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寂静的天地,她将脑袋埋在蜷起的臂弯里,额头抵着膝盖,耳边是穿梭不断的电流声,头疼突突地重新醒来,她开始怀念黎微,在对方·离开后的第一分钟。 手机就在身边,半个月前综艺结束后就存了联系方式,一次都没使用过,但她同别人联系时总会不小心划到那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控制不住地点进去,怔愣着失神望上好半天,最后克制自己放下想法, 她直视内心的欲望,伸手将手机拿在手里,用指纹解开界面,打开电话,往下划到收藏那一栏,最下面一个名字,简单的“黎微”两个字,她的心狂跳不已。 最后过程怎样并不重要,之后的水萦鱼只迷迷糊糊记得一些大概的、如同少女怀春的奇怪情绪。 在她下定决心将要按下去的同时,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 原本想要按在拨号上面的手指,阴差阳错按在了接听上,母亲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是omega母亲,不会做饭的那个。 “小鱼,最近怎么样?”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像是水泥墙糊了一层厚厚的白漆,即使表面光鲜亮丽起来了,但内里依旧是一堵灰扑扑的普通水泥墙。 “妈妈。”水萦鱼强打起精神应付道,“最近还不错,接了新戏,接下来会很忙。”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很长一段时间不与你联系,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母亲听不出她言语里满满的倦意,兴致勃勃地说起最近在旅行途中有趣的见闻。 说是哪个阿姨又喜欢上了个小鲜肉,她在路上碰到两人甜蜜旅游觉得他俩母子情深的既视感可搞笑了。 水萦鱼干干笑两声表示附和。 “哎对,那小鲜肉听说也是拍戏的,叫什么李瑾,好像还是个影帝呢。” “你和他一起拍过戏吗?” 李瑾,刚才电影频道里放的劲爆片段男主角就是他。 “没有。”水萦鱼说。 “哦。”母亲兴致低了一些,但情绪依旧高昂,“那也是,世上演员这么多也不可能每一个都和咱们小鱼一起拍过戏。” 她说着又絮絮叨叨讲起别的事情来,说什么哪家的子公司上市了母公司竟然受到了负面的刺激,董事会吓坏了资金链也出了问题。 她说现在还在观望要不要出手管一下,虽然这点东西对于水家来说脸蚊子腿都算不上。 她一直说一直说,抑扬顿挫的声音化成刺耳的噪音钻进耳朵里,引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头疼。 “妈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水萦鱼按着太阳穴,疲惫地打断母亲的话,“我很累,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想稍微休息一下。” 电话另一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水浅快要回国了。”对方说,语调低了许多,“这事你知道吗?” “嗯。”水萦鱼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将替换下来的手缩进被子里试图暖和一下。 “小鱼。”她忽然换上语重心长的语气,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气与水萦鱼记忆里的无数次苦痛前兆重合,忽然唤起她的恐惧。 她沉默着没说话。 母亲便继续说:“我知道你很累,但是妈妈只有你了。咱们这个家也只能靠你了。” 她将语气放得很低很轻,一副慈爱家长做派。 水萦鱼依旧沉默着没搭话。 “小鱼。”母亲的声音里带上哀求与期待,“小鱼,妈妈只有你了。” 依照曾经的记忆,水萦鱼甚至能够想象出来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在潇洒环球旅行的间隙打来这么一个轻轻松松的电话,随意假装出脆肉的表象,轻轻松松将一切推到她身上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水浅也是小鱼的妈妈,我们还是一家人。”她说,“别怕,小鱼,妈妈现在能依靠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水萦鱼总是被这短短一句话击溃,涌到嘴边的拒绝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嗯。” 空洞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沉默中无限放大,她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 “很累,挂了。” 泛白的指尖按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突兀地激起一圈白雾。 她无力地松下浑身的力气,因为疲惫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事情很复杂。 Omega母亲慕念与alpha母亲水浅在二十三年前闪婚,水萦鱼 也是那一夜匆忙催出的悲哀产物。 很快她们相互发现对方的不合适,可是两方家族已经因为她们之间仓促的婚姻做出了许多决策改变。 她们被迫在一起,长长久久共享折磨。 后来水浅夺得家族掌控权主动淡出这段关系,与之同时慕念却没能争到慕家分毫权力。 于是局势发生变化,慕念为了维持锦衣玉食的生活与安逸无忧的未来,想尽各种办法维护两人的婚姻。 所有人都在等两人决裂,然后一拥而上将她分食殆尽。 但慕念还有水萦鱼,正如她所说,她只有这个女儿能够利用,她利用水萦鱼艰难地系住早已凉下来的婚姻,却从没考虑过水萦鱼的感受。 畸形的婚姻酿成了后代的苦痛,水萦鱼一人苦苦支撑着,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对象。 她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早被关掉的电视沉默地注视着一切,不久前还是欢声笑语不断的客厅,现在只剩下死一般的寂寞。 眼眶酸酸的却干涩得发疼,她哭不出来,却莫名想到了黎微。 一种难以形容的思念,在对方离开短短十分钟后,在默然的哀伤里与无以言说的委屈一同悄然生出。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系统设置的五分钟熄屏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 她重新点开通话界面,划进收藏联系人,翻到最下面,黎微两个字,黑色正楷,静静地立在那里,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只在于她的选择。 她心里清楚冲动的后果怎样。 无非就像两个母亲那般,这便是最坏的结果。 她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趁着混乱的纠结拨开迟疑,在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按在了拨号的按钮上,浑身因为紧张微微回暖,就连手指也泛起了淡淡的粉。 她在出奇的冷静中等待时间辨析此时决定的正确与否。 “喂。”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起,她听见黎微的声音,视野忽然模糊得看不清四周环境的冷清。 “你在哪里。”她问道。
第15章 永远 “水小姐?你怎么了?”黎微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慌忙地关切问道。 “你在哪里。”水萦鱼重复道。 她低着脑袋看着手机屏幕,灰色的通话界面,眼泪落在字符间隙上,溅起啪嗒的声响。 “我现在在小区门口,保安让我填一个什么表,填完才能离开。”黎微温声不急不躁地说,“现在还在门口,怎么了水小姐?” “我有点想你。” 这是水萦鱼此时能够说出来的最露骨的话。 “啊?”黎微迷茫地愣了愣,“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水萦鱼说,“就是忽然........” 她哽咽得说不出剩下的话。 黎微慌张道:“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家里吗?我马上过来。” 水萦鱼听见她同保安说了点什么,语速很快,然后是忽然响起的风声。 不久之后,黎微气喘吁吁地叫她,“水小姐。” 水萦鱼“嗯”了一声,闷闷的。 “我在门口了。” 手机里传来水萦鱼磨磨蹭蹭站起来的声响,然后是拖鞋踩在地板上无精打采的脚步声。 嘎吱—— 唯一隔开两人的门被水萦鱼从里面拉开。 晶莹的眼泪挂在她缺少血色的脸上。 “水小姐。”黎微怔怔道。 水萦鱼没搭腔,沉默地往前迈了一步,两人距离更近,几乎算得上很近很近。 她听见黎微胸口砰砰的声音。 “对不起。”水萦鱼道歉道。 黎微正迷茫着,怀里忽然撞进一个暖融融的拥抱,对方冰冰的手环抱住她的腰,甜甜的信息素细丝丝地钻进鼻腔。 是奶味的,甜甜的奶香味,与她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相反。 水萦鱼说:“好累啊。” 黎微抱着她一动不敢动。 她埋在黎微怀里呼吸轻微起伏,呼出的气息浅浅落在黎微颈间。 她安静地呼吸。 黎微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 于是她慢慢哭起来。 先是小声的抽泣,再后来哭声渐起,如同秋天第一场蒙蒙小雨敲在窗沿,让人不自禁心生怜惜。 因为担心她受凉,让尚未痊愈的身体雪上加霜,黎微手忙脚乱说一些安慰的话,好不容易把人哄回室内。 “如果可以,我能相信你吗?” 这是水萦鱼缩在沙发上忍住哭泣后说的第一句话。 黎微当时并没意识到这话的真正含义,她没多思考,哄小孩一样连声道:“当然,当然可以,水小姐当然可以相信我。” 她甚至还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水萦鱼抬起脸深深地望着她。 她想朝她露出一个与往常相同的乖顺微笑,却在半路上被微怔的惊讶完全取代。 一双软软的唇挨上她的唇,带着点如履薄冰的颤抖,也有一些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定神往下看,对上水萦鱼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看到对方眼里沉甸甸的悲伤,被缄默的牢笼锁在内心深深某处。 瘦弱的omega微颤着紧紧抱住她,像是想要从她这里找到足以面对未来的勇气与力量。 冰凉的手伸进来,此时一切完全由水萦鱼主动。 她甚至主动放出信息素,萦绕在两人身周,如同尽兴乐曲迈向完美的最终伴奏。 黎微知道理论上应该怎么做,却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水萦鱼颤抖着声音问她,“对吗?” 她说:“是的。” “永远永远,对吗?” “永远永远。”黎微给出这样的回答时,心里升起一阵乱鼓一般的慌乱。 然后她听见水萦鱼笑着说:“那就足够了。” 后来水萦鱼让她抱着自己去二楼主卧。 黎微将她抱到主卧床上,将空调调高两度,让温度升上来。 水萦鱼躺在床上,让她先去洗个澡。 她于是去洗了个澡,抱着某些并不知道对与错的决心,她很快洗完澡,拉开门闷头便说:“水小姐,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现在这样不足够了解忽然——”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水萦鱼安静的睡颜上,原先悄悄在浴室里练习许多次的话忽然失去了它们的意义。 水萦鱼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像一只很乖很乖的、在爱呵护下长大的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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