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桦和林曳大概到别的地方去了,回来的只有云婷一个人。 在看到云婷的一刻,沈霏微深觉陌生,因为从认识起,云婷就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服装。 版型很正的纯黑色战斗服,不宽松,衣摆挤在裤腰内,将她腰部线条勒得很分明。她脚下踩的是双马丁靴,鞋带看似系得尤其紧,显得很爽利。 但舒以情毫不意外,就跟看腻了一样,只是平平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问:“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阿桦本来就打算扩宽市场,她和林曳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么,有那么点重温过去的感觉,演得挺过瘾。”云婷扯开领口,看向舒以情说:“还记得我们在P国重逢的那一次吗。” 舒以情很淡地哧笑一声,酝了两天的杀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云婷眯眼回忆,“那次我差点没认出你,我看了你很久,但你好像根本感受不到我的注视。” 舒以情走过去,把插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按在云婷的座椅扶手上,弯下腰说:“我也差点没认出你,你太会演了,我当时在想,这个人真的有病。” 说完,舒以情就敛起了那点过于神经质的笑,她刚想退开,就被云婷抓住了手。 其实在这两个人刚刚靠近的时候,沈霏微就提高了警惕,她推推阮别愁的肩说:“出去透透气,婷姐身上有烟味,熏着我了。” 云婷听到,立刻向面前的人解释:“不是我,是在外面沾到的。” 也不知道舒以情是信还是不信,或许只是因为云婷突然将她拉近,她才猛地打在云婷的手背上。 打得很响。 沈霏微拽着阮别愁在走廊上透气,被路过的服务员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助。 好在这不是什么小众语言国家,沈霏微能很流利地予以回应,换作是在P国,她大概只能当对方是在叽里呱啦乱叫。 阮别愁摸出耳机,将其中一只塞到沈霏微耳边,语气淡淡地问:“真的是透气吗。” “不是。”沈霏微一时不知该从何解释,尤其身边少女面色平静,似乎只有她悄悄当了那起哄的看客。 她斟酌数秒,很委婉地说:“我看婷姐和十六好像有话要说。” 阮别愁嗯了一声,眼是沉黑的,目光是澄静的,显得恬静又乖巧。 沈霏微自己将单边耳机戴牢。 边上的少女就是用那样的神色,和波澜不惊的语气,描述起刚才那险些令沈霏微耳根燥红的一幕。 “我看十六差点扑到婷姐身上了,婷姐使坏。” 沈霏微的耳朵尖还是热起来了,所幸戴着耳机,又有头发遮掩,她还能装作漫不经心。 她在倏忽而过的念头间,出乎意料地发现,阮十一的接受能力,好像一直都比她想象中的强。 她总是很习惯的,把阮十一放在一个需要被好好照看的位置上,不由分说地给予很多冗余的关照,但其实,阮十一没那么脆弱。 A国入冬更早,从窗外刮进来的风料峭刺骨。 沈霏微的思绪还在百转千回之时,忽然听到身边人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沈霏微转头去看,只见阮别愁若有所思地低着头,齐肩的短发被风扬得很高,因毫无表情,身上神秘感多添了几分,似乎和窗外的风一样冷漠。 她不由得想,还是脆弱的,这不就冻着了么。 “回去吧。”沈霏微说完便扯下耳机,全然未料,因为皮肤薄,被冻得眼梢和鼻尖齐齐发红的人,明明是她。 好在云婷和舒以情有分寸,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云婷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舒以情却换到了窗边,两个人隔了有一丈远。 见到两人从外面回来,云婷边在裤子侧边的口袋里摸索,边说:“晚上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她摸了三四个口袋,最后才终于翻出几封带暗纹的烫金邀请函。 看似昂贵的邀请函没有受到妥善保管,被折得分界线明显,好像是从哪个垃圾箱里捡回来的。 云婷拿在手里抖了两下,把折起的邀请函抖开,说:“好不容易拿到的。” “几点?”舒以情瞟了一眼。 “我们傍晚过去,八点入场。”云婷打开看了一眼,好确认时间。 沈霏微凑过去,愕然发现邀请函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她不由得怀疑起这东西的来历。 “我买的,别慌。”云婷解释。 舒以情冷嗤一声。 拳赛按时开场,所幸验票入场并不严格,也可能云婷走了偏门,验票的人才没有阻拦。 沈霏微紧跟云婷和舒以情走入通道,一边将阮别愁的袖子捏得很紧,才刚踏进内场,就被格外奢华的装潢晃花了眼。 不像看拳,反倒像出席什么高端宴席,入目全是小桌和皮质沙发,有酒有瓜果,很有格调。 但这明显是举办方特意给众人营造的错觉,在此地举办的拳赛不同于春岗的拳击秀,它不掺任何表演成分,和格调二字根本不沾边。 在春岗呆了三年,沈霏微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种拳拳到肉的搏斗,没想到比赛真正开始时,她竟还有些坐立不安。 不是无聊,是触目惊心。 沈霏微不问自取,直接从阮别愁的口袋里摸出耳机,闭起眼假装养神,不想多看。 阮别愁的歌单里原先全是舒缓老歌,其中夹带几首时下流行的小甜曲,可在沈霏微戴上耳机后,那些舒缓的,节奏轻快的,竟一首也听不到了。 沈霏微径自将阮别愁的手机拿过来看,才知道这是对方几天前新建的歌单,歌单里的歌曲,和她常听的列表竟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的重合度。 调子吵吵嚷嚷,恰好能将周遭的呼喊压制少许。 个个音符紧凑而至,搭建出了一个仅属她们二人的场地。 划拉了一下对方新建的歌单,沈霏微忍不住笑,抬眉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听这些。” “因为是你听的。”坐直身的少女极其坦然,不做诡辩。 沈霏微轻飘飘哦了一声,故意曲解:“你复制我的歌单了。” “没有,是我手打搜索出来的。”阮别愁平静转头,很认真做解释。 沈霏微枕起对方的肩,点开别的歌单说:“我检查看看,别的是不是复制我的。” 阮别愁不作声地投以目光,在沈霏微点开埋藏在最末尾的那个歌单时,眼底闪过一瞬的慌张。 她撘在膝上的手很轻微地动弹了一下,幅度太小,无人觉察。 “从最底下开始检查。”沈霏微说。 于是阮别愁眼睁睁看着,那只好看的手悬在了一段未命名的录音上方。 沈霏微早些时候认定,这录音一定是某位老师的授课内容,但再次看到时,又隐约觉得不是。 以阮别愁的习惯,她或许是会将课上未听懂的内容录下重学,但绝不会多次都听不明白,以至要将录音留存至今。 所以沈霏微秉持着好奇之心,不在暗地里臆测,而打算当着对方的面点开。 她特地在这个分类上停顿了数秒,数秒里阮别愁没有做出任何打断行为,她便将之当成默许,继而才付诸行动。 录音前段是漫长的沉默,久到让沈霏微误以为,里面其实没有内容。 但近一分钟后,她听到耳机里传出自己的声音。 并非任课老师的倾情教学,而是她心不在焉地讲题。 听内容,讲的似乎还是一两年前的题。 熟悉的声音通过自身以外的介质传至耳边,一时间陌生感十足,沈霏微差点不敢相认。 沈霏微转而才想起,是了,有几次阮别愁问她题,她没什么教的心思,生怕被反复追问,干脆捏起对方手指,手把手教用语音备忘录。 只是她没想到,原该保存在备忘录里的东西,竟被转存到音乐播放器中,使之可以自动循环。 沈霏微没觉得羞臊,被发现秘密的人是阮别愁,而作为被优待的那个,她没必要羞臊。 她只是很意外,很惊奇。 荒谬的喜悦再次流淌到血液当中,这瞬息里,冬日严寒犹被轰赶。 “为什么还保留这个,十一?”沈霏微凝视起对方澄寂的眼。 少女坐得端正,可能因为目光比之刚才更为专注,她看起来就像是误入拳赛现场的好学者,只为解沈霏微口中的这道题。 沈霏微听不到满场的欢呼声,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这刻仿佛掉进对方眼底的黑洞世界,能感受到对方冷漠皮囊下的零星欢腾。 “是还不会解吗,我那时候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她故意问。 “不是的。”阮别愁视线下垂。 她明明,连自己胸口下的雀跃都还不能全懂,这刻却因为被勘破了心思而发窘。 “十一,你今天都不叫我姐姐了。” “不是说不明白,只是我想听。”阮十一看向沈霏微,“姐姐。” 沈霏微打量对方,正欲收回目光的时候,觉察到远处镜头突然扫近。 两人来不及回避遮掩,凑得极近的脸被投映到大屏幕当中,幸好,镜头没有停留,只是一扫而过。 镜头只是很碰巧的,在转播观众席的时候,晃到了她们这一块。 沈霏微当即坐正了身,虽然只有一秒,但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下意识看向云婷和舒以情,见边上的两人没什么反应,也便安下了心。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主持人提到郑月疑俱乐部的名字,继而将那位新加入的成员请上了场。 卢森周身紧绷,目光很明显地扫向了观众席,不清楚是在找寻盟友,还是仇敌。 沈霏微勉为其难地看卢森打完了全场,想象中的闹剧没有出现,卢森竟从头到尾都占据上风,状态好得出奇。 在卢森和对手拼死厮杀下,郑月疑的面子最终得以保全。 不得不说,卢森也很给脸,他加入俱乐部本也不是为了挣这一笔亡命钱,偏半点不作假。 看到卢森下场,云婷侧过身在沈霏微耳边说:“走吧。”
98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