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咿呀声,屋里的光便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出,钟觉予没有之前翻墙而入的利落,有些犹豫地踏入门槛。 人还未彻底走入,就听见旁边冒出一句冷嗖嗖的声音,说:“皇后娘娘终于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听到皇后娘娘四字, 站在门口的人骤然僵住,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少见的慌张局促,之前还利落翻墙的长公主殿下, 右脚在门槛里,左脚还在门外, 不过半步路, 走到现在也没迈进来。 再看里头那人, 正站在沉木书桌前,长发披散开, 撒落在素白衣裙上, 许是因为气了一整日, 又或是烛火昏暗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往日瘦削了些,本就瓷白的肤色, 好似一碰就碎, 捏着毛笔的指尖泛青, 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 钟觉予挪开视线, 语气又柔和下来, 无奈道:“怎么也不披件外袍?” 另一人语气依旧, 硬邦邦冒出一句:“我不冷,劳烦皇后娘娘关心。” 钟觉予一听就知, 这下肯定不是轻易能哄好的, 起码靠着几个糕点是不行的。 钟觉予把落在外头的脚挪进来, 继而转身锁上门,边道:“你可知道, 皇后娘娘这四个字是不能乱说的。” 且不说有没有可能,单是在没有册封的情况下, 就自称或者答应别人叫自己皇后,在大梁律法中,可是要连累家族的死罪。 洛月卿当然知晓,却说:“怎么,娘娘现在就开始摆架子了?连喊都喊不得了?” 就是不肯改。 钟觉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这家伙压到刑场上砍头吧,到时候估计还要来个轰轰烈烈的刀下留人。 她只能提着糕点,缓步走近,又道:“在你面前,我能有什么架子?” 那人回得快,立马就道:“你有的可多了,长公主的架子、师姐的架子,现在还多了个皇后娘娘的架子,等下次再见你,我还得先给你磕几个响头。” 别瞧着小道士清风道骨,一副澄澈出尘的模样,实际可爱翻旧账了,时不时就把师姐两字挂嘴边,之前在极乐坊吃了亏也是,硬生生哭着委屈着要讨回来。 可见这人气性之大。 钟觉予终于走到她身边,声音无意识地放柔,哄道:“我哪里舍得你跪下?” “我觉得挺舍得的,这次把我赶出公主府,下次就该丢大街上了。” 这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扭曲,明明是被洛家父子带走,却变成了钟觉予要赶她出去,要是被不知情的人听见,指不定怎么看长公主。 而钟觉予却不生气,反而笑起来,笑意从眼尾流淌而出,无端多出一分温柔,又哄道:“我哪里敢赶你?天一黑我就往这边赶。” 她提了提手中的糕点,再说:“中途买了点你喜欢的吃食。” 往日对洛月卿极具吸引力的东西,现在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提笔往砚台中一沾,继续低头去写未完成的字。 这下连人都不理了。 钟觉予便将糕点放到桌面,视线移到被宣纸上。 洛月卿到底是出身在世家,虽不像长兄一般受重视,可该学的东西依旧一样不差,比如这毛笔字,即便有一日家道中落,只能在路口摆摊帮人写信,她也不会太愁生意,断了吃喝。 只不过因为心中憋着气,这力度就过重了些,好几笔戳破宣纸,留下大大小小的洞,混在极好的字迹中,便显得十分违和。 但是钟觉予却装没瞧见,自顾自夸赞道:“这字骨骼秀逸流利,笔锋俊逸,不知道清月道长可否割爱,让我裱起来,挂在卧室里?” 洛月卿不买账,瞧她一眼:“我阿兄写的字更好,若是殿下缺摆设,尽管寻他去,他肯定乐意至极。” 钟觉予闭上了嘴,又去牵对方的手,说:“你手腕还疼吗?我专门带了瓶金疮药来。”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出了公主府就浑身轻快,哪都不疼了。” 这气话说得太明显,就算是三岁小儿听了,也知道她在赌气,更何况是钟觉予? 她无奈笑起,斥了句:“什么混账话?” 虽是斥责却不见半点责怪,牵着对方指尖,继而抬起。 钟觉予垂眼看着那些未散去的痕迹,不免心疼,说了句:“怎么也不处理一下?” 洛月卿肤色本就白净,但凡有点红印都十分显眼,更何况是指痕交叠的青紫? 始作俑者便越发愧疚,哄道:“是我乱来,太过分了。” 洛月卿瞥她一眼,另一只手将笔搁下,故意撩起垂落长发,那些脖颈上的痕迹也跟着显露。 另一人知道她的小心思,却也忍不住踏进陷阱,拿出准备已久的金疮药,又说:“我帮你擦药,要将淤血揉开才能快些好。” 洛月卿却扯开手,说了句:“不要。” “你要是有气,只管在我身上发,不能拿自己身子赌气,”钟觉予拧起眉头,多了一分严肃。 她的本意是想让洛月卿好好擦药,可另一人却偏只听得见前面那两句,突然笑起来,说:“怎么在你身上发?什么样都可以?” 这话说得怪,钟觉予心中不由警惕,毕竟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人,若是惩罚,也不会像之前一样浅尝辄止。 不过钟觉予转念一想,对方又没看过画本,昨晚发生的那些,全由自己主导,就算洛月卿想过分,也不知道怎么过分,最多就是昨晚那些。 她眉眼舒展开,便温声说:“只要你消气,怎么样都可以。” 那些虽然累人,可她自幼习武,虽谈不上什么天下第一,可比起小道长,还是耐得住的。 洛月卿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边笑意更浓,便说:“坐过来。” 她用视线示意桌面,之前的墨痕还未干透,在灯光下泛起银白色的光。 钟觉予不懂她想做什么,可既然已经答应,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只是第一步。 她咬了咬牙,便按照对方的要求,坐到木桌上。 这事明显让她有些不自然,毕竟是从小就接受严格教育的长公主殿下,行为举止都被限在礼仪之中,更何况是这种抛了椅子、坐在桌面上的事。 洛家虽然有落败的迹象,可也比玄妙观要好得多,简单的书桌也刻了花纹,从桌角到桌沿都有纹路,此刻恰好让钟觉予压在腿弯,腿脚悬在半空。 “怎么了?”洛月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知对方不自在还要故意问。 钟觉予偏过头,只道:“没事。” 洛月卿就顺着点头。 应姿势的缘故,钟觉予现下比对方高了一个脑袋,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低头垂眼俯视着对方。 她相貌本就带着攻击性,不像洛月卿柔和,五官轮廓艳而深邃,上挑的凤瞳极具威仪,与生俱来的傲气与战场中凝出的冷厉融在一块,便十分令人生畏,更别说这样看人。 若是旁人,早就被吓得躲开,可站在对面的人是洛月卿,她不仅不惧,甚至往前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便被拉进,熟悉的檀香缠绕在鼻间,钟觉予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就看见洛月卿偏头向后面,好像在认真挑选些什么。 钟觉予不免疑惑,问道:“你在找什么?” 另一人就问:“殿下平常喜欢用什么笔?” 她自顾自道:“我往日惯用羊毫,取自山羊或野黄羊的软毛,吸墨量大,省的两三下就要蘸墨。” “狼毫稍硬,但是胜在笔力劲挺,容易写出笔锋。” “兔毫笔头软而圆健,最是柔软。” 洛月卿一一点评后,又笑:“殿下喜欢什么?” 若是平常,钟觉予必然会直接回答,但是此刻,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洛月卿要在她脸上画画? 就好像军中那些人胡闹,不给赌钱就在输者脸上画花,或者抽二条,钟觉予不懂这些的乐趣所在,不过要是洛月卿能因此消气,她也能配合,大不了明日早朝前再洗干净就是。 长公主殿下想得简单,继而就回答:“你喜欢什么就用什么。” 她无意识仰起下颌,好似已经准备好被涂画。 洛月卿挑了挑眉,伸手直接将悬挂在笔架上的笔全部取下,然后往旁边小水缸里丢。 这小水缸是早就准备好的,毕竟毛笔在用之前,都要将笔浸到水中,将笔尖化开,更易书写。 钟觉予瞧见也不曾怀疑,只觉得洛月卿一下子丢得多了些,也不知道要画什么旷世之作。 清水掀起圈圈涟漪,细毛在水中散开,随着水波摇晃。 既然钟觉予不选,那洛月卿就自己做决定,开头就挑了只硬狼毫,然后未沾墨水拿过来。 这些笔都是新取过来的,毕竟洛月卿已离开两年,旧时的笔早就被丢舍,故而这些笔都未有墨迹,看起来整齐而干净。 钟觉予瞧见了,便忍不住开口:“我帮你磨墨?” 心里头已经接受了这个惩罚,并已端正态度,甚至积极帮忙。 洛月卿似笑非笑,回道:“这倒不用,如果殿下觉得无事可做,不如先将衣服脱了。” “啊,”钟觉予一愣,不明所以。 另一人却已伸手向她腰带。 夜色浓重,初月挂在树梢,只留下半边轮廓,灰影落在地上,几次被风吹散开。 腰带被随意丢在地上,继而衣袍被迫往下落,露出瘦削肩颈,上头的伤痕若隐若现,与脖颈还挂着两个牙印的洛月卿在一块,倒有些莫名的凄惨般配。 “你……”长公主殿下终于有些慌张,手后放,杵在桌面,无意染上些许墨痕。 “殿下反悔了?”洛月卿不紧不慢,当真有老师教习写字时的沉稳。 钟觉予回得很快:“不是。” 可微微上扬的尾调仍然暴露了她的无措。 于是,笔尖落在殷红的唇珠上。 洛月卿又说:“既然殿下嫌无事可做,那就帮我暖暖笔吧。” 钟觉予明白她意思,却有些不情愿,这狼毫说是狼,却取自黄鼠狼的尾巴。 洛月卿笑了笑,另一只手勾住她脖颈,便往压下,迫使钟觉予低下头,继而她仰头吻上对方,依稀能听见含糊的话语,轻笑着打趣:“殿下不乐意就算了,只是等会难免冰凉些。” 钟觉予还没有来得及细思,便被掠走所有呼吸,继而冰凉笔尖点上肩颈。 吸住水的毛笔压在上头,水珠顿时滑落,便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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