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一阵,才笑答:“知道了,小助理。” 她比小姑娘大几岁,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心事。 关门前,互相说了句辛苦,庄柏楠期盼又害羞,好像不舍得和她说再见。 冉寻纵容她, 隔着满怀的花束, 揉了一下她仍有些湿漉的发顶。 第一次在酒店碰到面, 庄柏楠眼睛里闪起的光,让她想起过往的自己。 那时她认为游纾俞像朵孤高的花, 四周虽被冰垒砌,但微风拂过,唯独愿意朝她倾斜。 冉寻将那视作“偏爱”。 她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于是看女人做的任何事,一句冷淡回复都像情话,稍微肯花些时间陪伴,就觉得攥住了游纾俞的余生时光。 后续的确如此。尽管她们分分合合,却总有一个人肯为另一人驻足等待。 尤其在游纾俞坦诚的那一晚,冉寻被冰山融化后,如岩浆般的滚烫爱意淹没。她发现女人对她的,并不比她付出的要少。 她窃喜,好像短短一夜寻回过往遗失的所有。 冉寻怎么会信那封电子订婚请柬,她始终都不信。 就算看到照片里游纾俞朝陌生男人微笑,看见订婚首饰上两个名字没有她,都执拗地相信女人曾许诺过她的,不会结婚。 坐在游纾俞公寓一下午,冉寻知道女人大概被困住了。 或许是选择了家人,而非去赴她的约。 她想起与游盈的交谈,想起游纾俞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想起每一次深夜亲近后,女人眸中总带着类似萧条失神的情绪。 怕她离开,怕她再一眨眼就不见。 甚至那两场意外后,她成了女人割舍不掉的梦魇。 可冉寻最初,分明是想让游纾俞一想到她就笑起来的。 再做不到了。 她想,何必呢。 强摘下来的花最终难免凋零。与其在花期最盛时取下,度过绚烂短暂的瞬间,不妨留在枝头。 冉寻希望游纾俞能幸福,至少要比她过得好一些。 女人不像她没有心,前半生又太苦,不仅仅需要自己,更需要身边有其他人。 她又想起了送给游纾俞的红玫瑰。热烈,代表燃烧的爱,却只能插在水中短暂生存一周。 这之后,对方固执地更换了一枝又一枝,又重新续上她们之间的缱绻时间。 她们在小镇上诉尽爱语,于故居纠缠温存,在舞台上下,凭视线交递会心情愫。 但一切如同玫瑰盛放时,终不能长久。 世人皆知的道理,冉寻没理由不清楚,既已凋落,她不想等到花瓣揉作尘泥。纠缠越久,只会让女人更痛苦。 她自己也一样。 在不久前,她还被游纾俞教过最后一节课。 那节课的时限为一个月,如今期满,冉寻虽然丢盔弃甲,却也自认过得愉快。 她希望女人也能遵守承诺,就此分别。 可当她走到窗边,想卷起窗帘,开窗流通室内沉闷空气时,一道窈窕白影撑着透明伞,倏然闯入眼帘。 隐在夜色中,好像顷刻就会被骤雨弯折。 背后的计程车驶远,游纾俞整个人早已湿透,怔怔站在酒店金碧辉煌的门厅前,抬头凝望楼顶。 哭得双眼殷红,嘴唇早就失去血色。 可是什么都瞧不见。 万千个点亮灯的窗口,没有一扇会属于她。 打开窗的瞬间,好像有呼啸湿润的风划过冉寻耳畔。 她听不见游纾俞捉住酒店门口她刚合过影的粉丝说了什么,只看见女人神情失措,一遍遍徒然重复某个口型。 “冉寻”。 - 次日醒时,宁漳持续近半月的骤雨已停。 冉寻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在几天后。 最近,她还要处理一些巡回结束后的杂项工作。有场高校讲座,还要应宁漳几位音乐家的邀请,到各处交流。 虽然近期都没什么心思吃早餐,但庄柏楠敲门邀请冉寻到一楼餐厅时,她还是答应了。 小姑娘倾心于餐厅自助的精致小蛋糕,前几天她练琴时就悄悄跑上楼送到琴房。 看见她不吃,始终练琴,就坐在旁边陪伴。 冉寻偶尔给曲谱翻页时,看见对方埋着头,偷偷抹眼睛,面前是奶油已经干枯的蛋糕。 “冉寻小姐,吃这个,这种口味的限量诶。”庄柏楠挽着她的手臂,语气憧憬,快藏不住吃货本性。 但还是乖乖都夹进她的盘子里,催她尝一下。 冉寻只需点头,就全被安排。 小助理不知道她不爱甜的,因此自己喜欢什么,就尽数想送给她。 只尝了一口草莓尖尖,就弯唇答:“很甜。” 时有走神,她竟开始比较高级餐厅的草莓蛋糕,与便利店冷藏柜里的口味有什么不同。 以至于她吃一口就腻到不行,但看见游纾俞曾经在月亮湾楼下驻足时,合着晚风品尝,异常钟爱。 简单对付了一下早餐,该去工作了。 冉寻和庄柏楠一起去提车,却在取餐处的转角窥见某个身影。 身在夏季,却裹着厚重的白浴袍,露出纤细到一握就能蜷住的小腿,脸颊烧出病弱的绯红。 夹了简单的生菜蔬果,量只占了盘子的四分之一。 游纾俞好像没什么力气,正垂眸拾掇着,指节忽然脱力,一颗草莓顺着滚到了地面。 她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慌忙去拾,再起身时,视线也随之落到前方。 顿时怔楞站在原处。 冉寻收回目光,开口:“小柏,该走了。” 酒店餐厅临街,坐上车后,侧车窗依旧将餐厅里的景象框进。 她看见女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好像如梦初醒,匆匆跑到窗前。 两人短暂视线交集。冉寻平静,而游纾俞好像被烫伤,仓促后退,目光躲闪。 指节攥着餐盘边缘,握得发红。 … 傍晚回酒店,一路经过前台,冉寻再没看见游纾俞。 回顶层的琴房照例练琴,之后去餐厅吃了晚餐,也没有。 女人像是宁漳烟消雨散后出现在她思绪的一缕幻觉,但冉寻清楚不是这样。 她昨晚看见游纾俞撑透明伞,冷得背脊止不住发颤,穿一件弄污甚至湿透的白裙,从剧场赶来找她。 冉寻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音乐会前,或者说女人来见她的那几个小时,都经历了什么。 喜洁守序的人,连外表都来不及整理。又要强到极点,从来都是不肯低一下头的。 可是自她回国后,三番五次,卑微到极点,留她别走。 自音乐会前,冉寻不再关注最新时讯。 因此也不知道,订婚消息,之后是否被大众惊诧的“逃婚”流言覆盖。 或许庄重典雅的白裙是订婚礼裙,但游纾俞不在意将它弄脏、浸湿。 她裹在勾勒窈窕线条的长裙里,可那更像一道束缚壳子,里面的人早就空了。 冉寻止住思绪。 因为这正寓意着,潜意识里,她想要回退一步,再度重蹈覆辙。 一周前可能会,但现在,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回头。 … 日程紧锣密鼓,次日一大早就要接受采访,与业界前辈交流。 冉寻将自己沉进浴缸,朦胧睡了一觉,出来吹头发时,有人敲门。 庄柏楠拎着大包小包,有些焦急,“冉寻小姐,我给你买了防风防湿的药贴,你今天弹琴的时候说手腕酸是吗,一定是受凉了。” 看见冉寻穿浴衣,随意但诱人的模样,忽然哑火了。 垂头看自己的脚尖,“我可以进来吗。” “请。”冉寻没什么所谓。 上午就提了一次,几个字,就被记住了,她的小助理还真心细如发。 不该辜负人的好意。 小姑娘鹌鹑一样嗯声,做贼似的扫视两眼左右,才拘谨走进来。 坐在沙发上,动都不敢动,脸被屋子里萦绕的浴后香气烫熟了。 冉寻坐在她旁边,随意伸出手腕,庄柏楠就把冰凉的药贴沿着她手臂线条一圈一圈缠好,认真到出了汗。 “谢谢小柏。”她眼瞧贴好了,柔声开口,“明天姐姐请你吃饭。” 庄柏楠被“姐姐”两个字烫得听觉飘忽,却摆手推拒,“不用不用。” “我……我只要能跟着冉寻小姐到处走就好了。我是助理嘛,我吃草,你得吃肉。” 话说出口才觉得傻,她懊恼极了,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冉寻想笑,忍住了,她总不能辜负小姑娘高昂的工作热情。 说话空档间,房门再度被敲响,应该是酒店后勤来例行清理房间。 “我去开门。”庄柏楠自告奋勇。 冉寻忽然觉得心脏滞闷,快十一点了,照理说不该有人再来。 或许是因为她今晚忘记打开房间“请勿打扰”的提示。 她起身,跟在小姑娘后面去看情况。 门打开了一道缝隙,走廊稍凉的风闯入屋内,空气陡然转为寂静。 游纾俞站在外面。 显然没有预料到房间里的情形,不知道来给她开门的不是冉寻,而是那位助理小姑娘。 “女士,您好。”庄柏楠拘谨问候。 她看见女孩面颊绯红,眼神仍有些迷蒙,身着清凉夏装,纤薄到勾勒姣好身材,露出雪白手臂。 而冉寻只裹了条浴巾,距她几步之遥。 游纾俞无措发现,对方残存在唇边的笑意正逐渐消散,留下让她慌乱的平静,与她对上目光,一丝涟漪也无。 冉寻没有上前,停在她触及不到的地方,礼貌颔首。 开口:“有事吗?”
第67章 游纾俞怔怔望着她, 以目光丈量她们之间的距离。 半晌,墨眸里的光逐渐暗下去,难堪般停留在走廊外。 “就是想问一问你。”她声音很轻, “如果睡前有时间的话,我们还可以聊五分钟吗?” 冉寻的房门外没有亮起“勿扰”。 她还以为,冉寻已经不像前天那么生气了, 默许她来敲门的可能性,想听她再解释。 但是,房门打开,里面却是对游纾俞而言格外陌生的小姑娘。 深夜十一点, 两个人都做了什么?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刚才房间里的升温氛围, 她相信,冉寻不是那样的人。 “没有必要。”游纾俞听见冉寻对她的回答,“这么晚, 你该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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