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在台上台下,她曾抚摸过无数次的那枚高音C键。
第68章 游纾俞没有走过来, 半张脸都隐在透明伞后,像怕她排斥。 那双沉墨般的眸子却浮现浅淡光晕,早已将她描摹千遍。 冉寻只是稍扬了一下唇, 点头权做回应。 再没朝那边多看,走进礼堂。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很像那个春天,她主动走上前, 招惹那个初见即心动的人。 只是现在,她会选择撤离。 兜兜转转,她们之间好像细雨与蛛丝。但梅雨总有停时,蛛丝也会因外力牵扯而绷断。 一场普通的音乐教育主题讲座, 竟座无虚席。 冉寻站在台上, 并不怯场,随意抛出几个梗,就引得台下观众笑起来, 掀起阵阵掌声。 她融入氛围之中,从善如流。 有时在想, 或许此刻,距她不远的那栋教学楼里,游纾俞也在汇报,气质严谨不失温和。 冉寻看见了女人刚才与她偶遇时眸中的光,与她仍莽撞青涩那时如出一辙。 但现在的她,却试图狠心掐灭那束光。 结束讲座时,游纾俞恰与几位学者并肩走出, 西装妥帖, 探讨问题时神情认真, 是人群当中最显眼的。 冉寻也与一群人成行,揽着庄柏楠的臂弯, 面不改色。 甚至说笑着,向那个方向走去。 途径时,晦涩难懂的学术讨论声戛然而止。 “游教授?”有人看游纾俞走神,出声提醒。 游纾俞轻嗯一声,收紧怀里的笔记本。 压下转身去看擦肩而过的冉寻的念头,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 冉寻晚上练了一会琴就回房间了,她知道,不久会有人来找。 游纾俞敲门时,她正整理曲谱。 给人开了门后,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就回去继续做手边的事了。 在听见女人驻足在门边的一句“我可以进来吗”之后,轻答了句“请便”。 游纾俞并不多话,举止恪守本分,只安静站在她几步远的位置。 只在看见那张无名曲谱的时候,出声问:“是那首返场曲吗?很好听,我记得有春夏秋冬四章节。” 冉寻动作稍顿,很快,将那页纸抽出来递给她,语气轻快: “是,本来就是给你的,现在不如就交给本人吧。” 游纾俞垂眸,接过来,不死心询问:“你之后还会再弹吗?” 氛围迅速归为沉默。 冉寻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像无言公布答案,也像对问题本身的嘲弄和质疑。 “我不久就回嘉平,收拾东西后,准备去下一个城市了。”她将纸张收进曲谱夹,漫不经心,“所以,没用的东西越少越好。” 游纾俞知道自己会被冷言相待,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她珍重地将谱子折叠收好,“我知道,冉寻。但我今晚来,是想感谢你之前给我买了药。” “之前奶奶过生日,视频的时候,你说想吃我做的菜。”转身去取带来的东西。 “所以,我回来之后借用了酒店的后厨。还给你烤了蛋糕。” 冉寻礼貌扬了一下唇,但并没有接。 答一声“费心”,与游纾俞错身擦过。 到柜子旁边,取出一瓶红酒和一只高脚杯。 喝了几杯,逐渐面颊醺然。 一瓶已经见底,她仍将最后几滴深色液体向高脚杯中斟。 酒提前就预备好了,她今晚要说一些伤人的话,不得不靠醉意麻痹自己。 游纾俞过来把玻璃瓶拿走,心里酸涩得厉害,“……为什么忽然喝酒?” “巡回结束了,庆祝一下。两天之后,我小助理也要帮我办一场,就提前试试酒量。” 冉寻说完,又起了一瓶。 观摩游纾俞的神情,笑了一下,“你来吗?之后可能再也不见了。” 游纾俞为冉寻前半句话的邀约而心神摇荡,又因后半句的补充黯然。 “会去。”她回答,“只要你允许,我什么都愿意答应。” “可是你一点都不听话。”冉寻声线被酒浸润,喃喃自语间,空气里有葡萄的味道。 她目光追随游纾俞送过来的东西,“你知道吗,游纾俞?我想要你做到的不是这些。” “我想要你别来找我了,但你始终做不到。当老师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承诺,是不是不太好?” “甚至还有那场婚约。工作结束后,你还打算陪我耗着吗?你都不顾及你的家人和未婚夫吗?” 游纾俞被冉寻话里埋藏的冰碴刺得内心隐痛。 “我没有家了。”她垂眸。 “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和奶奶。至于今后,我也想和你一起。” 话音落下,游纾俞抓住冉寻眼神偏离时露出的破绽,嗓音低弱:“那你呢?冉寻。” “你不要我再靠近,那为什么又给我买感冒药。你忘不了我,因此总是想逃,对吗?”她深吸一口气,眼尾薄红。 “我的确想逃了。”冉寻仍在笑。 “你知道吗,那场火灾溅在我身上的痕迹,让我之后几场演出都穿不了裙子了。” “我怕死,所以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视线飘忽,此刻的谎言拙劣到连游纾俞都能看出来。 她愣愣站在原地。 良久,惊然回神,扑过去,焦急地想检查冉寻睡衣下的肌肤。 那些痕迹分明没落在她身上,却让她有被灼烧的痛楚感,好像一瞬间坠入漫无边际的大火。 “不说这些了,我也没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从始至终也和你无关。”冉寻抽回手。 分明是自若的语气,却让游纾俞心碎。 因为她看见,那半杯红酒,对方晃了又晃,抵在唇边数次,都喝不下去。 眼皮薄红,显然不是酒精的作用。 “你在说谎。”游纾俞嗓音酸涩,“怎么会和我无关?你是不是,这一周,一直都在等我?” 分明是她失约在先,是她一次次地伤害冉寻,让她难过,以至于现在借酒浇愁。 冉寻没有再回答她。 喝醉的人乖得厉害,好像连那些刺都悄然软化了,一时倦于反驳。 游纾俞凑近,用手指为她整理发丝,别到耳后。 心跳惴惴,她在实验,而结果告诉她,冉寻现在并不排斥与她的亲昵。 因为对方没躲,仍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视。 不知道是因为醉了,思绪不再像平时那样缜密,还是因为……对方此刻也想这样。 游纾俞不敢奢求后一种可能性。 她只是想起今天在宁大碰面时,冉寻竟朝她笑了。 虽然依旧不允许她靠近,仅仅远望了几眼,就已经知足。 今天的会议上,无数次走神,快要压不住心底欣喜。 可冉寻分外平静,甚至带着些嘲弄的语调却不合时宜钻入耳中,“游纾俞。” “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 游纾俞耳廓通红,由温转凉,显然没预料到她忽然的冷言冷语。 冉寻低笑一声,另起了个话题,“你和庄柏楠,就是我的新助理,见过面了吧?” 醉意就是用在这个时候,编造谎言,让人瞧不出破绽,“小姑娘在追我,我想答应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游纾俞果然沉默。 指骨隐在桌下,蜷得发红,“很好,只是……和你不合适。” 冉寻瞥她一眼,扬唇,“再不合适又怎么样,至少比你要好。那是一张白纸,没有人在上面涂涂画画。” 游纾俞脸色顿时惨白。 她勉强让自己不去想,冉寻是不是已经介意她那时的订婚。 良久,才回应:“可你还没有答应她,对吗?你应该再考察一下。” “你想我怎么考察?再给你点时间,让你和她竞争?”冉寻哂笑,“我不希望你自降身价,游纾俞。” 游纾俞盯着托腮且漫不经心的人看许久,窥见她唇角的一抹葡萄酒渍。 “她没有追到你,所以,我还有机会,对不对?”她问。 垂头,用指腹轻蹭掉液体。 抓住机遇的心境如沸水般喧嚣难平,游纾俞贴近冉寻,眼睫垂敛。 距离近到若有若无碰到鼻尖,所有的遮掩都无所遁形。 她看到冉寻目光晦涩,最先的反应竟是瞥了一眼她的唇,眸光动荡。 之后好像是要继续说谎了,冷淡情绪攀上面颊,夹杂嘲意。 游纾俞不愿再听冉寻的假话。 阖上眼,索性将目前显然过界的举止扩展成一个吻。 尝到甜腻带酒精的味道,竟让她发晕,心跳难以自持。 接受她吻的人没有推开她,却也缺乏任何回应,平静到连接吻的举动都褪去情.欲色彩。 游纾俞不安,这让她想起那次在阶梯教室,冉寻想抽离的模样。 她深知自己正在冉寻醉的时候得寸进尺,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 以至于看见冉寻琥珀眸子里醉意与清醒并存,问她是不是又要谈着谈着,就蹦出一句“做”时,将喝软了身躯的人压在桌旁。 “小柏会很难过,你不打算让让人家小姑娘?”冉寻偏过头,“我和她还有那么多可能,但与你,已经没有了。” 游纾俞解开她睡衣领口处的丝带,吻她形状精致的锁骨,再不说话。 她试图复制上一次成功的路径。她知道,冉寻受不了她以孤高的世俗身份,对她做这种低微的事。 可她不介意,甚至甘愿如此,也因为亲昵的距离,逐渐沉沦其中。 桌上太凉了,游纾俞搂着冉寻,发现她原来也瘦了那么多。 心疼到快要说不出话,她将额头贴在冉寻肩侧,烙下柔软虔诚的吻。 企图用自己还没有退却的低热融化、取悦她。 冉寻呼吸热起来,但情绪依旧平静,“如果我说不想,你会停下来吗?” 却在看见游纾俞怔怔望着她皮肤上瑕疵,潸然落泪,害怕她疼,连吻都落得极轻的模样时,没缘由噤了声。 “我会停。”湿热的泪滴顺着白皙面颊淌下,再不受控。 “可是我更想能再靠近你一点。冉寻,我想补偿你,用什么方式都好,花多少时间都可以。”游纾俞垂头,哽咽开口。 “你说你走出来了,但我忘不了你。你再回头看看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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