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洛冷眼看着陆伶霄抓耳挠腮:“我说让你去,他同意了。” 先斩后奏,陆伶霄刚要开口反驳,临了脑中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弯,明白过来。 钟离无诩对自己向来纵容,若是钟离洛去拿踏怨没拿到,钟离无诩难免责罚。 但若是自己出手没拿到,钟离无诩怎么也骂不到自己身上,这样一来,踏怨便还能留给沈吟。 陆伶霄生生咽下反驳的话,不免上下打量起钟离洛,有些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得有人性了不少?” 照她以往的手段,肯定第一时间就冲到清风堂势必不拿到踏怨不罢休。 不说能屠他满门,那也是要伤亡惨重的。 可如今钟离洛居然主动放弃了踏怨,想来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迎着打量的目光,钟离洛缓缓开口:“但是,我要你密室里的飞鸟双刃。” 飞鸟双刃是陆闵仇生前的收藏,虽然比不上四大凶器那般厉害,但也是凤毛麟角的好刀。 钟离洛惯用双刀,这飞鸟双刃比起踏怨来说,更适合她。 早在之前,陆伶霄从密室里拿过一对双刀送给钟离洛。 当时她犹豫过要不要给这飞鸟双刃,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只拿了另一对不错的双刀,没想到被惦记到现在。 “行,我去给你拿。”陆伶霄咬着牙走进密室。 来到密室里,印入眼帘的就是玲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和各式兵器。 最里面那个原本放置神音古琴的箱子搬走后,便空出来了一块地方,很是惹眼。 陆伶霄盯着空旷处看了许久,心里没由来地揪痛,叹了口气后,拿起挂在墙上的双刀便离开了。 飞鸟双刃刀如其名,双刀一黑一白,刀柄为飞禽头状,末端呈弯勾如喙,双目镶嵌宝石,黑鸟为蓝,白鸟为红。 双刀相映,天下无双。 陆伶霄忍痛割爱,把双刀交给钟离洛,对方也不客气,接过刀就离开了。 陆伶霄本也不打算留人,见钟离洛离开,自己喝了药就一头扎进了祠堂闭关。 直到现在才出来。 这些天陆伶霄想了很久,不知是出于对沈吟的愧疚,还是对朋友离去的惋惜,亦或者二者都有,她很想让沈吟明白事情的真相。 直到今天,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偶然得到的意外之喜,想来那个东西能让沈吟跟自己心平静气地好生聊聊。 陆伶霄翻翻找找,将东西拿好,捏着鼻子灌下汤药,神清气爽地下了山,趁着时间尚早一路慢慢走去了清风堂。 清风堂的状况在她意料之外,沈吟并不在家。 为了不让两人的谈话被打扰,陆伶霄费了不少功夫。 等把一切都处理好后,她三两步翻上了房顶,满意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月黑风高,寂静无声,整座清风堂一片死寂,甚好。 万事俱备,只等沈吟回来。 …… 半个多月前,沈吟众目睽睽下一把火烧毁了谢承远所住的房子。 下令从今往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后,便开始每天早出晚归,发了疯似的在四周寻找摘摇的踪影。 但半个月下来,仍旧了无音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沈吟也明白希望渺茫,但她不肯死心,依旧坚持寻找着。 今天也是如此,沈吟寻到半夜时分,才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随意垫了两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了清风堂。 现在除了想带摘摇回家的执念以外,沈吟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以至于踏入清风堂的大门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 有些过于安静了。 平日就算是这个时辰,也会有些屋子点着灯,还有轮值的守卫巡逻,但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盏灯都没亮,只有一片死寂。 但沈吟实在是累坏了,也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怕黑怕鬼,只是四下看了看,没有喊人点灯,自己摸黑往房里走。 门被吱呀一声合上,那股阴森的感觉更甚。 现在已然入冬了,今年比往年要暖和不少,至今还未下雪,但到底天气冷了下来,今夜风又大,竹林被风吹的噼啪作响,更显萧条。 屋里却是寂静无声,沈吟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却毫无睡意,只是呆呆地坐在桌前,看着烛火摇曳。 一阵银铃晃动的声响传来,与沈吟腰间带着的银铃极为相似,却更加低沉空灵。 沈吟如梦初醒,顺着这在梦中浮现无数次的铃声拿起剑便朝着声源奔去。 追至后院,铃声便消失了,狂风将云层吹散,满月硕大悬于天空,四周显得明亮又空旷。 沈吟四下望去,空旷的院子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风不断拨动她挂在腰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铃声。 沈吟握紧了手中银铃剑,屏息凝神,提防四周。 沈吟腰间的银铃乃是母子铃,子铃一直在自己身上,而母铃则是在阿娘手中。 小时候阿娘便会轻晃银铃哄自己入睡,可爹爹说过,很多年前有贼人将阿娘杀害后带着银铃逃之夭夭,至今没有找到。 沈吟时常会想起阿娘,可不管她多努力的记住,阿娘的一颦一笑和空灵的铃声都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而今天,那只消失已久的银铃,在万籁俱寂的清风堂响了起来。 莫非是当年杀害娘亲的凶手,爹爹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的那个人回来了。 沈吟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清风堂今日的不正常,后知后觉地惊出一层冷汗。 “沈盟主。” 头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沈吟胡思乱想,她抬头看去,只见房顶上站着一个人,虽然那人背光站着,发丝随风飘动,看不清面容。 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将那人的身份暴露无遗。 “陆伶霄!” 见是陆伶霄,沈吟反倒是莫名放松下来,疲惫感再次袭来,也没了叫板的力气,轻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本以为会被质问一番,可沈吟如此反应让陆伶霄很是意外。 她也忍不住放轻了语调:“赏月,顺便跟你叙叙旧。” “我跟你没什么好叙旧的。” 沈吟别过头去,低声道:“我不想看见你。” 这是实话,但也不完全是。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心口堵得发慌,却无人可以倾诉,乍然碰到熟悉的人,有些想说话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倾诉的对象不能是陆伶霄。 “此话当真?” 陆伶霄伸出手,掌中垂下一只银铃随风摆动,与沈吟腰间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大上一圈。 陆伶霄惋惜道:“我本是出于好意完璧归赵,你既不想看到我就算了。” 说着,她转过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这便是当时在江远勤家中找到的母子铃,本想一早就还给沈吟,可太多事情堆在一起便给忘了。 如今带过来本是想让沈吟耐下性子听自己说话,但看现在的样子也没必要了。 这银铃是肯定要还给沈吟的,但看她的样子,陆伶霄破天荒地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跟她说说话,或者转移转移注意力。 “等等!你从哪里弄来的?” 见陆伶霄要走,沈吟果然着急了,连忙把她叫住,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陆伶霄收回脚步,轻笑道:“自然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回来的,你要是不要?” 闻言沈吟低下头,紧咬牙关,握住剑柄的手都在颤抖,良久过后方才开口,低声道:“我要。” 这句话说得很小声,也很屈辱。 沈吟从来没忘记过两人之间的恩怨,只是她现在尚且没有能力为父亲报仇,把周围的所有事情弄得一团糟后,还得伸手朝着杀父仇人要东西 。 屈辱至极。 她何时有过这般怯懦的模样? 陆伶霄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摇摇头道:“沈盟主这是做什么,我找这东西也是废了一番功夫的,岂能白白给你?” 今日陆伶霄观察许久,并未见到或者听他人谈起过谢承远这号人,看沈吟如今魂不守舍的状态便猜想她已然知晓。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过问一番。 而且自己直接把银铃给出去,倒像是施舍。 闻言,沈吟抬眸,静静看着房顶上的人,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陆伶霄不露声色地笑笑,轻声开口:“踏怨。” “你休想!” 闻言沈吟立即打断陆伶霄:“踏怨是阿摇留下来的,你休想!” 踏怨此刻就缠在她的小臂上,被衣袖遮住。 沈吟紧握住长柄,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踏怨,重复道:“陆伶霄,你休想!” 听她这么说,陆伶霄便明白了,不再继续提踏怨的事,转而问道:“既如此,那居心叵测之人你应当也处理了?” 气愤让沈吟找回些许力气,冷声道:“从前是我有眼无珠受人蒙骗,害我在意之人送命,我欠下的自然要去弥补。” “至于你,若是想来看我笑话,就请回吧,清风堂恕不招待。” “沈盟主既屡次三番赶我走,那这银铃想来是铁了心要弃了?” 陆伶霄的语气急转直下,像是生气了。 “你想要什么?” 沈吟死死盯着陆伶霄,一脸防备。 陆伶霄垂眸看着沈吟,冷笑道:“那自然要看沈盟主能舍得什么。” 无声的对峙过后,沈吟别过脸去,到底是败下阵来。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除了踏怨和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其他的都由你挑。” “是吗?” 陆伶霄双手环抱在胸前,认认真真打量了沈吟好一会,随即轻笑出声。 她漫不经心般问道:“那我要这清风堂改姓陆,沈盟主意下如何?” 清风堂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一阵风卷起竹林中的落叶飘向远方。 沈吟点点头。 “好。” 68 ☪ 母子铃 ◎“我的家没了,我是自己长大的孩子”◎ 兴许是沈吟声音太小了,陆伶霄仿佛没听见一般,还是一动不动,脸色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沈吟见状,稍稍提高了音量。 “你把银铃给我,今晚我便收拾东西,只带走我爹娘的还有阿摇的东西,其他的都归你了。” 如今的清风堂太过陌生了,沈吟这些天一直早出晚归也是在躲开清风堂,躲开大家不满疑惑的眼神,躲开这些纷纷扰扰。 所以听到陆伶霄的话时她并没有多少生气,反而觉得有些解脱。 拿到银铃,带着阿爹阿娘,带着阿摇离开,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安顿下来。 无人叨扰,专心练功,等将来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她就解脱了。 陌生的地方没有回忆,就不会有触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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