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古珏故作疑惑问道,虽然她心里清楚那是言迁澄。 “她没和我说,她只是说等你出来,她接你下班。”小林取下帽子打理卷发,她突然想起来件事,咧嘴一笑,凑古珏近了些问道,“我突然想起来……你上班第一天她就在,下班也经常看见你俩一起走。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古珏感受到小林旺盛的好奇心,还有这么暧昧的语气,她才想起这座城对人们的性取向一直是比较宽容的。 言迁澄天天雷打不动送自己上班、下班,对于监视者来说,算是她份内的事,再加上言迁澄对自己贴心得很,嘴上也不提监视的事,在原则上偶尔也会宽松一下,这下竟觉得不像是在监视,倒像在照顾自己。古珏也说不上来她到底在做什么,只在心里暂时认为是这样。 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这层关系只有她们两人清楚,小林又是那样心细的女孩,也怪不得她胡乱瞎猜。 “啊……应该是我的朋友吧,你叫她小澄就行了。”古珏尴尬一笑,随便胡诹几下把小林糊弄了过去。 “这样啊,小玉姐你可真幸福,有这样的朋友,天天陪着你。”小林感叹道,边说还边作揩泪状。 这下可把古珏难到了,她不太擅长安慰人,听见那头小声的啜泣,古珏心中感到别扭和焦躁:这个时候,我应该安慰她吗?先用肢体语言稳定情绪,然后再讲道理? 古珏心下思量后,走到小林跟前,手臂僵硬地张开,准备去抱她:“你别难过……大家都陪着你的。” 小林抹抹脸,扒拉了下眼皮,扮鬼脸道:“略,逗你的。小玉姐还真信了,把什么玩笑都当真可不太好。” “意思是,你是装的,吗?”古珏一字一顿道。 “对呀,这叫‘鳄鱼的眼泪’。”小林狡黠道,说罢抬手看手表,“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储物间的事就拜托小玉姐姐啦!” 小林说完后飞快溜走了,丝毫不给古珏教训她的机会。古珏无奈一笑,她本就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看着那瘦小的背影在视野内彻底消失,古珏这才放下心来。拿着储物间钥匙和外套走到门口去,还没到门口,古珏便看见言迁澄打着伞在门外来回踱步。 古珏想起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拿冷脸给言迁澄看,她还是笑脸相迎,丝毫没有厌烦。换其他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吧,她怎么忍得了别人对自己这样? 前段时间,趁着言迁澄放松的空当,古珏找池雁去查她的底细。一开始,她以为言迁澄对自己有所图。但她后来发现,言迁澄的诸多举措似乎真的是为了自己,有些行为对于她自己以及她的工作甚至是不利的。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这个道理古珏心里清楚得很。 古珏往前走到打卡处,把自己的卡片放到下班那一栏,她又往门外望去。言迁澄没往里看,而是打着伞侧身背过去,古珏仅能看见她的侧脸。 言迁澄伸手接了些雨在手上,斑驳湿漉的玻璃门透露出她纯白的衣衫。雨水沉积成水流,反将玻璃清洗了一遍,言迁澄的脸庞倏然清晰许多,古珏依稀看见她笑了,顺手在前台的小篮子抓了几颗糖放进衣服口袋里。 言迁澄很喜欢雨天,还没在西汀咖啡馆工作的那段时间,古珏四处溜达熟悉城市。每逢下雨天她都觉得心烦意乱,除了鞋子被泥点弄脏,身旁还有个跟屁虫欢欣地打着伞。 那时古珏以为言迁澄只是找借口跟着自己,现在她能相信言迁澄是真的喜欢雨天。 想到这儿,古珏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笑了。古珏觉得很奇怪,但她找不到原因。 这段时间她依旧坚持和言迁澄拉开距离,这样对自己好,也对言迁澄好。她很清楚,如果被上面的人发现监视者和被监视者走得过近会有怎样的结局,这可不是革职那么简单的事。加之,言迁澄虽看起来无害,但她不会放松警惕,因为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才接触两周多时间的人。 言迁澄的过往是一片空白,池雁根本查不到,只查到了言迁澄的入职信息:她在今年上半年末入职,平时做文职工作,大家称她为“万事通”。到了下半年九月中旬,她申请调职,接受监视者一职的训练,训练结束后她便入职,正好是自己住院那段时间。恰好原指派的监视者突然生病住院,她便申请做自己的监视者。 按理来说,新监视者不能来监视自己这种高危行动人员的,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丢了性命,死于被监视者手下或“无意间”死于意外、任务是家常便饭。 言迁澄为什么要调职?她怎么让老不死同意的?这样细想下去又让古珏把心提了起来,她捏着门把手脸上那一抹笑容消失不见,回归到平时那副冷淡模样。 门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背对店门的言迁澄听见铃声,她转身便看见古珏推门而出,卡其色的戗驳领大衣衬得古珏精神奕奕,是她送的那件衣服。 四目相对,两人感到有些尴尬,默契地把眼睛撇向别处,接着又转回来,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古珏不知道说什么,之前也是如此。她想跟言迁澄说话,却不知从什么地方说,她感觉自己的手要把左口袋里的糖给捂化了。 “走吧,今天回去吃还是……”言迁澄举着伞靠了过来,如往常一般,询问晚饭的着落。 不等她说完,古珏把握在手里的糖拿到言迁澄面前。 “这个你拿着。我们回去吃,我下厨。” 言迁澄愣了一下,而后展开笑颜把古珏手里的糖放进口袋里,她留了一颗打开糖纸递给古珏道:“你吃一个。” 古珏又对上言迁澄笑意盈盈的黑眸,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忘记了呼吸,脑子里跳成一片空白。 为了不露窘态,她急忙看向旁边说:“不用了,你吃吧,店里还有很多。” “那我吃了。”言迁澄也不强求,把糖放进嘴里含着。 古珏点点头补充道:“嗯,我还要去储物间点下货,过来帮我看一下吧。” “好。” 两人拐进咖啡馆左边的小道往储物间走,没走多远古珏就发现储物间门旁有个人靠在墙上,他好像穿着红色的衣服。 古珏脑中闪过往日店里的那个红衣女人,深感不妙。 “那里,好像有个人,我们去看看。”她开口向言迁澄提议道。 言迁澄没说话,只是点头示意允许,古珏这才发现言迁澄的表情十分严肃。 顾不得那么多,古珏越走越快,甚至脱离了伞的庇护,任由雨水淋在身上。 那抹红色在古珏的眼中越来越明显,近了,更近了,古珏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她希望那人安然无恙。 现实总是不遂人愿,古珏停在门口看见靠墙那人就是往日的红衣女人。她好像淋了很久的雨,整个人都湿透了,黑色长发像细细的菟丝草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她伤得不轻,衣服未包裹的手臂、腿部全是大大小小的划痕,身旁还有一滩殷红的血渍随着雨水流向远处。 “又见面了。”红衣女人哑着嗓微微张口笑道。 古珏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揪了一下,蹲下身平静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不去医院。” “为什么?” “就是不想去……我有,我的原因。”红衣女人看向另一头微微喘气,刚才的对话耗费了她许多力气。 面对这样的情况,古珏心里开始犯难。原本把人送去医院,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现在这古怪的红衣女人拒绝去医院,难不成自己还要当活菩萨把人弄回家疗伤? “怎么,你是想来我们这儿暂住几天?”言迁澄打着伞走了过来,把伞往古珏那方移了些,不同于往常温和的语调,言迁澄此刻的语气冷得吓人。 “可以么?我会交住宿费的。”红衣女子看着古珏,有些委屈道。 这红衣女人看着也怪可怜的,古珏心软了下来,如果她现在不是靠假身份在城内活动,也许她会尽全力帮这个人。 言迁澄没有立刻回答红衣女人的请求,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告诉她,你叫什么名字?” 古珏听得出言迁澄这句话的语气藏着愤怒的意味,她们认识么? “我叫玉芝,一种草药的名字。”红衣女人轻笑一声,艰难回应道,“我以前告诉过你的,小玉。” “你告诉过我的名字太多了。”古珏无奈道,她扭头看向言迁澄询问意见。 言迁澄收敛眼中的不快,笑着否决道:“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古小姐。” 什么叫“没有为什么”?古珏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这令她想起老不死平时对自己说话的口气。从不解释,只有命令,哦,差点忘了,有时还会骂自己一两句不堪入耳的脏话。自己救不救这个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盯着自己就好了,自己没死,没跑不就行了?就冲她这句话,今天这个人是救定了。 “可是不处理店长会找我的,你看。”古珏顺手指了指门顶躲在雨棚下的监控摄像头,无奈地耸耸肩,装作很可惜的样子。 话音落下,言迁澄没有立马回复她,只是静静看着古珏。 古珏也看着言迁澄,不做解释,眼神坚定。两人僵持了许久,最后是言迁澄先移开了眼睛,轻飘飘望向靠在墙边奄奄一息的玉芝。 “看来,我们不得不收留这位玉芝小姐了。”言迁澄在“玉芝小姐”这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只能住四天,多一秒也不行。” “……谢谢你,我先去储物间点货,你看着她。”本来准备舌战三百回合的古珏有些惊讶,但没再多说什么,转头拿着钥匙打开了储物间。 走进储物间,古珏拿着表格清货。她暗自庆幸言迁澄松口了,不然后面发生的事会更难办。 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清完货了,古珏长舒一口气,正准备走出去,她隐约听见门外有争吵声。 “……休怪我不客气!” “你能奈我何?” 好像是言迁澄的声音,坏了,她不会要把人赶走吧? 古珏急忙往门口走,她刚探头还没看见她们的身影,争吵声便消失了,走出门朝左边看去,言迁澄神色如常,但似乎多了几分寒意,玉芝则挂上往日令人讨厌的微笑。 “搞定了,我们回家吃饭。”古珏装作没事人似的,朝两人招呼道。 锁好储物间,古珏走到玉芝跟前蹲下,玉芝很自觉地把手搭在肩上,她顺势把人背了起来。这时她发现玉芝的伤口有简单包扎过,她转头看向言迁澄,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脑子里想不出什么好的话,只好作罢。 言迁澄跟过来默默把伞撑高了些,古珏见她不像平日里那样话多,估计是生气了,心里慌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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