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正欲说什么,忽闻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那老人家又带着小丫头去开门,在门口说了些什么,老人家才把人放进来。我和阿瑜都看过去。那人抬头间,我轻唤了一声:“谢沉尘?” 阿瑜一愣,遂轻声道:“原来他是谢沉尘。” 我轻轻应了一声,与阿瑜一起起了身。谢沉尘是我十六岁时在锦官城认识的偃师,款款君子,温润如玉。我与贺辛然常常与他四处游历,关系很好。我十八岁时,他曾经和我袒露过心迹,被我拒绝了。他倒也识趣,从此之后再也不提此事了。成亲后,我也和阿瑜提起过此事。阿瑜也并不介意,倒希望日后能与他结识。 直到师父去世前,我与贺辛然还一直同谢沉尘有联系。只是后来,师父去世后,蒋先生和谢沉尘的师父也接连去世了。我们接连守丧,也有许久未见面了。不想今日在此地遇见他。 谢沉尘亦看见了我们。愣怔之下,笑着向我们走过来,冲我招呼道:“小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好久不见了,谢十九。”我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胸口,搬了张凳子给他。我们一起坐到火盆边。谢沉尘在他师父收的弟子里排行十九,故而我常唤他谢十九。谢沉尘看向阿瑜,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小羽的友人?” 阿瑜冲他笑道:“我是阿渡的娘子。”谢沉尘一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半晌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道:“去年九月。因着你在给你师父守孝,也不方便通知你。” 谢沉尘笑道:“无妨。虽然迟了,还是恭喜你们了,小羽。”我们亦笑着,承了他迟来的祝福。 我问:“你缘何会在此处?” 谢沉尘道:“本想应贺兄之邀去美食大会,谁知有好久未见的友人在洛阳候我,不得不辞了。你们应该也是去美食大会的吧。” 我点头。阿瑜笑道:“没想到你温文尔雅的,也会想去美食大会。”谢沉尘笑道:“谢某平日无所好,唯爱机关术与美食。” 我们闲谈了一阵,谢沉尘又问我们那口棺材是怎么回事。我把方才跟阿瑜说的话又跟他说了。还未来得及细想,门口再次传来了外头再次传来了叩门声。这次来的竟然是贺辛然。 “老贺,你怎么来了?”我们三人都站起了身。贺辛然身上一点也没湿,见我们三人都在这里,笑道:“好巧啊,这么快就聚头了。我估摸着你们快到了,又下了雨,所以驾了车来接你们,今晚先到洛阳堂口歇下。没想到你们走的这条路,我还找了许久。走吧。” 此时,外头的雨已经小了一些。我们立刻跟着贺辛然离开了。我们三人坐在马车里,贺辛然坐在赶车人的位置。这辆马车设计得不错,赶车人坐在外头,下雨也淋不着。 待走得远了一些,贺辛然道:“你们可知方才那里那是什么地方?” 我道:“应该是灵心观。” “嗯。那你们可知那口棺材是谁的?” 我把我的想法跟贺辛然说了。我听到贺辛然叹了口气,道:“确实。我看洛阳堂口的史册记载,这位将军倒是忠义之士,当年成朝破灭,为了阻止云朝官兵入洛阳,孤身一人奋战到死。倒是可敬。”怪不得他的怨气这么重。原来如此。 正想着,贺辛然又道:“看看外面吧。雨已经停了。” 我们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下过雨后,天空尤为澄澈,星空比我们以往任何时候看过的都壮观。我立刻翻身上了车顶。阿瑜和谢沉尘也去一起上来了。马车悠悠地走着,秋风吹拂,倒是十分惬意。 这时,贺辛然回头看了看我们,坏笑着道:“坐好了吗?我要加速咯。”说着,他便在马臀上用力抽了一鞭。马儿嘶鸣着飞快地跑了起来。我抱紧了阿瑜,让她靠着我坐稳了。谢沉尘亦坐稳了身子,冲贺辛然喊道:“贺兄,再快些。我们三人比比,看谁坚持得最久。” “好!比就比!”阿瑜立刻应了下来,“贺大哥,再快些!”贺辛然乐颠颠地依了我们,当真把马赶得更快了。我素知贺辛然驾车技术了得,也不知他和奉天堂口的二当家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我和阿瑜背靠背坐稳了身子,冲谢沉尘眨了眨眼,示意他坐稳了。谢沉尘扬眉一笑,眉眼间满是挑衅。 月色当空。车马粼粼,所到之处,群鸟自树梢上惊起,四散飞去。 22.青萍 本来预备着九月廿八便要举行美食大会,谁知天公不作美,雨一直下到了第二日。从各地来洛阳参加活动的厨子们便决定往后顺延一日,九月廿九再开场。 雨一直在下。我们在洛阳风华盟帮贺辛然做一些小事。谢沉尘一早就辞了我们,去见好友了。我们在洛阳待的时间不会很久,而谢沉尘的友人却要停留好些时日,因此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我和阿瑜权且与他饯别,让他得空必来金陵找我们。 临近晌午时,雨渐渐停了。这时,洛阳堂口的副堂主步秋狐回来了。我们昨日到时,贺辛然说他往金陵总堂口去了。 步秋狐是蛊师,年龄不过十几岁,性格活泼得似乎没有一丝烦恼。我和阿瑜前几次来洛阳见到他时,他都是笑笑闹闹地跟着贺辛然一起迎接我们。贺辛然至少还有稳重的时候,他好似时时都在快乐。 一进门,步秋狐便开开心心地跑到贺辛然桌边,靠着他坐下来,笑道:“老大老大,大档头说他今天下午就会来!” 贺辛然笔也没停,问道:“成了?” “当然成啦!”步秋狐抓起贺辛然的茶杯,一口喝尽了里头的茶水,“朝廷那边已经明了了,第一批给我们堂口的东西也在昨晚从金陵运出,过两天便到了。” 房里没有别人,贺辛然明显地喜形于色,拍了步秋狐脑袋一巴掌道:“干得好,老二。去找你邹兄,跟他讨赏去。就说是我说的。” 闻言,步秋狐欢呼一声,便跑了出去。路过我们时,远远地才听见他一句:“凌姐姐叶姐姐我走啦!” 我们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我问:“什么事成了,这么高兴?” 贺辛然又写了几个字,才把笔往洗笔池里一丢,伸了个懒腰道:“老洛决定把洛阳堂口提为副总堂口,并让豫州堂口并入洛阳堂口,我依旧做堂主。以后有事赶不及往金陵处理的,可就近来洛阳。设副总堂口一些决定性的事今天才完全定下来,因而现在才跟你们说。” “哦?”阿瑜一挑眉,“这倒是好事。只是,为何是在洛阳,不是在长安?” 贺辛然笑笑道:“长安毕竟是朝廷所在之地,离朝廷太近,多方势力挟制,总不是好事。奉天太靠边界,蜀地多地动。洛阳虽是副都,倒是个钟灵毓秀的地儿,况且每年因着副都的缘故人来人往,对风华盟总是多有裨益。” 我点点头,又问:“只是,朝廷与此何干?风华盟虽受朝廷庇护,但不是事事都要向他们禀报吧。方才小步不是说还有朝廷的事吗?” “你也说了,风华盟毕竟受朝廷庇护,设副总堂口这种算是有分量的事,也该让朝廷知晓。其余的许多事,例如选拔堂主这种事,就不需要朝廷管。他们要来管,我们也有不听从的本钱。” 下午,洛云川与云曳来了洛阳堂口。洛云川亲自授予了贺辛然副总堂口堂主的腰牌,又带来了副总堂口的大印和兵符。这些东西,有权调动除了金陵堂口之外所有风华盟堂口之人。洛阳堂口一众人员也尽皆加封。 不知道洛云川与贺辛然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如今看着贺辛然郑重跪于洛云川面前受封,我只感叹于贺辛然大才得展,洛云川识人有方。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肋插翼白日飞。 次日,晴空万里。我们同贺辛然三人一起往城郊参加美食大会。洛云川与云曳因着还要回金陵处理一些设副总堂口的公文,在洛阳堂口住了一夜,一早便回去了。 老远便闻见了饭菜香味。我们策马赶去,远远便看见数张长桌上已经摆上了各式各样的食物,许多人已经围在旁边品尝。每个长桌代表着一个地方,若吃着哪桌合胃口,便从一旁的红豆桶里捻一颗红豆,放进桌前的小罐子里,算作是评选了。 这么些年了,除了金陵美食,我倒最喜欢吃川蜀的食物。我踱步行至放着川蜀美食的长桌,方品尝了几口,见贺辛然走到我身边。贺辛然看了看我的碗,笑道:“这么些年,你口味倒是没改。” 我看着他被辣得鲜红的嘴唇,不禁笑道:“你吃不惯就别勉强吃了。你师母好歹也算锦官城人士,怎么你一点辣也吃不了。”贺辛然亦笑道:“不是所有川蜀人士都能吃辣。我师父是洛阳人,师母随师父久住洛阳,自然带得我吃不得辣。”又笑道:“你自己还不是,你师祖是川蜀人士,所以连带着凌前辈和你都爱吃辣。” 阿瑜此时端着碗溜到我身边,从我碗里夹走了一块辣子鸡。我用胯顶了她一下,笑骂道:“死丫头,不吃锅里的,却吃我碗里的。”阿瑜嬉皮笑脸地把那块辣子鸡吞下了肚,噘着油光光的嘴道:“只剩骨头了,你还要不要?” 我未意识到我的嘴角一直在扬着,只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道:“公众场合,注意吃相,夫人。” 正笑闹着,一抹灰白的身影撞入我眼帘。我抬头看去,见是一个道士装扮的肥胖男子站在我们面前。蓦然间,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一个真道士。 我从小跟随师父学习道教之术。师父毕竟是正一派的外门弟子,我们虽不做道士,许多时候也不按规矩来,但道理也都明白。许多人是不是真道士,我们基本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公子,二位姑娘,”那道士见我们都看他,于是开口,“要不要给您几位算一个?”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贺辛然遂对他笑道:“好啊,先给我和这位蓝衣姑娘算算。看看我和她的姻缘如何。”他指的是我。我回过头去,半真半假地嗔骂道:“别乱说!”转眼间见阿瑜正憋着笑。 那人一看如此,立刻拿出一张八卦图,在上面端详了半天,把那图放到我们面前,指着一卦说:“哎呀,二位,你看这坤卦……”我一扬眉,立刻打断了他道:“等等。你且告诉我,这是哪一卦?” 这道士一愣,道:“这,这是坤卦呀。姑娘有何疑问吗?”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道长,这真的是坤卦吗?” 这假道士蓦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不敢说,那我来告诉你。这是乾卦。你这假道士乾坤颠倒,只好骗骗不懂道术的旁人,如何骗得过我!” “我……姑娘,你实在是屈煞我也!” “那我问你,你是哪派的弟子?哪个道观出来的?你师父是何人?你能答上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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