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忧无虑,可以毫无防备地露出软软的肚子,可以在旁人靠近时发出撒娇的呼噜声。 黎微总是向往这样的宁静美满,溢于言表的向往,以至于真正面临这样的画面时,她只是傻傻站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替水萦鱼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间,收拾好散落在沙发上的衣物,什么都没发生,她离开别墅,慢吞吞走到门口,填好之前没填完的信息表,走了许久走到主干道上,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问她到哪儿,她稀里糊涂说,到清河乡。 清河乡听起来明朗清静,其实是本地有名的贫民区。 黎微是从这里出来的,曾经她在这里拥有一间破破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一间地下室,潮湿黑暗,在老旧筒子楼的最下层。 即使生活已经好到这辈子不比再为生计担忧,但她依旧没能完全放下这里。 阴暗地下室和没人要的小孩。 她走进地下室,抬手摸索着打开唯一的等,一盏低功率的节能灯,昏黄的光颤颤巍巍照亮狭小破落的空间。 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一切都在熟悉的位置,环顾四周,她想起许许多多细碎的记忆。 关于曾经,本该用无数字句描述的曾经,到现在,对于黎微来说,只剩下短短一段对话。 哭泣的omega神色依赖,紧紧环抱着她问她会不会一直陪着她。 她回答会的。 omega确认地问:“永远永远?” 她确认地回答:“永远永远。” 如同击溃黑暗的第一抹黎明光芒,她站在熟悉的地下室里,头一次感觉到足够盼望未来的轻松。 她关上灯,退出去关上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的动作亮起来,她静静站在昏黄灯光中,等到这让人绝望的光熄灭,她才像小孩一样,格外孩子气地蹑手蹑脚走出去。 她回头去望破烂的楼房,无数细小窗口透出深深的黑暗,与头顶的天空截然相反,也与她眼中的世界截然相反。 她吸进一口自由的空气,站在幼时视为牢笼的土地上。 此时的心情愉悦与否,其实黎微本人也说不清楚。 但她感觉到许多不同,就在被水萦鱼抱住的那一瞬间,就在她忐忑走出浴室看到水萦鱼乖巧睡颜的那一瞬间。 天色青青,碧漾如洗。
第16章 水浅 自从上次情绪失控,水萦鱼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过黎微。 她知道两人什么都没发生,但她宁愿发生了点什么,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尴尬地不知道接下来如何主动。 她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但以现在的情况,应该由她主动。 因此事情一直拖到三个月后,《承诺》中关于她的戏份杀青,她的alpha母亲水浅回国。 两件事情赶在了一起,她将在下午与水浅在国家大剧院欣赏国际钢琴师难得的演出,演出结束后半小时又得到酒店参加杀青宴。 水浅与她的感情不深,一年甚至几年才见一次,每次看到alpha母亲那张脸,她最先感到的真实感受都是陌生。 她等在剧院门口,深秋快要到初冬的风吹得人头晕脑胀,浑身都泛起粘腻的冰凉。 水浅到时,剧院里忽然冒出来一群人,乌泱泱把水萦鱼挤到门口最角落,远远望着,她甚至找不到自己母亲的身影。 因为受寒的缘故,她已经能够感觉到生病的前兆,直接越过程度较轻的小感冒,浑身的不适逐渐剧烈起来。 水浅总是随身带一大堆保镖,甚至比她这个身为明星的女儿还要夸张许多。 保镖尽职尽责地将人群挥开,辟出一条宽敞的路,水浅从人群那边走过来,在水萦鱼身前驻足。 她只淡淡看水萦鱼一眼。 水萦鱼轻声唤她一声“母亲”。 气势凌人的alpha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让她挽住。 很不像母女的两人,磕磕碰碰地试图表现得亲近一些。 她们在私人音乐厅落座,只有她两人,和台上一架钢琴一位大师。 大师恭敬感谢水浅的赞助,水浅笑着点点头,脸上神色比之前还要淡漠几分。 规规矩矩的优雅乐曲填充接下来两个小时的无话可说。 两个小时之后,演奏结束,大师鞠躬下台,水浅与水萦鱼坐着都没动。 “你妈让你来的?”水浅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别的情绪。 “嗯。”水萦鱼如实回答。 “还是想继续演戏?” “嗯。”水萦鱼说,“还是想再试试。” 水浅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我们之间相处太少,对于我来说,你甚至不如我刚上岗半年的秘书熟悉。”她说,“虽然你是我的女儿。” 太直白的一番话。 水萦鱼点头,逃避一般低着脑袋,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微红的眼睛。 “既然如此,免去虚假的套话,我直接往下说了。” 水浅说:“我身体出了一些问题,我自己能够察觉出来,但现在并不明显,所以不适合让任何人知道。” “我给自己设置了两年剩余时间。” “这两年之内,你得做出决定。” “是继续做演员,还是顺从你妈的意思,接过我现在手上的一切,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水浅手上的一切,几乎就是水家的一切财富,也是所有人虎视眈眈想要谋取的。 “所以两年内做出决定,能做到吗?” 水浅问时稍微放柔了语调,这让她终于有了一些作为母亲的温柔。 不管怎样,水萦鱼只能回答“能”。 两年时间,对于一个四十来岁将要五十的alpha,一个保养得当脸上甚至看不出几丝皱纹的女人来说,当然是无比短暂的。 说完正事,水浅先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水萦鱼还坐在座位上,犹豫着开口把人叫住。 “母亲。” 水浅回头看着她,自上而下看着,忽然笑起来,意外明朗灿烂的一个笑容。 “这么多年,别人对于我的各种称呼我都能坦然接受,唯独这个。” 她说:“母亲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感觉挺奇怪的。” 水萦鱼也看着她,耐心地看着。 “没关系,母亲,我们是一样的感受。” 水浅无奈地点头。 水萦鱼站起来,往前走两步靠近她。 “母亲的身体怎么样,很严重?为什么不叫医生治疗?” 毫不遮掩的关心,甚至还有几分着急。 关乎生命与死亡的问题,血缘相关的人总会是这样的反应。 水浅心情似乎愉悦了几分,笑容也更温柔。 她笑着摇摇头,“没必要治疗,这世上巴不得我死的人多得数不清。” 所以她不能垮下来,不能表现出一丝脆弱,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就现在这样继续下去,还有两年。” 她朝水萦鱼招招手,水萦鱼便再往前两步与她挨得更近。 她抬手揉揉水萦鱼的脑袋。 “小鱼,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这你我都知道。” 水萦鱼先是附和的点头,反应过来以后急忙摇头。 “不用否认,我自己也清楚。”水浅说,“我没有履行身为一个母亲应该履行的责任,让小鱼吃了许多苦。” “那种不知道该同谁诉说的委屈,我也经历过。” “所以作为过来人,作为母亲,我想同你说的只有一件事。” “生命的意义在于自我取悦,让自己开心才是除了生存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水浅说,“不管外界评定的对错与否,试着让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类似的话水萦鱼听黎微说过,但那时她们并不熟悉。 再次听到这番言论,水萦鱼心中五味杂陈,控制不住地眼眶泛酸,咬着唇点头应下。 “我知道。” 水浅看她一眼,敏锐地察觉出不同,“有喜欢的人了?” 水萦鱼不知道算不算,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感情之类的经验我没办法交给你,唯一一件想要叮嘱的事情,就在这里说了吧。” “在爱情这一方面,千万别听从你妈的看法。”水浅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她什么都不懂,做出的决定也只会是错的。” 就像她俩最初匆忙结婚的决定,一直到现在都被证明是相当错误的。 “当然,我也什么都不懂。”水浅笑着自嘲道。 “所以听从内心的想法,至少能换个不后悔。” 她们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剧院门口一起上车,水浅将她送到杀青宴的酒店停车场,两人在停车库电梯门口分别。 水萦鱼在包厢门口遇到了黎微。 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尚未完全消散,对方一见她便笑着迎上来。 水萦鱼站在原地没动,等着她的靠近。 “水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水萦鱼问,“怎么在这儿?” “剧组聚餐,作为制片人当然得参加,只是临时发现水小姐的剧组正好在隔壁,去问了说水小姐还没到,所以就在这里等着。” “等着做什么?”水萦鱼明知故问道。 “好久不久,想水小姐了。” “一起进去吃饭?”水萦鱼顺势问道。 “啊?”黎微愣了愣,“可以吗?可是隔壁——” “有什么不可以的。”水萦鱼打断她的顾虑,“多一副碗筷而已,正好今天我没带伴。” 她神色自然地伸手拉住黎微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人往里带,卯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 正如刚才所说,好久不见,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的举动算什么,不过肯定与矜持沾不上边。 因为这次晚宴的主角是水萦鱼,所以大家地绕着她来展开话题。 一开始说的都还是一些正常的东西,后来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有人失了分寸,叫起水萦鱼三金影后。 他当时举着酒杯,清澈的酒液在杯子里轻晃,水萦鱼也举酒,每次都只是敷衍地抿一小口,并不会喝醉。 “祝三金影后,咱们水影后,上映大卖,前途无量。” 调笑一般的语气,又有几分不同寻常的笃定。 水萦鱼含蓄地笑笑,嘴唇浅浅挨了挨杯沿。 “哎,你怎么知道这次金河马稳了?”身边的人笑着与那人说笑,“虽然咱们水平在线,但万一到时候有人超常发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肯定。” 那人豪迈一笑,“评审组名单都公布了,里面有我老同学,他亲口和我说的,金河马,咱们的,跑不掉,怎么样?信不信?” “老同学谁没有啊,吹牛谁不会啊。”另外一人不屑道。 “来来来来来,赌不赌赌不赌,我赌下部剧的分镜,要是你赢了,分你两个分镜,随便怎么安排,我都给你拍出来,怎么样?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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