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婷一边把箱子拉进房里放,边回头说:“你之前不是嫌我事事都瞒着你,不跟你透底么,我和十六琢磨了一下,觉得是可以说了,所以打算一点一点地透给你。” 沈霏微没跟过去,坐在沙发上勾起阮别愁的耳机线玩,一圈圈缠在自己手指头上。 放好东西,云婷从房里出来,又说:“只是想把事情告诉你,现在就算协议到期,我也不会放你和十一走。” 云婷用的是“放”这个字,而非驱逐赶走一类的,就好像是沈十五和阮十一本心想走。 这无疑摆明了,两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墙上挂久了的日历都会产生感情,更别提这是两个活人。 “至少现在不会放。”云婷打开冰箱,看到自己走前留在里面的菜竟还剩不少,不由得啧了一声。 舒以情破天荒地主动搭话:“等事情尘埃落定,我和云婷不会绑着你们,但也不会非要你们走。” 沈霏微是想留,但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她变得有点像阮别愁,不想给人制造麻烦。 尤其这种关照关系,在一开始是因为一纸协议。 过会儿卷帘门又发出响声,阮别愁从楼底上来,手里提着外卖的打包袋,在看到云婷和舒以情时也微微一愣。 云婷瞄到阮别愁手里的打包袋,关上冰箱说:“我就说,我留的菜怎么还剩这么多,原来是到外面花钱了。” 阮别愁不遮掩,直接把两人份的外卖放在桌上,说:“做菜倒是不难。” “那什么难。”云婷问。 阮别愁只是看了沈霏微一眼,没吭声。 沈霏微同样也不应声,心里明白,不是做菜难,是要合她的胃口很难。 她眼珠一转溜,起身说:“我和十一要吃饭了,你们怎么说?” “我们吃过了。”云婷凑过去打量,“哦,佳好轩的,十六爱吃。” 沈霏微坐到饭桌边,等着阮别愁把餐盒打开。她余光睨见墙上的那本日历本,直接问:“我查到A国那场拳击赛的消息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还有点事没安排好。”云婷说。 阮别愁掰开筷子,递给沈霏微,“是郑月疑自己和那边谈拢的?” “当然是她自己谈拢的,都说了,那边多半会让步。”云婷摇头无奈一笑,“机票已经买好了,到时候林曳和程锦桦会和我们一起走。” 程锦桦这个名字倒是很久没有听到了,大约她真的是春岗里难得的纯生意人,其他住民极少会谈及她。 “程锦桦?”沈霏微说完就明白了。 程锦桦和林曳,一个做珠宝生意的,一个做运输的,倒也能凑到一块,林曳总不能没凭没据地带着云婷跑到A国。 “非得演这么逼真?”沈霏微问。 “对,难保不会有人起疑,我还得做做样子重操旧业。”云婷气定神闲,“我放在柜子里的那枚徽章,看到了吧。” 沈霏微懂了,在云婷瞒天过海的骗术下,一切变得有理有据。 “我们呢。”阮别愁眼皮一掀。 “你们是顺带的。”云婷轻笑。 A国之行在即,在前往金流机场前,云婷特地带沈霏微和阮别愁去见了程锦桦一面。 程锦桦恰好从金流过来,她在这边没有房子,住在彭挽舟的会所里,还没来得及换下正装,显得见面尤其正式。 见到来人,程锦桦又用起熟悉的口音打招呼,跟云婷说:“别来无恙。” 云婷坐下打量四周,说:“彭姐给你的招待规格还挺高,换我我也不愿意回去。” 程锦桦笑笑说:“那换不换。” “不换,金窝银窝,都不如我那窝。”云婷从程锦桦手里接烟,按住对方手背,“烟我拿了,但家里小孩在,不抽。” “没想给你点烟。”程锦桦将烟盒丢到桌上,转而看向云婷口中的小孩,“十五,十一,好久不见。” “上次见是过年的时候了,桦姐。”沈霏微拉拉阮别愁的手,姿态大方地坐下, “上次急着走,没来得及叙一叙。”程锦桦把腿架到椅子上,姿势很舒服,“说起来,这几年没来得及跟你们多相处,你们两个就这么高了。”她抬手比划。 云婷喝光了杯里的最后一滴酒,很用力地握了一下程锦桦的手,“锦桦,十五、十一会先行离开伊诺力岛,到时候要劳烦你在港口接应。” 程锦桦说好。 沈霏微凝视两人交握的手,不由得细数这三年里,云婷花在她和阮别愁身上的各种心思。 她从不觉得自己和十一是累赘,但或许,云婷原该会过得更轻松。 这一点,毋庸置疑。 除了阮别愁,无人发现她倏忽变换的情绪。 她系在包上的小白猫挂饰,被捏得吱一声响,令她不由得扭头看向声音源头。 对的,那天夜游回春岗的途中,沈霏微因风大不得不拉上拉链,系在拉环上的小白猫当即垂到胸前。 她再伏向阮别愁后背的时候,挂饰冷不丁被结结实实地压了一下。 白猫便发出了鼠鼠的吱声,很惨烈,又很古怪。 “在想什么,姐姐。”阮别愁不想打扰云婷和程锦桦的谈话,凑到沈霏微耳边轻声问。 “说想你,信不信?”沈霏微一顿,总觉得有些许歧义,“还有我。” 好像歧义还是没消。 阮别愁可能听出来了,也可能没有,她目光顿了几秒才移向另一边,点头说:“我信。” 三天后,程锦桦和林曳如约好的那样,为探查市场启程A国,云婷和带着画具的舒以情紧随其后。 舒以情用很凉薄的语气,说要欣赏沿途的景色,采风作画。 在某种程度上,两口子严谨得如出一辙。 沈霏微不太理解,这两人的行为里是不是掺杂了一些表演的成分,但她又确实能看到,舒以情时不时就翻开画本,对着远处的人或者景画起素描。 随后,她意外发现,云婷在看的时候,舒以情就在画别的,当云婷没在看了,舒以情就开始画云婷。 真是腻歪,她想。 沈霏微转而想看阮别愁在做什么,就看到阮别愁递过来开心果。 她没拒绝,但很直白地说:“十一,我不吃没剥好的。” 阮别愁便收回去,给她一颗颗掰开。 瞄到这动静,云婷的表演欲猛地窜到顶峰,在边上用很夸张地语气说:“十六,我也要吃,但我不吃没剥好的。” “滚。”舒以情说。 沈霏微一愣,她被起哄了。 沿路畅通无阻,十来个小时后,飞机在A国降落。 按照安排,前两天里云婷会跟着程锦桦和林曳去调查市场,第三天会去比赛现场看卢森挨揍,在卢森被揍完的第二天,再前往伊诺力。 沈霏微和阮别愁留在酒店中,有舒以情在隔壁房间进行陪同。 一切安然顺利,沈霏微在浴缸里泡着,忽然对着门说:“十一,我想喝冰箱里那瓶起泡酒。” 不过多时,门外有人问:“给你送进去,还是放这里?” 沈霏微想,可能再没有人能比阮十一更惯着她了。
第44章 浴室里雾气弥漫, 恰好门没锁,沈霏微又懒得挪步, 就转身面对墙说:“那你拿进来。” 门打开,捧着托盘站在外边的少女,大概顿了有一分钟之久。 雾气也没到模糊视线的程度,不至于迈进一步就迷失方向。 但阮别愁还是站了很久才闯到雾气之中,轻手将托盘轻放在浴缸边上。 托盘不声不响,她也不声不响,但托盘是死物, 而她心如飞絮, 一被惊动,便起伏难安。 “怎么这么久。”沈霏微也等了一分多钟, 才听到对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忘记拧开了。” 分明是谎言,毕竟刚才还在门外的人,可没有转头去拿启子。 好在小小谎言无伤大雅, 沈霏微也不会执意深究。 “那开了么?” “开了。” 阮别愁没有看过那些春心萌动的影视剧或是小说, 也不曾留意过同龄人的亲昵暧昧, 她根本不曾好奇,爱会起始于内心的哪一个变化。 但她连一瞬的目光游离,都不敢落向沈霏微的肩背。这种困局蔓延至,就连无意间碰到浴缸外沿的水珠,她都要蓦地收拢手指。 为什么呢, 少女心想。 “放好了么, 我要转身了。”沈霏微看着墙, 湿发遮了大半的背, 肩背不羸弱,但是很白。 叮一声。 是阮别愁敲了下杯子, 用声音示意对方托盘所在。 “等会转,给你放地上了。”几乎是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阮别愁退到了浴室门边,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沈霏微有点意外地回头,盯着关紧的门好一阵,才伏到浴缸边上,捞起酒瓶子看。 这天晚上她泡了很久,酒没喝几口,但硬是泡到水快凉透,才从浴缸离开。 外面的人还坐在床边,姿势一动不动,似乎是因为太困乏,不愿去做别的事消耗精力。 但她也不休息,固执地睁着眼等浴室里的人出来。 “怎么不睡。”沈霏微擦着头发问。 阮别愁终于能明目张胆地将目光投过去,这次无需回避。她拿起放在腿边的吹风筒说:“给你吹头发。” 这好像成了固定不变的环节,没有口头约定,也没有纸质协议进行束缚,自然而然地赓续至今。 沈霏微坐过去,把毛巾丢到一边,撩起水涔涔的头发说:“那吹吧。” 阮别愁吹得很仔细。 前面的两天里,云婷一直没有现身,只有舒以情会在饭点时分出现在两人面前。 舒以情一是来一同吃饭,二是来确认两人的安全,她越发惜字如金,说来说去只有那么几句说。 “吃什么。” “自己点。” “多吃。” “别逼我喂你。” “嗯?” 就连服务生弄错了餐,也没能令舒以情多动金嘴,她变得格外冷漠,越发没有人情味。 也或许是因为身处A国这个陌生之境,舒以情的注意力全被调度,她无心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沈霏微和阮别愁跟着在酒店中寸步不离,连房间门都鲜少踏出,入住后见到的生面孔寥寥无几。 幸好这过于乏味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在约定的第三天,云婷带着拳击赛的票从外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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