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入耳,云葳瞳孔微散,暗道文昭这是把箱子里的东西查了个清清楚楚。 也不知自己闲来无事写的手札,有没有被她翻过,那里面可是什么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话都有,一年多来的真情流露和满腹牢骚密密麻麻,其中不乏对文昭的评断言辞,要命! 落在女魔头的手掌心,自是装乖保命为上。 云葳默默转了身子,复又在床榻的边沿处躺得板正,闭了眼睛遮掩凌乱的眸光。 文昭的视线扫过两个箱笼,腹诽云葳的演技精湛,心态更是强大,被她吓了一晚上,此刻还敢撒谎。 箱子里只有毒药没有解药,若说有什么急于毁尸灭迹的,大抵就是那本写满少女纠葛心事的手札了。 殿门“吱呀”一声,秋宁带着御医闪身入内,随之而来的,还有捧了药汤的槐夏。 文昭有些意外,出言询问槐夏:“她招了?这汤药试过吗?” 槐夏正色回应:“以云侯所中之毒药方换她所中之毒的解药,交换来的。婢子着人验看了,对症,要给云侯服下吗?” “送进去,服不服,听御医的。”文昭指了指里间,拂袖踱步去了桌案后落座。 一刻后,两人领着御医出来,药碗也空了。 “她如何?”文昭唤住了抬脚欲走的御医询问情况。 御医规矩拱手回应:“回陛下,云侯只是身体余毒未清,又受了惊吓,精神有些恍惚,连服三日解药,静养即可。” 文昭挥挥手让人退了出去,转眸对秋宁道:“既无事,给她备热汤,沐浴更衣。” “在您殿里吗?”秋宁傻乎乎的追问。 “不然在大街上,房顶上?”文昭语调满布嫌弃,甩了她一记眼刀:“快着些,天都要亮了,朕乏得很。” 秋宁顶着满脑子疑惑溜了出去,忙前忙后半晌,把不情不愿的云葳强行摁进了浴桶,手法娴熟的给人洗了个香香白白,换上了文昭的寝衣。 云葳绞着湿漉漉的头发丝挪去卧房时,文昭正坐在床前的茶案处,捧着一卷书册看得津津有味。 见云葳出来,文昭上下打量一圈,沉声道:“头发沥干再上床。” 说罢,她拂袖往里间走去:“秋宁,给朕更衣盥洗。” 云葳扫视着偌大的寝殿,徒留无奈的一声长叹。大殿内竟只安放了一张床榻,她若想睡觉,只得与文昭这女魔头同床共枕了不成? 君臣同榻不合规矩,可文昭刚才分明说了“上床”二字… 云葳抱着小脑袋陷入了愁思,余光里却映衬着倒扣在桌上的那卷书册。 好奇心作祟,待文昭走远,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茶案,伸手去揭被文昭落在案上的书卷。 翻开书册,云葳惊得杏眼圆瞪,表面是一卷山川地理志,里面却藏了个芯儿,而那个芯儿,正是云葳怕的要死的,自己亲笔写下的手札! 绝不能坐以待毙! 云葳如此想着,赶忙蹲下身来,大着胆子一页一页飞快地翻阅内容,瞧见语焉不详或出言僭越的,便偷摸撕扯下来,悄然揉成纸团,丢去身侧的小茶炉里焚烧殆尽,只求毁尸灭迹。 “在干什么?”一声清冷的质问自耳畔想起。 “啊!” 云葳惊得尖叫出声,腿下一软,倏地瘫坐在地,手上刚团好的小纸团也滑脱了出去。 文昭走路故意压制了声音,说话时,她已站在云葳身后观瞧许久了。
第59章 逗弄 红烛光晕暖, 香炉篆烟柔。 文昭冷眼俯视着这个胆大包天,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毁灭罪证的小东西,不由得冷笑了声,俯下身随手拎过手札来观瞧: “撕了几页你就补上几页, 一字不差才行。你当朕查案不留底的?明日殿前司送来抄本, 若错一字, 朕就赏你一手板。” 云葳傻在当场, 溜溜圆的杏眼里满是愕然,她能补出来就怪了。 文昭捏起她的小爪子来, 眉眼含笑: “明日这小猫爪子会否变成熊掌猪蹄, 就看你今夜的造化了。写吧,不写完不必睡了。” 丢下一脸错愕的云葳,文昭心满意足, 施施然拂袖走去床榻, 随手落了罗帐, 慵懒躺在软枕上,悄然勾起了一抹意味深沉的笑靥。 方才云葳手札里的内容实在精彩,文昭本打算今夜读完的, 哪知这小东西就会扰她好事。 文昭回忆着云葳的碎碎念,什么喜欢陛下夸她文采好,喜欢看陛下冲她笑,怕陛下无端凶她,嘴毒还嘲讽她蠢笨,老是把她比作不安分的臭猫; 觉得今上待她与对旁人不同,本以为离了陛下天高海阔, 可午夜梦回总会想起伴驾的日子,心中失落…… 当然也有不怎么美好的, 云葳记下的烦乱思绪: 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何事招致了陛下厌弃磋磨;殇帝崩逝,他的毒会否是陛下所为;云家会在几时被陛下清算,自己的毒是否与此相关;元照容销声匿迹会否被陛下秘密杀害…… 文昭阖眸窝在枕头里,纳罕拧了眉头:我有这么阴毒狠辣? 她甚至想下榻去把茶案前抱臂发呆的小东西拎过来,当面询问一通… 东方天欲晓,乳燕廊下喃。 浅眠的文昭自睡梦中转醒,大殿内的光线仍有些昏暗。 她抬手撩起床榻外的帷幔,一眼便瞧见了昨夜把她折腾了个好歹的罪魁祸首,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文昭拖着曳地三尺的松垮寝衣,缓步踱去了云葳的身侧,俯身扫了一圈,都未见这人留下的只言片语。 云葳连笔墨都不曾寻,自也没有依从文昭的话,补上焚毁的书札篇章。 文昭深感意外,云葳竟敢破罐子破摔,把她的吩咐当作耳旁风。 “…唔,…嗷呜!” 云葳陡然自睡梦中惊醒,哦不,是被疼醒的。 文昭把云葳长长的青丝盘在了自己的手掌心,转了八圈又拧了几个螺旋麻花出来,直将云葳从桌子上薅了起来,捂着脑袋嗞哇乱叫。 文昭拎着她发丝的手腕翻了个弧度,把云葳拉到与她面对面的角度,凝眸打量着她,沉声发问: “一夜好眠,睡得不错?” 云葳揉着紧揪的头皮没吭声,她是有起床气的,只是碍于面前的人惹不起,才没敢发作。 “手札补全了么?”文昭明知故问。 云葳昨夜忖度良久,若文昭真有抄本,她怎么弥补也不可能毫无错漏,况且撕掉的本就是不该被人看到的东西,再补一遍亦然难逃问责。 若文昭存心吓唬她,便不能让人如愿,那她更不如不写了。 “臣记不得了。”云葳垂下眼睑,小心翼翼地嘀咕。 文昭不得不承认,她怀揣的一丝期待落空了。 手札私密,她并未真的让殿前司带走誊录,不然里面的僭越言辞,足够让云葳丢了小命。 此时此刻云葳低眉顺眼的模样,在文昭看来,更像是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的张狂。 文昭松开一双魔掌,云葳的一头如瀑青丝簌簌垂落,遮挡了她的半张脸颊,正合小人儿的心意。 “朕改主意了。”文昭沉吟良久,幽幽道: “断了你的爪子,你便成了混吃混喝的废物,朕往日心力白费,实在得不偿失。你现下不便露面见人,就去太后宫里,让余嬷嬷看着你,抄上百遍佛经,给太后祈福增寿。” 云葳心底腹诽:你定然是无有抄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谢陛下开恩。”云葳赶忙俯身一礼,应承的爽快。现下只要能逃出文昭的手掌心,怎样都好。 “抄经要心诚,抄完百遍之前,还是莫染俗物,寝食都免了。” 文昭流露了一抹诡计得逞的坏笑:“就在太后的小佛堂里抄,现在便去罢。” 云葳暗道大意,若真如此,她的手非抄断了不可:“陛下…” “秋宁!”文昭不给云葳插嘴抵赖的机会:“哪儿去了?给朕梳妆!” “陛下…”云葳不死心,见缝插针,又试图开口。 “还不去?等着禁卫送你?” 文昭头也不回的抬脚往妆台走去,话音冷冰冰的:“槐夏,带走!” 话音散去,寝殿的门开合间,槐夏与秋宁兵分两路,各自领了差事。 云葳苦着脸出了大殿,眉目间扭曲的弧度格外惹人疼。 妆台前,文昭揉着酸胀的眉目,吩咐秋宁: “晚些传话给太后,让她替朕管管云葳,适时套些话,问问她先前念音阁可是在林青宜的手里。她小小年岁,涉世未深,这些人凭什么心甘情愿的奉她为主,听她差遣?” 秋宁给人轻柔地篦着发:“婢子记下了。” “桃枝醒了么?”文昭随口催促:“快些,时辰不早,今日有朝会。” 秋宁手法娴熟,对镜给人簪了金钗: “中毒尚浅,昨夜太医说无碍,现下该是醒了。但那小院外埋伏的人都断了气,一个活口没剩。婢子带人查了,这些人许是觉察遇见危情,先咬破了自己口中的毒丸,双毒并行,无解。” “一个个的倒是忠心。” 文昭冷嗤一声:“就连云葳都敢嘴硬到底的跟朕僵着,念音阁当真不容小觑。” “陛下…”秋宁难掩心虚:“殿前司方才来报,宁烨一早就在宫门外候着,请旨求见。您今日见她吗?” “连个人都看不住,不见。” 文昭心里窝着一股子无名火,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站起身来阖眸安神,等着秋宁给她更衣。 秋宁暗自可怜起宁烨来,摊上云葳这么个不靠谱的女儿,最大的本事就是把身边人蒙在鼓里耍弄的团团转,除了为她提心吊胆,舍□□面去跪宫门,也做不了旁的了。 “叶莘都招认什么了?”文昭走了两步,复又折返回来:“文昱的毒,跟她有关系么?” “云侯的毒下的够狠,服下解药叶莘也就撑了两个时辰。她没认,却认了个有些意外的。” 秋宁给人开了殿门,近前与人附耳:“她招出,林青宜非是病故,而是被她用慢性毒药毒杀的。她的目的,在于悄无声息暗中掌控念音阁。” “果不其然,朕本就猜测,念音阁如此势力,绝不会随意尊个主子出来。但云葳到底阅历浅,或许就是他们摆在明面的挡箭牌罢了,这些人是个多方觊觎的肥肉,落入贼手便是大患。”文昭沉了脸色,话音森然。 “那婢子今日提审桃枝?她是云侯和林青宜的身边人,约莫知道底细。”秋宁试探着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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