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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你可知道，中了这只蛊虫的蛊，最多几日致死？”谢寻俞看着尚且愣怔的阿瑜，回身从马车上拿出一个木匣来，里面装了一只早已成干尸的青蛙，“四日。若不是这蛊毒发现得及时，你以为你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吗？” 我心里猛地一跳，一路从头皮麻到了手指。如此说来，真是好险！若不是谢寻俞及时发现…… 我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看向阿瑜。阿瑜亦是一脸震惊。她紧紧抿着双唇，我看见她的手指在颤抖。良久，她向谢寻俞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堂主救命之恩。方才是我唐突了。”我亦随着阿瑜向谢寻俞行了礼。 谢寻俞扶了我们起来，只说了句：“我做蛊师只有一条原则，不给无辜之人下蛊。但凡下蛊，必然事出有因。像她们这样的人，实在死有余辜。” 阿瑜沉默良久，道：“我对她们本还念着一丝血缘之情。既然她们不拿我当亲人，那就罢了。”我轻轻拍了拍阿瑜的肩，权当安慰。 我们上马时，看见衙役从大门里头抬出了两具尸体，拿白布盖着，匆匆抬往牢狱后面的荒山。我看见那荒山上耸立着许多坟包，却没有墓碑。想必这些都是来此服刑的囚犯的尸骨。 阿瑜扭过头去，不想再看。我只觉得心寒，亦不愿再看。谢寻俞此时上了马车。我回身与阿瑜一起跟着谢寻俞的马车离开了。 我们准备离开奉天时，谢寻俞还想送给我们一只蛊虫。我们没要，终归是从心底里怵得慌。谢寻俞也没有勉强，让那位少年二当家送我们出奉天。我们离开时，她依旧在抚摸着她的蝎子，像在摸一只乖顺的猫儿；一边摸着，一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道：“若有下次，二位姑娘可不要再对这种人有恻隐之心了哦。”说着，她指尖上的蝎子挥了挥钳子，似是在附和它的主人。 路上，阿瑜尚且有些恍惚地道：“不到如此地步，我也实在不想如此结果。” 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既然如此对你，你实在不必还对她们念及血缘。” “我晓得……只是看了这种事，心里总是会不舒服。” 我懂阿瑜的意思。我现下与她一样的想法。即使我对陆平升一家怀有滔天恨意，然而目睹陆锦瑶和陆锦莺死在面前，总是会不舒服。 天外，乌云外露出了金色的阳光。 阿瑜道：“谢堂主，她倒是不错的人。不过我感觉得出来，她行事确实狠厉。我一直在想，她和洛师兄比起来，谁厉害些？” 我笑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一个毒师，一个蛊师。倒是有得比了。只是，今番若不是谢堂主，我们恐怕……现在想想还是后怕。” 我没说尽的意思，阿瑜明白。她长叹一声道：“我也是……幸好有她。我们日后还得多谨慎些，虽然没人能有理由再来害我们了。话说回来，金陵风华盟有蛊师吗？” 我想了想道：“去年我们第一次去风华盟时，站在门口的那个手盘毒蛇的姐姐，便是极品蛊师。” 阿瑜松了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总不至于日后被下了蛊也浑然不知了。” 乌云渐渐散去。我和阿瑜策马往洛阳而去。 19.相报 我和阿瑜从奉天回金陵途中，接了不少活儿，顺道去了洛阳与贺辛然小聚。在洛阳堂口听闻锦官城地动。还未到江东时，我们已经看见了不少川蜀来的流民。 行至扬州城郊时，忽而碰见了三个歹徒，其中两个拿着破破烂烂的棍子站在一辆马车旁，另一个正掀开轿帘从里面拖着什么人。里面传来女子的惊叫。轿子外面，马夫和侍从都被打趴下了。 我和阿瑜立刻策马赶了过去。我让阿瑜去揪出马车里那个人，自己则去驱赶剩下那两个人。不一会儿，三人嘴里念念咒骂着，头破血流地逃跑了。 我们立刻去看马车里的女子。她尚且年轻，顶多不过十八岁。此时已是衣冠不整，正躲在角落里小声啜泣。见我们掀帘子，她抬头看了看我们，停止了哭泣。 “姑娘，没事了，”我轻声安慰她，“他们几个已经被我们赶走了。” 她反复观摩着我们的面容，似乎要确认我们与方才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半晌，才低声道：“多谢二位女侠。” 我们暂且借了一套衣服给她。在她换衣服时，阿瑜问车边刚爬起来的侍从：“姑娘要往哪里去？这两日城郊流民不少，为何走此处？” 仆人拍着身上的尘道：“小的们也知道，只是小姐说这条路更快些，故而……” 此时，那姑娘已经换好了衣服。她掀开轿帘时，我见她脸上尚且有泪痕。 “二位姑娘，我们要去金陵。二位武力高强，若方便，可否护送我们一程？”停了停，又开口，“肯定会给二位酬劳的。” 我笑了笑，随口问道：“酬劳倒是小事，只是，我二人本是金陵人士，为何从未见过姑娘？” 姑娘笑了笑道：“我随母亲来做事。母亲先到，我随后到。姑娘若是本地人士，那更好了。不知有没有听过风华盟。二位姑娘只需将我送到那里即可，他们大当家认得我母亲。” 竟是与师兄有关。我们立刻答应了。 进城后，我们轻车熟路地进了风华盟的大院。那姑娘见一路没人拦我们，尚且有些惊讶。 我们走在院子里，发现有许多不是风华盟成员的人站在院内，便知道风华盟来了访客。走到门口，见金陵风华盟的极品毒师南宫惊月正站在门口。我们已是熟识，我们笑着点头致意。她道：“二位姑娘暂时留步，老大今天有客人。” 阿瑜道：“我们也有些事，惊月姐。还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说我们有事要找他。” 南宫惊月进去了。不久，她出来请我们进去。 我们带着姑娘进了厅堂。照例，正中的兽皮椅子上坐着洛云川，云曳站在他身侧。而本来云曳的位子上坐着一名女子，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绿色眸子里精光流转。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 洛云川会见客人之际，我们也不能疏于礼节。我们于是行了一礼，称呼他为洛盟主。 跟在我们身后的姑娘却跑向了座位上的女子，猛地扑在她怀里，叫了声“母亲”。 “哦？这位就是东方会长的女儿。”洛云川微笑着，“见过东方小姐。东方行长，容我为你介绍，这二位女侠是江湖上号称金兰双玉的。也是我的师妹。”又转向我们道：“二位，这位是毓琇商行的东方行长。今日来与我谈生意。” 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方毓琇！毓琇商行的堂口遍布全国，总堂口在商都，行长东方毓琇很会做生意，不仅在云朝做，还做到了周围的国度。朝廷十分重视，自然也有保护。如今，毓琇商行的地位一如风华盟。我知道，风华盟与毓琇商行素有生意往来，可谓是强强联手。 我们又向东方毓琇行礼。我又补充道：“我们在扬州城郊碰见东方小姐，听闻她要来这里，故而专门护送一程。” 洛云川抬了抬眉道：“近日锦官城连带着川蜀地动，江夏甚至江东城郊流民不少，其中不乏心怀歹意之徒，并不安全。东方小姐为何要走那里呢？” 东方小姐噘着嘴不说话。此时东方毓琇看见女儿脖子上一道新鲜的伤痕，似乎是被人用指甲抓破的。那道伤痕正是被那个歹徒抓伤的，路上我已经给她上过药了。 “临汐，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东方临汐这才噘着嘴说：“好嘛好嘛，我在扬州城郊遇见了歹人，是这二位姑娘把我救了。脖子我已经上过药了。” 东方毓秀一惊。云曳立刻走上前请道：“东方小姐，请随在下一起来药房，再上一次药吧。” 东方毓琇看着云曳带着女儿走了，立刻起身冲我们行了一礼道：“多谢二位姑娘救我女儿。” 我和阿瑜连忙将她扶起。阿瑜道：“行长折煞我们了，这是应该的。” 东方毓琇直起身子，笑道：“二位姑娘是否有什么需要？为了报答二位，凡是力所能及的，我都愿意给予二位。” 我摇头答谢道：“多谢行长，这确实是我们该做的，行长太客气了。” 东方毓琇仍是坚持。我们也多少知道，商人最重视平等交易，这次我们救了她的女儿，她必定会报答我们，不想欠我们的情。况且，我们也听说，这位东方小姐是东方行长唯一的女儿。 我和阿瑜对视了一眼，我笑道：“既然行长坚持，我们也不好推脱。只是，我们暂时还想不到能向行长讨要什么。不如先将这份礼寄存在行长这儿，待我们日后有需要，便来找行长。” 东方毓琇微笑着道：“好，便听你们的。” 我们正欲告辞离开，洛云川叫住我们，让我们回来坐在东方毓琇对面，问道：“你们从奉天回来？” 我答道：“正是。” “一路上是否留意哪里有川蜀流民？” 阿瑜答道：“我们从奉天经洛阳回来，还未到荆州便已看到有流民。从江夏到江东，一路都有。扬州还少些，金陵、徽州、荆州都有许多。渝州就更不用说了。” 洛云川转头对东方毓琇道：“东方行长，我听闻西蜀官府与锦官城郡府已在救灾，可止不住灾民往外跑。途径各地，风华盟至少得设粥厂。救灾物资，风华盟也会供应。只是，风华盟不过是个江湖义士的组织，除了设粥厂、派人协助救灾，其余事宜实在物资不济。所以，这次东方行长来，除了谈妥八月风华盟商队随贵行商队往东瀛国之事，还希望在救灾一事上，能请得行长协助。” 东方毓琇也不犹豫，点头道：“这是积德积福之事，毓琇商行必定鼎力相助。”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天色已晚。洛云川留东方毓琇在金陵住了一晚，次日送她母女二人回商都。 我们从城门口回来路上，洛云川道：“你们大抵不知道风华盟也有商队吧。” 我们皆摇头。 洛云川道：“不知道也是应当。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东方行长抢生意，因此商队只有总堂口和行省堂口才有，而且规模并不大。出海时常常是几个行省和总堂口结伴而行。这次便是总堂口与江夏堂口一起随毓琇商行出海，购置一些外邦药物。” 阿瑜道：“东方行长倒不似那种无良商人。” 洛云川笑道：“毓琇商行能在云朝纵横六十年不倒，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日后会对东方毓琇提出什么报答。” 我笑道：“我们也很好奇。说不定那条件也会让我们自己大吃一惊。” 洛云川只是笑，回头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南宫惊月的蛊毒？我今天早上临走时看她似乎有成蛊了——你们肯定见过谢寻俞了吧。” 阿瑜苦笑道：“贺辛然说得没错，她确实又邪气又狠厉。不过，倒是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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