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堂郊外的山林地势复杂,并不好走,加上陆伶霄未免触景生情,从来都是避开这一带,所以对路并不是很熟悉。 眼下即将入冬,有不少人为了碰碰运气,抓到什么贴足了秋膘的野味,往山林里下了不少套子。 陆伶霄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好几次被巨大的陷阱挡住去路而不得不改变方向。 一时间,竟然有些迷路了。 更奇怪的是,自己好端端走着,总觉得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就好像有什么人一直跟着自己。 曾经陆伶霄是不用这般警惕的,有没有人跟着自己一下便能判断出来。 可被脑海里那混乱的声音纠缠许久,她现在也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佯装无事发生后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她还是觉得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传来。 陆伶霄索性原地站定停下不动了,高声问道:“阁下一路跟了我这么久,可是要同我叙叙旧?” 若是真有人跟着,那便能把他激出来,若只是自己的错觉,反正没人听见,当做无事发生便好。 此招即可攻退可守,甚好。 话音落地,回答她的只有风吹落叶后的一片寂静。 莫非是听错了? 陆伶霄又清了清嗓子道:“阁下好生沉得住气,但若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沉不住气了。” 只是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依旧无人应答。 但陆伶霄方才留意过,远处一棵树的树冠上,还有近处一棵树的树干背后,都像是有些不寻常。 一远一近两处,远的离自己百步远,近的这处却不过二十五步。 笃定了不会有傻子跟踪还离得这么近,陆伶霄拿出一只飞镖,扔向远处的树冠。 这飞镖两头尖锐,中间扁平,像极了弯弯的月牙,是孤月崖特有的月牙镖,陆伶霄是一直带在身上的,以备不时之需。 但她向来不喜欢这类飞镖暗器,也几乎没什么机会能用上。 满打满算下来,已经有一年多没动过了。 陆伶霄本以为会扔不准,可那月牙镖却不负所望,笔直地飞进了树冠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被击中的树冠毫无反应,甚至连叶子也没掉下来一片。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但陆伶霄不死心,又掏出一只月牙镖,指向眼前的大树树干,声音冷然,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我已经给了阁下三次机会,事不过三,阁下是有多大的面子,莫非还得要我毕恭毕敬地把你请出来?” 若这回还是无事发生,那就真是自己多虑了。 还好四下无人,这若是被发现了,还不得传遍各地,让自己被笑话死。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树干后终于走出来一个人。 是沈吟,她身上裹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袍,提着剑双眼通红地看着陆伶霄。 沈吟眼里的神情很复杂,不可能是原谅,也绝不是单纯的恨。 复杂到陆伶霄看不懂也摸不透,但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见来者是沈吟,陆伶霄悄悄松了口气,冷笑道:“沈盟主真是太客气了,知道我要走了还亲自送我一程,如今天色不早,沈盟主还是请回吧。” 陆伶霄不知道沈吟为什么会跟着自己,但她现在万万不想与对方起什么冲突。 免得一个不小心 ,自己在祠堂辛辛苦苦大半个月的成果就变都白费了。 沈吟却不如她的愿,抬起银铃剑定定地指向陆伶霄:“陆伶霄,我们公平公正地打一场。” 昨夜竹林里,沈吟在墓前坐了一夜,百感交集。 从前她不知道清风堂和孤月崖有这样一段过往,还以为两者只是单纯的黑白对立。 可昨天听陆伶霄说了那么多,她只觉得所有事情如一团乱麻揪成一团,理不清也扯不断。 所有事情堆叠在一起,让她不胜其烦。 从前沈吟的确是不为父报仇不罢休,可经过昨天一晚,她现在只想拼尽全力跟陆伶霄打一场。 感受着一圈圈缠绕在手臂上的踏怨,沈吟想,不如早些把所有事情都一刀斩断。 这一战若是胜,她也不会留在没有一丝牵绊的世上苟延残喘,若是败,也是自己技不如人罢了。 陆伶霄却并不如她的意,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声拒绝道:“不。” 沈吟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再次开口。 “我说,我要跟你打一场,拼尽全力不留余地,不论结果如何,今后我们互不相欠!” 陆伶霄动也没动,依旧摇头道:“不。” “为什么?” 沈吟咬牙道:“你我之间恩怨复杂,我明白你身不由己,但于我而言,杀父之仇就不是仇恨了吗?” “我若不倾尽全力跟你打一场,百年之后我又有和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不为什么。” 陆伶霄眼神漠然,语气冰冷。 “你的实力不及我千万分之一,若是明知必输无疑,还要螳臂当车,如此蠢笨才得气死你那些老祖宗。” 话一出口陆伶霄便后悔了,她的确不想跟沈吟打起来,但绝不是这种方式。 不知是吹了一晚上冷风脑子混沌,还是提及沈自清心生厌烦,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我果然还是高看了你,你根本就不懂,只会嘲讽我挖苦我,你如此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注定要败在我手里!” 果不其然,沈吟被彻底激怒,一剑劈了过来。 陆伶霄闪身一躲,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我可不是狂妄自大,看在昔日情分上劝你清醒,莫要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罢了,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她本想道个歉,说自己并无此意,可话一出口又莫名变了味道,难不成…… 陆伶霄摊开左手,掌心漆黑如墨的印记赫然映入眼帘。 沈吟气极,也不管不顾把剑舞的毫无章法。 “我怎么不知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接受你的恩赐还能心安理得?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事情,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说你有苦衷,你把银铃还给我,我就应该对你既往不咎吗?” “你的苦衷就是苦衷,我的苦衷就是蠢笨不清醒!就这么放过你,怎么对得起我爹,大不了把你杀了我也不活了!” “我爹娘都不在了,阿摇也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知道我不聪明,我知道我容易冲动,所有人都要来骗我,连你也要骗我,连你也欺负我!” 陆伶霄一下一下的躲着挥来的剑,保持着二人不远不近的距离,能够听清沈吟的话,又不至于让自己被乱剑砍死。 一炷香过后,沈吟喘着粗气累的不行,见陆伶霄还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顿觉羞辱。 “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吗?堂堂孤月崖的大教主,就只会躲吗?” 陆伶霄不可置信的反驳道:“你都要砍我了,我不躲,难道还傻站着让你砍吗?我还有事,不跟你玩了,我们后会有期。” 陆伶霄说完撒腿就跑,沈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追不舍。 两人一路追一路逃,陆伶霄本就有些迷了方向,这下被追着赶着,无暇顾及着路,最后慌不择路下竟逃到一处悬崖边。 沈吟举着剑步步逼近:“别跑了,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陆伶霄有些犹豫。 虽说她的伤如今已好了个大概,但之前经脉伤得实属严重,楚玉还是耳提面命让她不要用轻功。 跳个屋顶就罢了,若真要跳悬崖肯定得把身体伤个彻底。 但今天怕是要迫不得已了,大不了回去多调理几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此处脱身。 陆伶霄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威胁道:“话不要说太满,我身后的确没有路,但把你杀了可不就又是一条血路。” 她语气里的威胁很明显,但沈吟却像是根本听不到一般,冷笑道:“是吗?我正求之不得。” 随着沈吟一步步逼近,陆伶霄几乎站在了悬崖边上。 余光向下扫去,这悬崖跟其他的不同,像是干涸的河床,却又深上许多。 崖底和崖壁上只有一些石头和苔藓,再无其他植物,左右都延长到天边望不到头,若是掉下去就肯定走不出来了。 高度倒是比自己预想中的低一些,但也有少数四五层楼。 放在以前,别说四五层楼,就算是十几层的高塔她也跳过。 可现在,先不管身体能不能承受住,陆伶霄实在怕自己一动气,好不容易暂且压制住的秘术又全都白费了。 沈吟收了剑,步步紧逼,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一伸手就能将对方推下去。 眼见退无可退,陆伶霄站定在悬崖边。 “沈吟,你自己说要公平公正地跟我打,可如今你把我逼到悬崖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何来公平?” 沈吟一时被噎住,觉得对方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但自己就这么退回来好像也有些奇怪,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原地僵持住了。 僵持间,陆伶霄眼尖看到沈吟身后一点寒光闪过,像是有什么暗器朝她飞过来,当即便把沈吟往旁边推去。 沈吟的确被推开了,但陆伶霄碰到沈吟的一瞬间,缠在对方手臂上的踏怨像是感应到危险一般,竟瞬间将两人的手臂紧紧缠绕在一起。 被这么一扯,陆伶霄来不及躲避,被飞来的银针扎了个正着。 而另一边,沈吟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突如其来这么一遭,没有防备,直接被推得失去重心,在踏怨的缠绕下,两人一齐跌落了悬崖。 【📢作者有话说】 1v1哈强调一下1v1,这俩纯友情,或者母女情? 70 ☪ 我早就不想你死了 ◎“救你,但我当时只是想暂时留着你,让你跟着他们一起死而已。”◎ 沈吟并不会轻功,陆伶霄一只手被绑着行动受限,用尽全力才保证了两人不至于摔出个好歹来。 但两人到底是都给摔懵了,一时间爬不起来。 陆伶霄刚想撑着身体坐起来,手腕还被死死缠着,看清了元凶顿时怒不可遏,举起祭夜就要一刀扎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在陆伶霄企图把这根破绳子割断之前,踏怨自己又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缠在沈吟的手臂上。 见状,陆伶霄坐起身子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就是银铃剑。 趁着沈吟还没反应过来,陆伶霄一脚将银铃踹得老远,自顾自走到崖边找了个角落靠着坐下。 经过刚刚一折腾,后背隐隐作痛,想来是养了那么久的伤功亏一篑了。 后颈处也是阵阵刺痛,陆伶霄忍痛把银针拔了出来,看着针尖上的丝丝血迹,实在是烦心。 这银针并不陌生,乃是渊灵教的常用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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