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音短短,回味无穷。 “我之前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心思。”谈惜归迎着对方的注视,语气很郑重其事。 “之前没有。”沈霏微没来由地复述,字音嚼得很慢。 “嗯。” 参观过后,屋主坦言自己就要出国,希望能尽快签好协议。 对于临时居所来说,这已经好到超出沈霏微的预计。 沈霏微多花几分钟来权衡利弊,然后当场便与屋主签下了协议。 屋子是干净的,直接入住也没问题,坏就坏在许多东西没备齐,沈霏微还是得先回酒店住上两天。 回去途中,沈霏微有点昏沉,大概因为这几天接手工作太多,在酒店又没休息好,便索性再一次婉拒了谈惜归的约饭。 从略微弯绕的花园道路出去时,沈霏微在路过的庭院里,看到了一只没剪尾的黑杜宾。 杜宾戴着精致的银色项圈,体型优美流畅,忽然一个警觉,猛冲谈惜归的车叫了好几声,尾巴摇得很欢,分明不是敌对的姿态。 它甚至还在院子中追了一段,直至被栅栏截住,才不得不停步。 杜宾好像认识谈惜归的车,但是谈惜归目不斜视,没有停留。 沈霏微朝着侧窗后视镜微抬了一下眉,没说话。 再到范伦娜月亮酒店,沈霏微还未解开安全带,便听到谈惜归说:“你想好哪一天过去,可以提前给我电话,我可以帮你搬运行李。” 谈惜归说话客客气气,带着六年前不曾具备的游刃有余。 沈霏微忽然停住,侧身看了过去,说:“我就一个箱子,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打给你。” “嗯,你有我的号码。” 好似在特地提点什么。 依旧是密闭空间,却比六年多前游泳馆的更衣室宽敞许多,不变的是,依旧安静。 沈霏微定定看了谈惜归很久,大概因为某种死而复生的熟悉,所以这样的注视并不会显得太冒昧。 此时此刻,两人不能说完完全全重修旧好,只能说,已不像重逢日那么生疏。 不生疏,却也远不及昔时的亲密无间。 在这种时候,其实不谈及当初的分离,才是最体面的。 偏偏沈霏微开了口:“那天我转身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 六年时间,谈惜归铸成了越发坚固的铜墙铁壁,她不赧不怒,很淡然地点头说:“你看到了。” “脸花了么。”沈霏微指的是对方过敏的事。 谈惜归显然挂怀,不过她一点也不抗拒,眼眸略微一垂,不假思索地承认:“挺花的。” 沈霏微抿了一下唇,好整以暇地打量眼前那张昳丽又凌厉的脸,慢慢地说:“谈知韶被吓到了吧。” “当时在机场,她想多留金流两天,带我去做个详细检查。”谈惜归说。 “但你没留。”沈霏微识破。 谈惜归笑了,却只是嘴角扬上一下,显得很冷淡,似乎是敷衍时的惯用招式。 沈霏微想,看来十一的过敏并未因为年岁渐长而消失,她想到对方当初划过面庞的那滴泪,也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更多她不曾见识过的汹涌涕泪。 那十一的整张脸,一定花得很厉害吧。 心呢,心是不是全部融化成了泪水? 沈霏微倏然一笑,“现在还会哭吗。” “要看吗。”谈惜归顺势问。 沈霏微骄矜的眼波荡了过去,说:“酝酿不出来的吧,你如今的时间价值千金,要在我这抛多少钱?” “那你说个数?”谈惜归应答如流。 沈霏微后来还是没给出那个数,只留下一个故弄玄虚的钩子,说自己还得先盘算盘算。 当天夜里,沈霏微在酒店里清醒地想,她似乎不用准备得那么齐全,完全可以在住进去之后,再慢慢补齐生活用品。 在这清醒时分,她做了一个决定,她可以早一点搬到翡翠兰,不必在这多住两天。 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费茕声兴奋到睡不着觉,给沈霏微打了个电话,分享自己约饭成功的事。 沈霏微睡得迷迷蒙蒙,含糊地说:“怎么报答我呢?” “你房子找到了吗,我在黛江边上的那套房还空着,在高层,你直接拿走吧。” “说晚了,换个答礼。”沈霏微一顿,眼帘半掀,“你帮我问问,谈惜归是不是住在翡翠兰花园那边?” 电话那边的人思索少倾,说:“用不着问别人,我猜是,那天我给谈惜归送剪彩请柬,是在翡翠兰附近碰的面,只是她当天没给答复,我等了几天才知道,她坐船出海了。” 挂断电话,沈霏微半梦半醒地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不是隼吗,那就让她见识见识,天空猎手最迅疾的追捕。
第54章 次日早会结束后, 沈霏微回到范伦娜酒店,不紧不慢地收拾好箱子, 在门外打到一辆的士。 几天前初到范伦娜酒店的时候,她只拉着一只皮质箱子,离开亦然。 她在Y国的房子还没有转手,不过早在登机之前,她便已将所有的服饰用具都收拾妥当,只要有需,那边就会有人帮忙寄出。 那处房屋有保洁人员定期打理, 不怕积灰, 日后不想留了,再转手也不迟。 如今就这么一只孤零零的皮箱, 她根本没必要和事前说好的那样,让谈惜归百忙之中脱身过来。 于此太过刻意,有违猎物的生存准则, 无异于自投罗网。 况且, 试探也有其制胜宝典, 得留有足够多的余地,亦不可将战线拉得太长,才能游刃有余。 沈霏微打车到翡翠兰花园,在中途的时候,她特地让司机稍作停靠。 下车后, 她直奔路边连锁店, 并未挑挑拣拣, 而是目的明确地买了一样东西。 全程也就三分钟不到, 沈霏微很快便回到车上,劳烦司机继续往翡翠兰花园的方向开。 司机用A国话搭腔:“现在不是翡翠兰花园最迷人的时候, 你应该早些来。” 明显把沈霏微当成了游客。 沈霏微索性说笑:“那不如,我直接在这住到下一次开花。” “那你一定是最忠实的翡翠兰爱好者。” 沈霏微心说不是,她只是最尽职的牌手,她正在寻机打出,最动人心魄的一套组合牌。 不过多时,翡翠兰花园近在眼前,司机询问:“是要把您送到花园内区的酒店吗。” 沈霏微抬手指向岔路的另一边,说:“不是,往那边开。” 司机有些诧异,却还是顺着指向开了进去。 翡翠兰花园是在山脚,再往前开便是缓坡,不少别墅傍山而建,远远能望见规划齐全的繁华商区。 司机开得很慢,转而以为沈霏微是要到商区,便说:“这里是富人的乐园,听说不少名人都喜欢来这边购物。” 然而沈霏微接着指向了另一边,她并不是要进商区,而是要到别墅群内部。 沈霏微记得路,轻易就能找到了昨天来过的地方,根本无需司机瞎转悠。 她手指一收,说:“就是这里了。” 司机讷讷:“看来您比我更清楚,翡翠兰花园什么时候最迷人。” 沈霏微摇头否认,下车后看司机替自己提了箱子,悠然解释:“我是第二次来,不过确实不是因为花园来的,这里引人入胜的,不只有花草。”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不留余地。 司机调头离开,大约是第一次进入花园边上的别墅群,在远处徘徊了不下两次,才终于找到出去的路。 冬日凌寒,或许因为附近人烟少,更显得萧瑟冷清。 沈霏微不急于进门,转身分辨出,昨日谈惜归带她离开的方向。她不禁抬臂,用手模拟出车辆行驶路线,循着远处的园林道路,缓慢移动指尖。 她事前不告知谈惜归,如今人已到达,才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打字。 「我到翡翠兰了。」 简明扼要,是不加修饰的矛,不拐弯抹角地迫近。 从打字到发出,沈霏微手还挺稳,心潮却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不知道接收人是不是也会如此,她期待谈惜归的反应。 远远的,有狗撒丫子跑近,那足趾在石砖地上摩擦的声音尤为明显。 就在下一秒,沈霏微又见到了那只尾巴细长的杜宾。 杜宾从花圃后飞蹿而出,在跑动间,脖颈上的银色链条曳动不定,串在上边精心定制的身份牌也跟着叮铃作响。 一位女士牵着绳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跑动,堪堪能将之牵制。 杜宾身姿挺拔漂亮,看起来已是成年体格,骨架极大,得亏幼年期未裁耳剪尾,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憨厚。 在嗅见生人气息时,它蓦地一顿,远远张望着,不再靠近。 好在尾巴齐全,它的情绪完全暴露,看得出是有些许机警,不过更多的还是愉悦,尾巴晃得轻快。 女士跟着停步,撑着腰站在路边喘气,看一眼表,好似说给杜宾听:“到点了,我要下班了。” 杜宾没动,还在打量此地陌生的闯入者。 女士拉动绳子,唉声叹气的,“求您了,打个商量吧,明天可以多遛一圈。” 好在是一样的黑发侨胞,沈霏微单靠口型,远远便能辨认出对方说出口的话。 这样其实很冒昧,只是她实在好奇。 女士拽了两下链子没拽动,终于意识到附近有生人在,她挤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想弯腰把杜宾整个抱起。 杜宾纹丝不动,她更不好意思了。 沈霏微弯了下眼,把箱子留在原地,走上前温声打了声招呼,然后问:“你们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嗯……”女士一顿,“它是。” “能问问它叫什么名字吗,它好吸引人。”沈霏微略微弯腰,浅色的瞳仁里盛了笑意。 “春。” 沈霏微一时间以为,是她太执着于那个逝去的年少期了,使得听觉出现了偏差。 “春天的春,是个姑娘。”对方补充。 原来不是偏差。 沈霏微看杜宾凑过来,很矜持地闻了她两下,便伸手任之舔上手腕。 女士又看表,明显在赶时间,但看杜宾在和旁人友好互动,讪讪地挤出笑,不好打断。 沈霏微试探般摸上杜宾的头,故意用很柔和的声音问:“你养的吗,它很有礼貌。” “是我雇主养的狗。”女人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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