赖吃酒去了。前几日柳老汉路过他的医馆,进来讨了口茶吃,跟贺辛然闲聊时说,他的东家给他结了钱,他本打算拿着这几年攒的钱给柳大柱供个芝麻绿豆官的。 想到此处,贺辛然不禁有些替柳老爹上火。此时,柳大柱忽然结结巴巴地问了句:“恁……恁谁啊?”贺辛然一把将他从门槛上拎起来,带着些怒意道:“信球玩意儿,恁说俺是谁?”说着连拖带拽,将柳大柱弄进了内室。柳大柱一路都在挣扎,还险些踩到了自己的呕吐物。进了内室被贺辛然架到床上时,仍是不住地挣扎。贺辛然没辙,扒下了柳大柱的外套,将他手一捆,捆在了床头,自己出去给他弄解酒药。 出门时,柳大柱还在背后大呼小叫:“贺、贺辛然!你你你绑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要对我做什么手脚!”贺辛然没理他。他一向不爱跟酒疯子计较。 轻车熟路地熬上了解酒药,趁还没熬好,贺辛然迅速地把地上的污秽清理了,又从旁边的小溪里打了水洗地。有个邻居路过,笑道:“贺大夫,这么晚还洗地?”贺辛然摇头无奈地笑道:“柳大柱醉得不像样,吐我地上了,我拾掇拾掇给他弄解酒药。”邻居说:“刚才他爹还说要等着他回家哩,我寻思着替他找找呢,在恁这儿就好,辛苦恁给他解解酒。” 闲聊了两句,邻居回家去了。贺辛然把地上弄干净了,又把所有的窗户都开了,试图散散味。然而过了半晌,味道仍是很大。贺辛然被熏得头昏脑涨,揉着鬓角看着药罐子,犹豫了一会儿,去库房里找出了一小包檀香。这包檀香是上次他往金陵时,洛云川私底下送给他的名品,是东方毓琇从南疆淘来的,说是香之又香,点上之后能祛百味,非常之妙。洛云川说,他这儿时时见血治病的,许是用处大些,就分了半包给他。他一直舍不得用,放在仓库里。 “老洛啊,感谢你的馈赠……”贺辛然一边小声地念叨着,一边抽出一支檀香,插在了小香炉上,点上了火。 不一会儿,整个医馆果然香了起来,臭味不二刻便消散了。贺辛然满意地点点头,等味道散尽了,又把窗户给关了,以免浪费了这香料。 全部拾掇完,解酒药也熬好了。贺辛然倒了一碗凉了凉,又往里头丢了点蜜饯。给里头的醉汉端过去时,那人一看贺辛然来了,嘿嘿地笑着。贺辛然吓唬他似的,把碗“喀”地一声往床头小桌上一搁,道:“笑什么笑,喝不喝解酒药?我往里加了点蜜饯,知道你不爱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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