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出口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个黑衣人鬼魅般闪进走廊,宽肥的卫衣罩在身上看不出体型,帽子笼在头上辨不出性别。他快速从安全出口蹿到尽头那个写着“苏沁”的房间。 提前踩过点,照顾苏沁的两个佣人,母亲因为感冒怕传染给苏沁便早早离开。今晚留守照顾的,刚好是聋哑症的女儿。 房间里留着四个角的小灯,黄豆般散发着微微弱光。病房的整体空间不大,30平的样子。进门右手是洗手间,往里是病床,两侧摆着魁然笨拙的检测器械。屏幕上稳定地记录着病人的身体指标,一瓶200mL的药瓶倒挂着,药液缓慢往下滴,顺着输液软管流进被子里的手背的血管。 昏暗的光线勉强可以分辨物体的轮廓,苏沁面朝上躺在床上,带着一次性无菌帽,氧气罩挡了半张脸——哪怕之前在蓝家,苏沁也没用过氧气瓶。 看来传闻说得没错,她的身体的确大不如前。 而在床头的墙壁上,高高挂着一副底色暗黑的画——那是消失13年之久的名画,《黑山》。 黑衣人往前两步,从卫衣兜里掏出一支2mL的针管,以及一支拇指大小的橡胶封口药瓶。药瓶倒置,透明的毒液在瓶里晃荡,针尖往上插进橡胶盖,1mL的透明液体很快吸进针筒。 抽出针尖,把药瓶塞回兜里,抬手握住正在输送药液的200mL药瓶,针尖从输液管接口的间隙扎进橡胶盖,把1mL的毒液迅速推进药瓶,摇晃两下。 那是心脏衰竭的药剂,只消1mL,就能要了一个正常人的命,何况是本身就虚弱的苏沁。一个危在旦夕的植物人突然之间咽气,没人会起疑。顶多会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磕磕碰碰,或者本不该出现的针眼。 那又怎样?这支毒液没有直接打在苏沁身上,而是注到了输送的药瓶里,没有人会发现。 神不知,鬼不觉。 正当黑衣人松一口气,收起针管药瓶准备去取《黑山》时,头顶的灯却赫然打开。 啪! 开关用力摁下,病房所有灯在同一时间打开,灯光乍现。 “啊!” 黑衣人吓了一跳,被强光刺得条件反射扭头闭眼。下一刻,紧闭的卫生间门从里面打开,数个人影夺门而出。 “不许动!” “把手举起来!” 两个警察持枪挡住房门,另两个火速上前,将黑衣人双手反剪摁在地上,一把扯下口罩。 中年发福的脸被压着贴在地板,横肉挤成一团,一边大叫一边龇牙咧嘴,长期吸烟染黄的牙如茶叶般焦黄。 “啊!啊!轻轻轻点!要断了要断了!” 嗒,嗒。 脑袋贴地的视野只能看到附近一米的地板,一双女士皮鞋停在眼前的地板,抬眼朝上方望去,对上霍烟居高临下的,看菜市场被宰的猪一样的眼神。 “果然是你。”她冷冷道。 刘晓青上前,厉声道:“蓝浩天,现在怀疑你跟13年前一起纵火谋杀案有关。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是了,这个觊觎《黑山》多年,不惜害死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家人,如今连苏沁也容不下,甚至想斩草除根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以受害者姿态出现在警局的,蓝浩天。 “冤枉!我冤枉啊警官!” 蓝浩天挣扎着大喊,肥腻的脸冲成了猪肝色,反剪的双手传来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一声“啪嗒”被扣上手铐。 “我是来看苏沁的,什么都没做!” 刘晓青质问:“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鬼鬼祟祟,专门挑护士换班的时间溜进来?” 蓝浩天的眼珠几乎爆裂:“因为蓝苏不让我看苏沁啊!所以我只能偷偷来!警官,你要相信我,我当初把苏沁救回来,这么多年一直承担她的医药费,她就是我半个女儿啊!我怎么可能害她呢!不信你看,你看苏沁现在——哎哟!” 猪肉般的身体被两个警察合力拎起来站直,猪肝色的发福的脸终于面向病床,看到苏沁。 然则,等他真切看清的时候,猪肝紫瞬间褪成了鸭屎黄—— 只见,病床上的人缓缓坐起,抬手摘掉氧气罩,扯掉头顶的帽子。 柳叶形的眼睛沉着冷静,鼻梁纤细,嘴唇单薄。清秀的五官本该持有江南水乡的温柔,却因为人生种种,眸底卧着一股冷冽的戾气。 她不是苏沁,而是八卦新闻里离开兰滨去“拍摄《乘风》”的,苏沁的亲生妹妹,蓝苏。 “蓝浩天,想不到是我吧?” 她冷冷地问。 蓝浩天大脑空白,“你,你不是去拍戏了吗?” 蓝苏眼神冰寒:“没把你揪出来,我怎么可能离开姐姐?” 一旁,霍烟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新闻拍到的,是霍眉欢。” 霍眉欢长期跟霍烟和蓝苏生活,是除了她们之外最了解她们的人。包括蓝苏走路的时候喜欢把右手揣兜里,包括时而会因为察觉到不对猛地转头,发觉没问题再往前走,包括坐久了会上下左右活动一下脖子,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活动状态,包括时不时会握着右手腕转两下,因为那里之前断过。 为了制造“蓝苏霍烟离开兰滨”的假象,霍眉欢拉着杜阿笙训练了一整夜,把二人的行为习惯学会之后,又穿着那套访谈的情侣套装,戴上帽子、口罩、墨镜,无人发现端倪。 二人下飞机,在闪光灯里双双踏上机场的私家车。粉丝和网友以为那是剧组派来的专车,殊不知,那只是杜阿笙登机之前在网上租的二手车。 从前跟霍衷德生死对决什么没经历过?障眼法,不过是最普通的手段。 后知后觉的蓝浩天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回神时,蓝苏已经掀开了条纹棉被——延伸到被子下面的输液管,竟只是一个末端封口的软管。 两名警员戴手套一起摘下被注射过毒药的药瓶,那是铁证如山的证据。 肥硕的身体猛烈挣扎,被两个警员合力按到墙上,发疯乱叫: “你算计我!蓝苏!我弄死你!弄死你——” 养尊处优的身体早没了年轻的体力,叫了一会儿,力气被从骨头里掏空,瘫着跪到地上。 嗒,嗒。 视野里的地板停下一双脚,抬头望去,是眼神冰冷的蓝苏: “蓝浩天,我父母的车祸,我姐姐被推下楼,一桩桩,一件件,你最好交代清楚。”
第173章 最终审判(一) 震惊全国的“霍衷德连环案”出现了续集——当初拯救苏家姐妹的大善人蓝浩天, 在苏沁的药剂里下毒,人赃俱获。 【我靠这什么魔幻世界?上流社会人均杀人犯???】 【我越来越庆幸蓝苏能活到现在了, 这都什么牛鬼蛇神】 【不知道,不懂,不过问,等法庭宣判吧,我最近吃瓜都中毒了,可不敢再相信什么爆料】 【楼上我可太懂你了,要不是我同学在负责这个案子,我也不敢相信】 【楼主展开说说?蓝浩天真的去杀苏沁了?她人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植物人下手,完全没道理】 【我突然想起霍衷德判死刑那个时候说的话。只有当初对苏家下手的人, 才会忌惮苏沁苏醒。我靠,该不会是蓝浩天吧?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如果真是他,我不敢相信蓝苏会有多崩溃。自己当做救命恩人的养父是杀父仇人,感觉她的世界都会崩塌】 蓝浩天和蓝姗双双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停歇不到一周的网络又沸腾起来。早午晚三班时事新闻轮番报道, 还请了法律方面的专家, 如果蓝浩天犯案累累, 最后量刑应该怎么量。 霍烟家中, 一楼病房。 电视屏幕里播报着次日蓝浩天案开庭的讯息,记者字正腔圆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垂直打在平滑的墙壁上又反射, 来回穿梭。 床上,避开一劫的苏沁平和地沉睡着,单薄的眼皮盖着眼睛, 唇色宛如早春的樱花,淡淡的带一点粉。 床畔, 蓝苏熟练地用毛巾帮她擦拭手心,擦完后重新过一遍热水擦手背,再顺着手腕往上擦拭。动作娴熟,仔细认真。 啪! 一颗水珠砸上刚擦干净的手背,飞溅几颗细小的碎水。毛巾往上一拭,皮肤肌理回归洁净,紧接着,又飞快坠下两颗。 啪!啪! 蓝苏哭了。 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低着头,在帮苏沁擦身的间隙掉下眼泪。眼底的情绪被睫毛遮挡,不见眼神。但脸上的肌肉没有任何拉扯,好像掉眼泪的另有其人。 亦或说,佯装坚强的同时,她认为自己不配掉眼泪。 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起身洗毛巾帮苏沁擦拭胳膊,眼泪却越坠越急。终于,她似吸纳那些眼泪的云层一般不堪重负,俯身趴到床边,喉咙发出呜咽: “姐姐,我太蠢了......” 积压7个小时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抽噎着趴在床沿。 “是蓝浩天杀了爸爸和妈妈,是他推你跟蓝舒下楼,是他烧了我们的家。我居然还蠢到,相信他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还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把你安置在蓝家那么多年。我太蠢了......” 情绪似洪水决堤轰然倾泻,趴在床沿的身子似荒野上被雷劈中的枯树,滋啦一声裂成两半,在风雨中颤抖着摇摇欲坠。 “张姨说,当年你的伤势比蓝舒轻很多,如果好好治疗的话,早就该醒了。要不是我信了蓝浩天,让你待在那个破医院里,你早就可以醒了。是我......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从心里责备自己,那个自以为救了苏沁,却把她往火坑里推的自己。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苏沁,更不知道,死后如何面对父母。 正自责着,握在掌心的手却动了一下。 蓝苏些微察觉,挂着眼泪从床沿抬起头来,眼中泪水婆娑,视野支离破碎,物体变成一团一团的圆形晶体。 模糊之际,掌心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幅度更大,能让蓝苏清晰感受到皮肤被指尖刮动的触感。 仓促用袖子擦掉眼泪,视野清晰之际,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瞪圆了眼睛。 ^^^^^^^^^^^^^^^^^^^^^ 次日,蓝浩天因涉嫌谋杀苏沁被诉诸法庭。蓝浩天为了逃脱法网,斥巨资请了辩护律师。 本来恶性犯罪是可以走公诉流程的,但公诉的程序一般更慢,且蓝浩天的罪行尚未板上钉钉,故,霍烟请了专业负责刑事案件的律师。 法庭之上,蓝浩天对自己的罪行拒不供认,并按照辩护律师的方法,坚称自己并未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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