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来由地觉得疲倦,好在她已经给了名片,十一会不会联系她,完全是十一自己的事了。 枯萎的春天,已经在这片刻间,得到了最可惜的解答。 这时候,费茕声来了电话。 费茕声在那边说:“谈惜归走了。” 沈霏微轻飘飘啊了一声,她知道,谈惜归是出来找她的。 费茕声又说:“刚才还聊得好好的,但刚才那个姓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谈惜归一个手势打断了,谈惜归好像在示意他闭嘴诶,我怀疑谈惜归就是被他气走的。” “姓刘的?” “就是一开始出声挖苦我的那个。”费茕声幸灾乐祸。 “该。” “谈惜归的性子看起来冷,但说话语气还挺温和,就是走得太干脆了。”费茕声语气里透露遗憾,“谈知韶我是不敢想了,但今天接触了一下,感觉谈惜归人还不错,下次要是有机会多谈谈别的就好了。” 沈霏微沉默了许久,心跳如同失控,她越是深呼吸,心跳就越快。 “那你下次试试吧。” 电话挂断,沈霏微眯眼望向长街尽头,街灯接连不断,隐约已能看见飞驰而过的车影。 她正想随手招一辆出租车,身后忽然有车灯徐徐照近。 一辆通体黑色的车,像寻机而动的庞然巨物,倏然停在她的身侧。 沈霏微停住,注视起缓慢降落的车窗,不太意外地看到,谈惜归那张冷静的脸。 “我送你。”谈惜归说。 沈霏微没有犹豫地上了车,有一点点想笑。 其实早在看到对方手里的车钥匙时,她便有了猜测。 这也是默契之一,但她不敢用六年的空白去赌默契,她留有余地,仍然打算先离开塔莎大街。 “去哪?”谈惜归自然而然地问。 沈霏微说出酒店的名字。 那以往勾她食指,牵她衣摆的一双手,如今淡然自若地撘在方向盘的皮革上。 手的主人回头说:“你还没有找到住处?” “前段时间忙,今天刚下飞机,没来得及。”沈霏微坦然。 谈惜归的目光明显顿滞,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及其它。 沈霏微观察得细致入微,凭借对方刚才唇齿间微不可察的一动,品鉴出对方有话还未说完。 如果没有那六年的空白期,或许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欺上前,让对方毫发皆不能藏。 但此时不行。 沈霏微坐在副驾驶座上,在漫长的沉默过后,终于见着了酒店颇具特色的半月塔尖。 “到了。” 谈惜归靠边停车,不着痕迹地朝大堂中望去一眼,好像在做好坏甄别。 “谢谢,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沈霏微开门下车,客气得像在对待过往客户,留一句可能永远没法兑现的邀约。 但谈惜归不是沈霏微的那些客户,她很直接地问:“明天下午可以吗。” 车门还敞着,沈霏微弯腰看着车里人,眼弯弯的,“但我会很扫兴,我要比别人多花几天来倒时差。” 谈惜归没表现出丁点被婉拒的沮丧,只是点头说:“那么,以后再约。” 沈霏微把车门关上,正要走,忽然转身往车窗上轻敲了两下。 车窗降了下来。 “给我闪个来电,我存你的号码。”沈霏微说。 很快,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备注好后,才摆手又说:“慢走。” 看着那辆车汇入光影穿梭的大道,站在街边良久的人终于动了。 但她没立刻转身走进酒店,而是先把刚才备注里的“谈惜归”,改成了“十一”二字。 翌日沈霏微几乎是睡过去的,临傍晚,才到公司新楼走了一圈。 沈霏微在Y国多逗留了一段时日,为品牌争取到了在高定周上发布新品的机会,所以她到A国比之其他人更晚些,晚到令众人怀疑,她已在为跳槽做准备。 好在沈霏微还是现身了,她人缘好,不同于以前还在琴良桥的时候,得时时提心在口,不敢和人深交。 大楼中迎面而来的员工,多少都会同她打招呼,有些个相熟的,忍不住多拉扯几句。 “昨晚谈家那位话事的,是不是也到艾普丽了?”有人问。 沈霏微暗叹,谈家在A国的侨胞圈子里,真的是好神气。 她漫不经心地应声:“不是谈知韶,是谈惜归。” “谈惜归?那可比谈知韶更难得,可是费总邀的不是谈知韶么,怎么去的还是谈惜归。” 这事,昨晚沈霏微洗漱完快躺下的时候,费茕声也打电话问她了。 她当时嘴上说:“也许谈知韶认为,同龄人更有聊头呢。” 其实她心里更偏向于觉得,那可不是巧合。 今天有人再问,沈霏微还是一样的话术。 对方被说服了,深觉得有几分道理,又问:“谈惜归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沈霏微还未分辨得透,如今十一示人的是哪一面,这一面与从前,又有哪些细枝末节上的不同。 她死皮赖脸地将自己当成,那张熟知对方过往所有依恋和敏感的月亮牌,只想独占对方不为人知的过去。 片刻,沈霏微悠悠地说:“你见到她的话,就会知道。”
第51章 总部早早就迁到了A国, 但因为沈霏微不在,费茕声特意将剪彩日往后拖延了。 剪彩前夕, 费茕声又让下属发出了众多邀请,自然,有的还需她亲自送到手。 其实在品牌刚刚起步的那阵子,不少人都当费茕声是在玩票,却不知,费茕声在许多事情上都会亲力亲为,她确信, 诚意往往是成事的关键。 只是这一次, 费茕声递给谈惜归的邀请,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如同石沉海底。 费茕声不太明白,毕竟谈惜归上一次都露面了,这次合该没有理由拒绝, 再不济, 随意派个代表出席也合情理。 像谈惜归那类做事谨慎入微的人, 如此刻意拂人面子的事,应当不屑于做,费茕声心想。 且不说,她与谈惜归没有过任何纠葛,邀请函送出当天, 两人交谈也还挺融洽。 但谈惜归当天只说会晚些答复, 未给明具体缘由。 眼看着时间近要截止, 出席名单急待确认。 秘书在两天里询问了费茕声三次, 以便提前备好礼品。 费茕声联系不上谈惜归,不得不给雅谈集团打去电话, 一边软磨硬泡,想通过别的关系试探谈惜归的意思,也不必试探得太明显。 “别的关系”还没给出个准信,雅谈便来了电话,说小谈总这几天出海,也许得晚几天才能答复。 费茕声说好,实在猜不准,这是不是婉拒模版。 圈中了解谈惜归的人不多,谈惜归好比雅谈深藏不露的一张王牌,在打出前含明隐迹,锋芒不露,几乎无人知其底细。 对于谈知韶,众人已算知根知底。 谈知韶工作时雷厉风行,但在待人上,其实温柔体贴。她不锋利直率,常常连在拒绝人的时候,都会给对方撘足台阶。 谈惜归作为谈知韶的接班人,有那么一两分相像也很正常。 所以费茕声拿不准主意了。 不说费茕声,想撘上雅谈顺风舟的,其实一直大有人在,尤其如今雅谈的权力已在更替边缘,明眼人都清楚,这是与未来掌舵人结识的最佳时机。 费茕声挺在意这件事,干脆开车到范伦娜月亮酒店,经酒店登记后,乘着电梯一路上行,循着门牌号按响了沈霏微的门铃。 门里的人还在睡。 沈霏微在Y国的前些年作息紊乱,把身体折腾得半坏,喝起酒倒不会一杯就倒,但在当天会昏昏沉沉,第二日直接加重至头痛欲裂。 就算前一天仅是一杯入腹。 铃声还在响,间隔时而长,时而短。 倒是不急促,但落在头痛者耳边,只要是个响,都不免烦人。 沈霏微睁眼时,还不太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过会才脑袋胀痛地坐起身,拉紧睡袍往门边走。 那按铃一听就不是酒店员工,更何况,她根本没有预约服务。 即使如此,她也不担心门外会是心怀不轨的不速之客。 毕竟就算她离开春岗已有六年多,手脚功夫也不曾交还给云婷和舒以情一干人等。 再说,走廊上的监控应该还算健全。 好在不必等到开门,在低头看向猫眼的一刻,沈霏微的顾虑就打消了。 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愣了两秒才开门。 门堪堪打开,费茕声便拥上前,惊得沈霏微往后一个趔趄。 “你来干什么。” 沈霏微越发头痛。 “我来喊你一声姐姐。”费茕声暗含深意,这和她平常的调性全然不符。 后两个字,差点将沈霏微喊回到六年前的春岗。 在那一次分别后,再没有人这么喊过她。 简简单单的叠字发音,反复激起重逢的余味。 那点后劲,比酒还要足。 沈霏微一个激灵,一颗心因为当年的阴差阳错而遽然一滞,随即又怡悦颤动。 十一啊。 年幼时,她让十一默数星星,如今她默念对方鲜为人知的那个名字。 沈霏微的神色变化莫测,慢腾腾将费茕声的肩头推远,转身说:“别这么喊,少攀亲。” “大小姐喊腻了,换声姐姐也是一样。”费茕声噙笑,分明是戏弄人。 沈霏微扭头睨了过去,凌乱的头发垂在脸侧,使得整张脸只余下小小一块,尤其她皱眉冷脸,乍一眼有点瘆人。 费茕声恢复如常,转而揶揄:“我是比你大几岁,把你辈分喊高了,可是占着便宜的,明明是你。” 沈霏微一顿,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 在此以前,她还从不知道,姐姐二字正如她特地保留的特权,不是人人都能享有。 “还不是攀亲?什么事值得你特地过来膈应我。” “这么喊就是膈应了?”费茕声不答反问。 沈霏微停顿了很久没动,久到身上快能积灰,才拨开散乱的头发,晃晃悠悠往沙发上坐。 她半闭着眼昏昏欲睡地开口:“以前我是有一个妹妹。” 说完,她清醒了些许,“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是吗。”费茕声不解,“你家不是就你一个么,你哪来的妹妹,以前从没听你说起过。” 费沈两家很久以前是世交,这也是费茕声主动与沈霏微结识的其中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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