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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只有划过穹顶的流星，什么都没有。原来人死的时候没有走马灯，有的只是寂静，那种无人知晓、独属自己的寂静，多么空洞又多么安抚一个将死之人的心。 当她认命闭上眼时，突然感觉有柔软覆盖住了自己的嘴唇，接着如蜻蜓点水般迅速离开了，这一点温情又将她勉强捞回人间一会儿。她艰难地睁开眼，可惜目及处尽是血红，原来自己已看不见了。凭借着嗅觉，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阿澄平日里最喜欢用的沉香，甜凉、醇和。 这是真的吗？她不敢相信，尽力伸手去摸索，光滑的发髻迎上自己的手，顺下来是熟悉的肌肤触感，是阿澄。属于活人的鲜活气息打在古珏的脸上，有水滴落在脸上，阿澄怎么哭了？ “对不起，阿珏……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要……”阿澄哽咽道，古珏能感觉到她在抽泣。 “阿澄……我没有怪你，我相信你。方才你亲我，其实……”话到了嘴边，古珏还是说不出口。 是啊，她怎么能，她们也不能。阿澄是圣女，自己是古家继承人，身份是荣耀，也是枷锁：族里的人把自己视为希望，城中还有许多贫苦百姓等着救济，而阿澄她这一生注定要代替神布施。 况且，这世间哪里又容得下虚凤假凰之事。自己对阿澄生情，不见得阿澄与自己一样。想起阿澄伴在身旁时，她总是很尊敬自己，眼里是不沾染世俗的向往之意…… 阿澄那是把自己当做接近神的人来看，不能用所谓的信仰来控制阿澄，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对阿澄动了心思呢？古珏已记不清了，也许是教她练剑那段时光，或许泛舟同游那次，最有可能是自己鬼使神差送她银梳那次吧。自己真是下贱，竟对圣女动了心，就像小时候因为血统问题被人骂的一样。她不是人也不算神，只是一个贱种，却企图获得神明的怜悯。 她本想把这个秘密带入泥土之中，在辗转反侧的夜晚里，她清楚不能因为私情而不顾世间疾苦，她想阿澄和自己应当是同心的。 可阿澄为何受了蛊惑捅了自己？虽然古珏愿意相信她，可回想起那一幕还是忍不住心痛。 “阿珏，你……喜欢我吗？”古珏没有说出口的话，言迁澄替她说了出来。古珏心中一惊，她不可能承认的，于是她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咳咳……阿澄，别说了。你拿着，它原和你的是一对。”古珏费力扯下衣旁挂着的玉佩，胡乱塞到言迁澄的手里。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连之前的香味也闻不到了。好在阿澄还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古珏感受着温热的体温，对死亡的恐惧少了几分。 这份感情还是不要言说为好，日后阿澄能活得更轻松些。古珏在心中敲定想法，用微弱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阿澄，你好好的。让我……安心去吧。” 说罢，古珏便感觉眼皮沉重，她想好好睡一觉，于是缓缓合上了眼，接着她的意识滑进绵长的黑夜，沉入永恒的宁静之中。
第9章 Chapter 9：休息 十一月十九日，早上八点。天气，多云转晴。 古珏猛地睁开眼睛，她急忙摸了摸自己脸，没有血，只有尚未干涸的泪水。眼前白色的天花板正无声告诉她已回到了现实，她只是做了个梦，一个相当糟糕的梦。 勉强从被窝里钻出来，她拿了个枕头靠在背后，摸了摸胸前，衣服是重新扣好的，接着往身边扫视寻找玉芝的身影。昨晚睡前的事，她要好好回报玉芝。 然而玉芝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被打开的窗子和随风飘动的窗帘。卧室门敞着，门上破了个大洞，关与不关都没什么意义。整个房间像是被小偷洗劫过一样，一片狼藉。言迁澄靠着床边安静睡着，眼底一片青黑，形容憔悴。 言迁澄最后还是把门打开了，如果昨晚把她赶走，可能自己真就成了砧板上的鱼……古珏心里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庆幸。 回想起那惊险的梦，古珏立马把左手拿到眼前查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依旧在左手腕上发现了一道白色疤痕。她很清楚，在昨天之前自己的左手腕没有受伤，而昨晚玉芝把自己定住，随即又将自己打晕，这多半是她干的。 虽然她很不想把现实中的这条疤痕和梦境里无故出现的伤口联系在一起，但她的直觉相信一个无稽之谈，那就是，这是一个预兆，她的身体向她发出求救。 她轻轻抚摸着那道白色疤痕，增生的组织在阳光照射下泛起点点彩光。这么深的伤口，一夜之间愈合成疤，简直是天方夜谭。按照她的身体素质，起码得上药两三天才能结完痂。正当她感到不可思议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青衣女子的身影，她想起来在梦里有个女子给自己受伤的手腕敷药，可惜记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了。 今天是星期五，古珏越过言迁澄的头，悄悄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打开一看，已经八点零五分了。本来该去上班的，但她打开手机就看见今早阿玲发来的消息： 小玉，今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言小姐已经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店里有我替你顶着，周末和言小姐好好去玩一下吧！ 看完这条消息后，古珏心里轻松了许多，她还担心被认为是旷工，虽然也不差那几个钱，但要是被炒鱿鱼可就太难受了，到时候还得重新找事情去做。阿玲人真好，不过，阿玲什么时候认识言迁澄的？ 古珏偏着身子瞟了几眼言迁澄，她还安静地靠在床边睡着，根本不知道古珏已经醒了，看来她真的很疲惫。 接着古珏又收眼坐了回去，把信息列表往下滑，发现了一条小林的短信： 小玉姐你好久回来啊，这才一天，阿玲骂了我好几次，我受不了了，还是你在的时候我比较开心。等你病好了，我做杯你喜欢的咖啡喝！ 讯息的末尾，小林还配了个哭泣的符号表情，看到这儿古珏倒在床上，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想起来言迁澄还在睡觉，于是立马把嘴闭上，抬起头朝言迁澄那边瞟了两眼，确认人没醒又躺了回去。 放下手机，古珏思索了一会儿，依旧对放松自己这件事毫无头绪。 毕竟平时除了日常生活起居以外，她一直在做老不死给的任务，从没思考过玩乐方面的事。古珏现在还记得和池雁的合作结束后，她听说自己马上要去赶下一单的时候，笑着说了句，“怪不得那群人这么怕你，还说你是工作狂。” 有这么可怕吗？我只是觉得太无聊了，还没找到真正想要做的事。 纵观走过的二十四年，父母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剩下的时间就是训练，读晦涩难懂的古书，然后替人送那些待价而沽的古物。其实挺没意思的，要不是一单下来能挣许多钱，才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哪天不想干了，拿着这么多钱再找自己喜欢的事来做也行。 古珏心里越想越闷，索性扫除掉这些想法。觉得这一侧睡得无聊了，她便翻身横着滚到床尾，撑着下巴从侧面偷偷瞧着还在熟睡的言迁澄。 言迁澄穿着宽松的浅灰色衣服，双腿缩着，身上盖了条垂着金色流苏的毯子，乌黑的头发掩盖了脸庞一半，她安然睡着，阳光勾勒出柔和的面部线条，睫毛也被光亮打成了棕色模样。 她的脸比较饱满，古珏想到了那种戳一戳还能变回原状的白面馒头，她想着便抬起手，隔空戳了戳。她的脸好小，明明自己离她没多远，可感觉自己的手能把她的脸包全还有余。 也许她也用池雁的那些护肤品？她知道很多女孩会精心保养自己的脸，池雁之前还教过自己用水乳，抹了之后确实感觉脸上摸起来很舒服。 不过她拒绝了池雁的进一步教学。因为看着池雁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就感觉很麻烦，平时风尘仆仆回家洗个澡就想躺在床上睡觉，哪还有力气坐在镜子面前往脸上涂涂抹抹的，搽个水乳也够用了。 古珏又盯着言迁澄发了会儿呆，不知道是不是言迁澄察觉到古珏的目光，她有了醒来的征兆。古珏见她要醒了，连忙把丢在一旁的手机抓过来打开，平躺在床上翻动手机里的短信，假装还没发现人醒了。 在手机上瞎倒腾了一会儿，古珏尖起耳朵听见言迁澄起身的声音，向左转了半侧看着睡眼惺忪的言迁澄，顺口招呼道：“阿澄，你睡醒了？” 糟了，我怎么突然叫她“阿澄”……不对，我之前没这么叫过她吧，这么亲密的称呼，怕不是昨晚做梦把脑子给弄抽了。古珏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古珏抿抿了嘴，一脸赔笑道：“那个……刚才我是说顺口了。额，你就当没听见吧，抱歉。” 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都蔫了，她觉得自己在言迁澄面前出的丑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次来了个更大的。她趴在床上假装拨弄着手机，实际上在往边上瞧言迁澄的反应。 言迁澄听到这段话愣了一下，墨色的眼珠微微左右晃动了几下，随后她垂下眼眨了眨，淡淡笑道：“没事。你喜欢的话，那就这么叫吧。”说完她把头发理到耳后，埋头把毯子铺床上小心叠好。 古珏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怎样的，内心又开始紧张起来，她真的不想让言迁澄误会成自己想套近乎。确实，她对言迁澄很好奇，但要是这件事记在了册子里，池雁肯定要调侃自己。不行，这太尴尬了，赶紧说点别的把这段给掩过去。 “那个门怎么办，需要我赔偿吗？”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古珏又开口问道。 言迁澄摇摇头，表示不需要，随即转向另一个话题：“今天下午怎么安排，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 这话题转得太快了吧，古珏倒是被言迁澄问住了，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利用休息时间。古珏往四周看了看，瞧见言迁澄之前送的那件衣服挂在衣帽架上。 要不自己也送她一件衣服吧，这样就扯平了。古珏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今天下午去逛街吧，你和我一起。”古珏从床上坐起来，向言迁澄发出邀请。 “好，等我换身衣服。”言迁澄点点头应下了邀请，转身没走几步又回头问道，“中午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古珏听她这么一问，心里就来劲了，言迁澄还记得之前没吃的那一顿，或许今天和她聊聊天，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 “在家吃，我下厨，你快去换衣服吧。”古珏嘴巴上还是平常那样的平淡语气，语调却比平时欢快了不少，她知道自己的心思言迁澄多少能看出来点，这个时候再装回去就太明显了。于是她顺着调子说完，连笑容都不曾垮下来一丝。 “嗯，我知道了，先回去了。”言迁澄扯出个笑容，随后便似风一般带上门离开了。 古珏边穿衣服边纳闷，言迁澄她怎么了，感觉她心情不是很好。那个门本来就是烂的，关上也没用，她走的时候怎么还要带门，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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