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微听出了些许病音,诧异问:“你病了?” “流感。”谈惜归简单回答。 沈霏微定定看着十一这张有别于青春期时候的脸,在看到对方耳后未变的浅色小痣后,调子很慢地说:“冬日流感高发,多注意着点。” 她印象里,十一每每染上流感,最不舒服的就是鼻子。 鼻子不通气,又怎么闻得清她手腕上的香水味。 她突然很想听对方再叫一声姐姐。
第53章 想听, 却不急于一时。 沈霏微不说去或不去,当着谈惜归的面抬手, 低头将鼻尖贴近手腕,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些许淡雅的香气。 香味和对方不久前的二字形容很贴切,很明媚,类似于初春冰雪消融,冷冽过后便是无尽的和煦。 不过这恰也是设计师赋予它的理念之一,难保谈惜归是不是拾人牙慧。 沈霏微偏着头,目光斜向谈惜归的侧脸, 说:“你有没有觉得, 这款香的后调,有点像我以前常买的那一瓶沐浴乳。” 两人而今, 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当下可以聊。 她们能聊的,只有共同度过的许许多多日夜,共享过的许许多多回忆。 沈霏微埋下一个幌子, 并不突兀地提起从前, 然后暗意十足地将手腕送到谈惜归面前。 谈惜归静默了两秒不止, 最终还是微微低头,鼻息又若有若无地触碰在沈霏微的皮肤上。 “有点像。” “是吧。”沈霏微收回手,像狐狸一样,眼弯弯地笑。 她确定,谈惜归是真的感冒了。 其实这个香味, 和当年的沐浴乳一点都不像, 共同点只在, 它们都是花香。 所以谈惜归在众人面前刻意贴近, 不过是借机发挥。 沈霏微问:“感冒几天了?” “两天。” 沈霏微意有所指,“那该吃药。”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她不信谈惜归没有发现自己已被识破。 然而谈惜归神色平静,没有露出半点被拆穿后的慌乱,就像她早预知到所有结果,然后故意用了最拙劣的方案。 “那要去看看房吗。”谈惜归执意于此,复而又问。 明明说话人语气平缓,沈霏微偏听出了些许微不可察的迫切感,好像谈惜归希望她当场敲定。 沈霏微将手背至身后,手指从腕上一捻而过,不是为了擦掉那残余的触觉,而是想将它们摁至皮肉之下。 “什么时候?” “就现在。”谈惜归说。 沈霏微确认对方是迫切的,随即她温和皮囊下的一颗心躁动不已,正如交叉感染。 她慢声说:“但我也许只是短租,对方知情吗。” 那个地段的房子,不可能有人愿意短期租借。 谈惜归说:“我提前告知了。” “我接下来也正好空着,那就劳烦带路。”沈霏微答应下来。 两人决定得还挺突然的,但这一次,谈惜归没再问司机拿车钥。 来时,谈惜归可不是从驾驶座里出来的,她有备而来,在借一步说话前,便已将钥匙握在手上。 沈霏微想,如果换作别人,定觉察不到谈惜归这其实并不明显的用意。 太过熟悉,太过默契,弊端就是交锋会持续胶着,气氛拔刃张弩。 走向停车场的一路,中途无一人上前同谈惜归说话。此前和她同行而来的那些人,大概在这之前就接到了指令,已经先行离开了。 一切安排,巧妙到好似天衣无缝,可偏偏被放置在棋盘另一端的,是沈霏微。 沈霏微有一瞬觉得,十一变化好大,这念头才刚冒出,便有一些记忆涌上心扉。 是好多年前实验楼那扇紧闭的门,和那个挨揍后不敢声张的男生,诸如此类…… 沈霏微又觉得,十一始终如一。 只是在那些年的共处中,她被对方澄静的外貌迷了眼,总会更偏向于认为,十一是可爱纯粹的。 可爱的点就在,不论对方是黑是白,不论对方瞒她多少事,本意都是顺她心意。 这不可爱吗。 上车后,谈惜归转头问:“要先去吃饭吗。” 如今是中午一点过,已到饭点。 沈霏微忙惯了,此时还没什么饿感,便说:“看你,我倒是不急,可以先看房子。” 谈惜归思索片刻,先联系了房主,简单说明自己预计到达的时间。 这流程根本不合常理,如若房主当下有事脱不开身,那她们上车一趟,便只能奔着吃饭去。 沈霏微越发肯定,谈惜归就是别有用心。 谈惜归计出万全,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她这并不完美的诡计,是某些不能过量的食品添加剂。 沈霏微吃到了,觉得还挺美味。 谈惜归从容解释:“我今天本意也是想过去一趟,为了确认房屋详情是不是属实。” “看来是我不够上心。”沈霏微揶揄。 又和之前一样,谈惜归已在这六年里,将当地所有的路都烂熟于心,无需借助导航,就能找准翡翠兰花园的方向。 在路上的时候,谈惜归特地在一家格调挺高的饭店门外停了很久。 过会,有服务员从门里小跑出来,从窗外将一只蛋糕盒递到了车里。 谈惜归接住,转而交到沈霏微手上说:“尝尝,房东恰好在那,饭是来不及吃了。” 沈霏微解开缎带,打开盒盖便看到一块卖相精致的红丝绒蛋糕。 比那年她早起在佳好轩买的,要精致得多。 “这不是一人份。”沈霏微说。 “不是。” “经常买蛋糕?”沈霏微看向谈惜归。 “偶尔,多了会腻。”谈惜归转而又说,“但如果是红丝绒,体感会好很多。” 沈霏微轻哧一声,在车上将蛋糕切开,慢腾腾挖了一勺。 近要到翡翠兰花园时,费茕声来了电话。 电话里,费茕声有点诧异地问:“你上哪去了,上午我们不是约了饭吗,我记岔了?” 沈霏微朝驾驶座睨去一眼,舔走嘴角的奶油,说:“你没记错,是我眼下突然有点事,忘记和你说了,这样,下次你要是还想打牌,我多让你两圈。” “你可太大方了。”费茕声有点咬牙切齿。 沈霏微挑眉:“你最近是不是在追人,你主动约个饭,机会我已经给你了。” “真是谢谢你。”费茕声半句嗔怪的话也说不出了,飞快挂了电话。 同车的谈惜归只能听到沈霏微一人的声音,在对方的刻意遮掩下,她根本听不出被自己带走的这个人,正因为爽约遭嫌。 不过谈惜归能听出,交谈双方的关系是亲近的,于是很轻微地抿起了唇。 车速一时间变快了半分,也就半分。 紧握方向盘的人精心隐藏了情绪,使得这个差距微乎其微,只有有心者,才能从中发现蹊跷。 沈霏微看向车窗外,意味不明地说:“翡翠兰地段真的很好,不抢在前边,怕是加价也租不下来吧。” “嗯,是很好。”谈惜归说。 翡翠兰花园在数十年前就被当地贵族承包下来了,就在芙洛莉的山脚下。 此处地段优越,道路四通八达,风景美不胜收。大概因为在早十几年就已经规划完整,不再新建住宅,所以内部更是寸金寸土,一房难求。 拐进花园外沿,远远能望见零星别墅,外观各有各的雅致秀美。 就算沈霏微以前再喜欢热闹,也不愿意长久住在人多之地。 尤其此时的她,在工作时,对安静需求度极高,否则很难达到自己想要的效率水准。 在Y国的头几年,不少合作方明里暗里都说过她傲,傲的其中一个点就在,她想事情时,不喜欢有人在旁打搅。 好在她最后交出去的方案能称得上完美无缺,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就在前面。” 谈惜归蓦地出声。 沈霏微盖上蛋糕盒,有点想念从前,那时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喂到十一嘴边。 车缓速停下,边上是一处打理得很好的院子,一眼望进去,看不见丁点居住过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沈霏微此前托人询问过的一户,屋主明明已经做好迁入准备,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改了主意。 花园里种有耐寒的植物,绿得挺漂亮,底下的泥土明显是新翻的,带有明显的潮意,石子路上还遗漏了零星才被拔除的杂草。 好像屋主知晓会有人前来,所以临时临急地收拾了一番。 沈霏微开门下车,看到有人从屋舍后方走了出来,是位红发碧眼的女士。 能住进此地的,都是非富即贵,可在看清门外的车后,红发女士还是明显紧绷,她放慢脚步,暗暗长吸一口气才走上前。 “请问,是来参观房子的吗。”她问。 沈霏微说是,回头朝车内看去一眼,笑说:“麻烦稍等。” 听到谈惜归熄车关门,沈霏微才问:“来前给过电话,您现在方便吗。” “当然。”女士抬臂,视线不着痕迹地斜向沈霏微身后,“这边请。” 谈惜归走上前,和沈霏微稍稍错开一步,不同于六年前,能严丝合缝地将手臂贴近。 房子内部和沈霏微预想的一样,即使闲置多年,一切物件都还是崭新的。 “怎么样,合意吗。”谈惜归在沈霏微耳边问。 沈霏微颔首,比预想中的还要满意。 领路的女士有些顾虑,中途微作停顿,转头说:“租期可以谈,只是我不太希望这边的房屋被当作私人聚会馆,还请见谅。” “不用担心,是我个人租住一段时间。”沈霏微温声回答。 女士一愣,随之跟着笑了,有点委婉地说:“我以为您是和爱人一起。” 沈霏微当作听不明白对方的误解,摇头说:“很遗憾,暂时还没有爱人。” 女士很欣赏沈霏微的谈吐和相貌,不吝啬地夸耀:“我想,追您的人一定很多,您如果愿意,下一分钟一定会有。” 沈霏微爱听,嘴角的弧度又摁不住了。 她那个埋藏在六年前的习惯,在与十一重逢后,刨土钻地般地冒出芽尖,竟又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人,忘了今夕何年。 谈惜归与她静静对视。 沈霏微短暂一愣,干脆顺势问:“十一,你呢。” 这是重逢后,她第二次喊出“十一”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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