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突然想到。 既然是旧友,想必云婷是见过的,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云婷从来没有说起过旧人。 这几年,沈霏微偶尔还是会去揣测云婷和舒以情的过往,这两人会的东西太全面了,全面得可怕,又神秘。 沈霏微打量镜子里的自己,本来还挺执着于身高,但看着看着,就不由得欣赏起来,磨蹭好半天才开始洗。 水声中,门铃骤响。 沈霏微一个激灵,立刻关了水,侧耳去听。 门铃随后又响了一声。 过会儿,阮别愁走到门边,脚步声很轻,隔着浴室门几乎听不到。 沈霏微不担心阮别愁会毫无考量,她只听一会,在听到开门声的一瞬,又把水打开了。 没有意外发生,房里房外一派祥和。 阮别愁似乎站在门边和外面的人交流了一阵,只可惜水声淋淋,听不清晰。 良久,门终于关上,沈霏微恰好也洗完了,隔着浴室门问:“十一,谁来了?” 绝不会是云婷,云婷事前才嘱托过,有事直接打电话,尽量别敲门,想来她也不会站在门外和阮别愁说话。 还真不是。 阮别愁说:“是来送入场票的,应该是郑月疑手下的人。” 沈霏微哪料到郑月疑的动作如此之快,她直接披上睡袍,扎紧了往外走,微微弯腰往阮别愁手里瞅,“郑月疑手下的人没认出你吧。” “生面孔,应该没到过春岗。”阮别愁思索,“看她表情也不像认得我。” 还真是入场票,小卡做得挺精致,上面印有编号,显得很郑重其事。 难怪其他人求都求不来,原来还真不是能轻易混进去的。 沈霏微的头发没包严实,毛巾要掉不掉。 阮别愁把票放到边上,动作很自然地扯落了沈霏微头上的毛巾,抬臂给对方擦了几下,边说:“那个人给了四张,说是如果长辈不去,票要妥善放着,切勿外传。” “挺讲究。”沈霏微坐到椅子上,后仰着微微眯起眼。 “要给婷姐和十六送过去吗?”阮别愁将吹风筒拉近,拨动掌心下湿淋淋的头发,慢腾腾地吹。 “嗯。”沈霏微想起刚才她在浴室里惦记的事,“我送过去。” 阮别愁不疑有它,冷不丁说:“姐姐,巧克力太甜了。” “嗯?”沈霏微仰头,笑说:“后悔没给我留了吧。” “没,只是想说。”阮别愁捋着沈霏微的头发,从发根捋到发尾,“半块刚刚好。” 沈霏微没听出别的意思,“我本来还不舍得给你呢,别嫌了。” 吹干头发,阮别愁寻思沈霏微要给云婷打电话,便替她把手机拿了过来。 太周到,沈霏微动都用不着动,小声在电话里问:“婷姐,方便过去吗。” 幸好电话接通后,那边连半点暧昧动静也没有,否则沈霏微立刻就会打消过去的念头。 “什么事,你说。” “郑月疑让人送了入场票过来,我给你们拿过去。”沈霏微说。 “行,那你过来吧。” 沈霏微看了阮别愁一眼,拿到票就往云婷和舒以情那边走。 走廊上有点凉,她缩紧裹在睡袍里的肩头,连门铃也不按,就等着云婷给她开。 门慢腾腾打开,云婷甚至还穿着外出的衣服,明显没有洗漱。她往沈霏微手里看,侧过身说:“进来坐坐?” 这正合了沈霏微的意,不过她还是小心地往里瞄上一眼,才敢走进去。 只怪云婷从来只在阮别愁面前遮掩,在她面前一贯的没皮没脸,她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舒以情坐在里面看夜景,听到有人进门也不转身。 云婷关上门,然后从沈霏微手里接过入场票,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说:“郑月疑怎么样。” “没什么稀奇的,人很大方。”沈霏微又说,“她邀请我和十一参加明天的私人聚会,聚会就在酒店里,听着是为了庆祝,她大概对卢森挺满意的,看来那天的拳击秀反响不错。” “明天是可以去看看,小心着点,她未必认得你们,但她手下有几个是直接对接春岗的,如果那几个人也到场,你们随机应变。”云婷说。 “我知道。” 云婷又说:“这次出去送画,我和十六到她俱乐部附近走了走,撞见卢森了。” 沈霏微不意外,大概郑月疑俱乐部的成员都住在那附近。 她轻皱眉头,“原来你们已经见到他了,我还想着明天找机会跟他碰一碰呢。” “我也没想到,这不是凑巧么。”云婷展颜,“不过你明天还是可以找机会套套他的话。” “你们跟他说什么了,让我有个底。”沈霏微打起精神。 “他比划半天,后来我跟他说,直接讲A国话就好。”云婷轻哧,“他提到A国那边发来赛事邀约,只是郑月疑对安排不太满意,似乎不想赴约,正巧他也不想回A国,于他而言,在A国比在这边危险很多。” 想到在顶层游泳馆时,郑月疑和下属的话,沈霏微说:“对,我有听郑月疑和她手下聊到几句,郑月疑明显不想合作。” “不过如果能成,倒也好,你可以顺势从她手里要票,这样,我就不用想理由把你和十一带在身边了。”云婷戏谑,“省得别人觉得,我和十六控制欲太强。” 沈霏微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原来云婷是打了主意想带她和十一去A国的。 云婷转而摇头,“说笑,就算要带你们去,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这次你能从郑月疑手里拿到宴会的入场券,已经很厉害了。” “是吗。”沈霏微抿起嘴唇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我猜你们应该摸透了郑月疑的性格,就拿我和十一对症下药呢,幸好是她先提出邀请,不然我还得变着法问话。” 云婷可不会像阮别愁那样,顺着话茬夸她,“郑月疑的脾气不难猜,和我们之前观察的一样,她做人很大方。” “嗯嗯。”沈霏微心不在焉。 站在窗前的舒以情忽然转身,很直白地问:“还有话?” 沈霏微索性说:“婷姐,十一家人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云婷眉一抬,有点意外,“怎么忽然问这个。” “这不是因为你从来不提。”沈霏微思绪转得快,飞快把锅丢到阮十一身上,“十一这性子挺让人担心的,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呢。” 云婷看了沈霏微一阵,没怀疑,毕竟她和舒以情也没少因为阮十一的事操心。 她沉思了很久,久得有半世纪那么长,久到沈霏微以为要听不到回应了,她才很慢地说:“思田和玲竹都是性格很开朗的人。” 沈霏微怔住,第一次从云婷嘴里听到这两个名字。 明明挑起话的是她,如今她先不自在起来,目光往边上一个闪躲,“不是遗传啊。” 云婷很突然地扬了一下嘴角,笑得苦闷,摇头说:“遗传不了。” “啊?” 云婷朝舒以情伸手,明摆着是在讨烟。 舒以情静静看着云婷,竟然没有回绝,稍作考量后,连烟带着打火机塞向云婷掌心。 “两个女孩子,哪来的孩子,哪来的遗传。”云婷半低着头点烟,“其实我也不清楚,十一这个孩子,是她们在哪个旮旯里捡的。” 沈霏微听愣了。 “反正就是刚出世就带在身边的呗,她们一向心善,可能是在垃圾箱附近撞见的,可能是在马路上,可能是臭水沟里。”云婷起身推开窗,烟呼向窗外。 “可是,我听十一说起过她妈妈啊。”沈霏微还是有点懵。 “亲手养大的,不听她喊一声妈,那不是挺亏?”云婷扭头,“要不是你们到我手上的时候,都已经那么大了,否则我也得让你们喊一声妈。” 沈霏微脸有点热,又因为和阮别愁特殊的情感联结,她深深地感受到哀伤。 她终于想通,为什么阮别愁惯常只提妈妈,话里从来没有另一位。 原来两位都是妈。 她转而想,谁把那么好的孩子丢了啊,为什么丢啊。 “她们是……恋人啊?”沈霏微后知后觉。 “对。”云婷有些怅惘,“我以前挺羡慕她们的,她们一直在一块,不像我和十六,分开了很长时间。” 她停顿了很久,“我一开始没跟十一明说我和十六的事,是以为她能看出来,又看在她年纪小,很多事情不好做得太明显,省得她不自在。不过我后来才发现,她压根看不出来,思田和玲竹大概也从来没有直说过,我思来想去,索性就顺其自然了。” 沈霏微沉默了。 “遗传不了的。”云婷没抽几口就把烟捻了,“在性格和长相上,十一和她们没一点像。” “那她们,怎么走的啊。”沈霏微说得很隐晦,尾音带着少许的哽咽,只有自己能察觉到。 “她们在境外没的,托人把孩子带给了凤静。”云婷轻叹,“等我想想,这事迟早得说,可能是在A国说,也可能是在去的途中。” 沈霏微不再问了,转身时,胸口憋闷得好像溺在深海,有幽绿的海藻将她缠裹。 她想,十一是不是也常常这么难过? 她的脑海里,随即有数不清的问题遽然而现。 这些问题不立足于她自己,无一例外全是在阮别愁的立场上,才会有的疑思。 是她估摸着,阮别愁在懵懂岁月里的种种困惑,和低落。 各种各样的“要如何”,和“为什么”。 沈霏微走前把云婷和舒以情房里的巧克力顺走了,她按了门铃进屋,举起收拢的五指说:“猜猜是什么。”
第39章 相处许久, 彼此的习性没沾染到多少,心思倒是早就能摸清摸透。 阮别愁没说答案, 但是一口就说中了,“从婷姐那带回来的?” 能不是么,沈霏微穿着睡袍,中途肯定不会去别的地方。 “瞒不了你。”沈霏微反手关门。 她心里清楚,其实阮别愁对甜食一类的东西,向来兴致不大,每每张嘴不拒, 全因为东西是她递出去的。 “给我?” 沈霏微就仗着阮别愁不会拒绝, 将属于自己的特权发挥到极致,直接展开掌心说:“喏, 拿去吃吧。” 这裹在金箔包装纸里的巧克力,阮别愁不久前才尝过半块,甚至还说过“半块刚刚好”。 这下又来两个半块, 阮别愁顿了一下才伸手去接, 她没拆, 直接往口袋里揣,说:“婷姐和十六明天要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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