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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池雁给的病房信息，古珏来到了小林所在的重症监护室门口，先找了主治医生了解了大致情况，他们为小林做了清创手术，撞击伤伴随着轻微脑震荡，仍处于昏迷中，情况不乐观，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当然她不是家属，自然不能进去，只能在门口看着：小林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了好厚一层纱布，小脸惨白。床旁的检测仪显示着这个少女的生命体征，一切是平稳的，可她并不像从前那样充满活力。古珏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可能是愧疚与悲伤的混合，让她很难喘过气来。 当一个具体的人，一个纯真、善良的人，摆在自己面前，当这个人开始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愿景，还没多久这个人的羽翼就被意外给折断了。而这个所谓的意外，是由自己造成的，那是罪无可赦的……她无法忍受这样的情绪在心中无限制蔓延下去，决定去医院楼下透风。 她在医院楼下逛了一圈，言迁澄挽着她的手默默走着，也不说话。这样也好，她怕自己情绪失控把气撒在言迁澄身上，她是无辜的。可是自己还是郁结着，纵使阶下装饰着雪花的绿植再美，她也无心去赏了。这一天下来，她的心跌宕起伏，或许生活就是如此的戏剧，处处充满了意外，根本无法预测和阻止悲剧。就算这样，她也多想倾诉出来，也许讲讲就好了，哪怕对着植物讲话也好。 “阿珏，来，看着我。” 耳旁传来那温柔坚定的声音，言迁澄站在她面前，她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对上那眸子，那眼里满是心疼，她有些手足无措。 “抱着我吧，或许这样你会好点。”仿佛是读取了自己的心里话，言迁澄缓缓把她放进自己怀里。古珏也就顺着靠上面前这略比自己矮小却坚韧无比的身躯上。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眼睛不可控制般滑出了几滴泪，她不愿把言迁澄的衣服弄脏，倔强地把头放在人肩上。 鼻尖再次萦绕上那舒缓神经的沉香，她忍不住伸手抱住言迁澄，她是多么感激言迁澄轻而易举接住了她无处安放的情绪，同时在心里嘲笑着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她从不允许自己轻易落泪，流泪是暴露破绽和软肋的做法，这是老不死拿着棍子教给她的道理。那时，小小的她被打得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从那以后她也从未为谁而落泪。 可今日，她到底在为什么落泪呢？是因为小林这样美好的孩子受伤，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她总想做到尽善尽美，做到无可挑剔，可事实上很难做到，即便是不择手段。如果说，最后产生的恶果只有自己承担，那尽管来，无所谓，而当这恶果降临在自己重视的人身上，那……她无法接受。 “可是我……”她合着眼泪朦胧喃喃道，语音里透露着些许哽咽。该死，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么软弱呢？ “没有关系，我们一起面对，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一起面对……”她重复念着，若有所思。 “对啊，没事的。如果你想哭，那就哭出来吧，或许这样你会好受一点。”言迁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仿佛得到感召般，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眼泪便从脸上潸潸流下。为了不让自己太狼狈，她只是哭了一小会儿，就挣脱了言迁澄的怀抱自顾自地从包里掏出纸巾慌忙擦掉眼泪。 擦完鼻涕，古珏勉强咧出个微笑说道：“谢谢你，我好多了，我们继续走吧。”说完，伸手示意言迁澄挽上自己，顺便理了理人手腕边翻起的口袋。 走到楼梯底下，古珏才发现花坛旁坐着的人是阿玲，从早上到现在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岁般憔悴。 “阿玲……”古珏拉着言迁澄坐到了她身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没事，你要来一根吗？我看你也憔悴得不行。”阿玲手上夹着根烟，顺手递了根到古珏面前。 她当然是不抽烟的，烟味会暴露她的行踪，她笑着摆手拒绝道：“谢谢，我不抽……我今天去做笔录了，希望能有用……阿玲你应该也去了吧，抱歉，我骗了你，我不叫玉玦，我叫古珏。” 她双手不停变换着姿势，感觉怎么坐都有些不自在，看来要承认撒谎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啊，她已经紧张得不行了，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小珏，我可以叫你小珏吗？” “啊，当，当然可以。”阿玲没有生气，准备接受狂风暴雨洗礼的古珏这才把缩着的脖子伸了出来。 阿玲把烟含在嘴里，从包里掏出个打火机，对着烟末端点火，猩红的火星在烟草里忽闪忽明，随后她偏头往一旁呼了一口烟，在暮色中燃烧的那头飘出细条的烟雾，仿佛这样一切的不幸都会在空中消散不见一般。 “小珏，其实玉城从来不会下这么大的雪，我在这里十年，每一年都是细细的雪落下来，在地上化成水……” 阿玲没说完，夹着烟吸了一口，古珏见状接了一句话：“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雪。” 阿玲伸出食指轻轻把烟灰弹到便携烟灰盒里，继续讲道：“那你运气很好。他们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孩子还没等到明年就睡在那病床上了……她昨天还跟我说想回去上学，多好的孩子啊，都怪我，今早放她一个人先去了咖啡馆。我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一个红衣人闯进了店里，这孩子太倔，非拦着那人不许出去。等我到的时候，那杀人犯才行凶完，从我面前匆匆逃过……而她就倒在那滩血里，无声无息，我看见她手里还捏了封刚写完的信。我只恨我自己除了报警什么都做不了，明明这孩子就剩下我这么一个亲近的人了……” 说到这儿，阿玲手被冻得有些发红，寒冷和她内心的愤怒使她拿着烟的那只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怎么会，她的父母没有来看她吗？”听着阿玲断断续续讲着今早的事，她心中既心疼小林，又恨不得立马把地遇之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们早就不要她了，很早以前小林过到了我的名下。可他们又反悔，养了这孩子一段时间，接着嫌小林太吵便常常送到我这里，最后我大骂他们一顿后，就再也没来接孩子回去了。”说到这儿，阿玲笑了笑，接着吸了最后一口，便把烟摁熄在烟灰盒里。 “阿玲，放心吧，这些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小林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小林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要相信她。”古珏站起身走到阿玲面前郑重道，她很意外，阿玲居然和自己讲起了小林的身世。她只是在西汀咖啡馆打工的员工，一个还有四天就要离开玉城的旅客，不值得信任。 “小珏，我是相信你的，你不要担心。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被这孩子缠着，现在还为她跑来跑去，真的很谢谢你。”可是阿玲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古珏的眼睛又酸涩起来，这次连喉咙都开始抖着发酸了。 “谢什么，我喜欢小林这个的孩子，我帮她是应该的。”古珏蹲下握住阿玲的手，认真承诺道，“我一定会找到伤害小林的那个人，用我的方式让他赔罪。” 阿玲温和笑了笑，语重心长说：“这些事，交给警方去办就好，他们会做好的。小珏，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 古珏摇摇头表示并不是这样的。 这件事，警方是没法解决的。这句话她不可能说出来，因为没有人会相信，那个红衣人，地遇之，是个拥有诡异能力的长生者，而这个人也只能靠自己才能杀掉。 “就这样吧，阿玲，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古珏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拍了拍阿玲的肩膀说道。 “嗯，我会的，路上注意安全。” 古珏点点头，牵着言迁澄慢慢走出了医院大门。 “感觉好点了吗？”言迁澄把手伸进古珏的包里，胡乱摸到她的手，一把扣住。 “嗯，好点了，我……”古珏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那熟悉的渗人笑声，一抹红色出现在两人眼前。
第17章 Chapter 17：抉择 “是你把小林伤成这样的吧？地遇之。” 古珏已经对他不定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习以为常，她松开言迁澄的手，把人护在了后面，言迁澄想出来帮忙被她挡了回去。 “谁叫她要多管闲事呢，我是来找你的。”地遇之低头理着裁剪不规则的衣边，漫不经心道，“你要是想在这里和我打，我也不介意，反正其他人也看不见，就像你救我的那一次。”说罢，他轻轻笑了几声，仿佛是在嘲弄她。 听见地遇之刻意提起之前自己干的蠢事，古珏心里直犯恶心，但她并不想发火自乱阵脚，只是撇撇嘴，冷笑道：“说吧，你找我做什么。如果要打，你早就动手了，不是吗？就像第一次在巷子里那样。” “这段时间，你变聪明了。不错，我确实要送你一样东西。”地遇之笑吟吟地从袖间拿出一封信，那双清明的眼眸转而锋利，旋即便把信当做飞镖一般扔了出去。古珏见状抓住时机，立马截住了信封。 接住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因为地遇之出手的速度极快，而这信是冲着自己心口上来的，要是没接住，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也许直接就地送入医院吧。 “哼，这种把戏……你还要玩多久！” 古珏作势要把信给撕了，地遇之急忙往两人面前迈了一步：“别啊，这是最后一次了。”言迁澄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虽然她没说话，古珏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言迁澄的身边似乎比那寒霜还冷，一股强烈的杀意蔓延开来，寒风刮过，古珏不禁哆嗦了一下。 地遇之见言迁澄站了出来，便恭谨许多，甚至还向她作揖，献了个谄媚的笑容道：“澄怀圣女，啊不，现在应该称您青女①，别来无恙。” 青女……传说中的降霜仙子吗？古珏在脑内搜寻着以前读过的古籍。 言迁澄沉默片刻，接着淡淡说道：“装模作样，有话直说。” 地遇之收起那副哈巴狗的模样，颇有些兴奋道：“子时，祭天台见。我只求一个答案，我要听古珏亲口说出来，或者她死在我的手上。” 不等古珏追问，地遇之便从两人眼前消失不见，而笼罩在周围的暗色穹顶也瞬间瓦解，街道边不时有汽车驰过，仿佛刚才所见只是幻觉。 “走吧，先吃饭。一会儿要做的事，一会儿说。”古珏捏着信，对上言迁澄那双杀意未消的眸子，咧出一个实在不怎么好看的微笑。 言迁澄看着她愣了几秒，随后点点头：“好。” 吃过晚饭，两人打车回到公寓，一路上古珏惴惴不安，只是靠在言迁澄的肩上没说一句话。还没看信，但估计是写来挑衅自己的。大晚上的……地遇之不睡觉的吗？他是故意的。不过她早就想和他打一架，正好检验青衣女子教的东西，可这一试，便是把命也赌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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