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怅然一叹:“消息自也听不到的。三日前婢子试图寻个由头出府,被殿下婉拒了,所以凡事只能靠姑娘聪明的小脑瓜了。” “两眼一抹黑呗。”云葳俏皮地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掩盖慵懒话音里的嫌弃。 “过来沐浴。”桃枝直接无视她的嘲讽,将篮中的花瓣粗暴的倾泻入木桶。 “外面去等。” 云葳冒坏,一把将桃枝推去了门外,飞速合拢了房门,这才“噗通”一声,跳入了温热的沐汤。 待到云葳收拾齐整,往府中正殿去寻文昭时,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文昭早已着人备好了佳肴:“就等你了,入座吧。” 宴席间还有几个旁的姑娘,云葳并不认识,瞧着好似都比她年长。 见文昭无意引见,她便只朝着文昭微微欠身,由婢子引去了自己的位置。 方落坐,外间便有仆役通传:“殿下,府外云老夫人求见。” 云葳闻言,顷刻瞪大了圆圆的杏眼,广袖里藏着的一双手紧紧握在了一处。 文昭的神色划过些微的怔愣,却并未回绝,“请进来。” 云葳愈发诧异,不安的绞着发颤的手指,不待这人进门,便朝着文昭拱手道: “殿下,臣有些头晕,可否…” “见一面无妨,这是孤的府宅,无需害怕。”文昭不等她说完,先行出言安抚。 话音方落,侍从已然引着一鬓发皆白的老妇人入内。 “老身参见殿下、小殿下。” 云老夫人微微欠身,礼数未曾周到,文昭便出言,听着甚是热情: “老夫人快免礼,您请上座。” “见过姨祖母。”席间一身着红衣锦袍的小姑娘突然起身,话音甜美地朝着云老夫人见礼。 云老夫人只微微颔首,面容清冷无甚表情。 即便文昭表现得很是谦和,老夫人也只是依从她的安排,在上首落了坐,并无肉眼可见的喜色。 “老身不请自来,叨扰诸位了。”云老夫人的话音略显沧桑: “说来惭愧,席间坐着老身的孙女,老身还从未见过。听闻她自科场归来,身为长辈,当有所表示,却晚了殿下一步,是以只得厚颜无耻的来凑热闹了。” “云葳,”文昭见云葳无动于衷,便出言提点:“这是累着了?快来见过老夫人。” “臣身体不适,求殿下恕罪。请诸位见谅,云葳失礼,先行告退。” 云葳不知文昭是何用意,但这个场面里演戏,她厌恶透顶,并不想就范。 她不等文昭回应,抬脚转身就走。 云老夫人的眸子顷刻眯起,端详她背影的眸光隐隐透着危险。 “老身搅扰诸位雅兴了。”她的话音却沉稳如常,正色打量着文昭: “既如此,老身随她去瞧瞧可否?” “殿下,臣去瞧瞧吧,她方才气色不好跟您做请,约莫就是难受的紧。姨祖母才落座,莫折腾了。” 萧妧眸光一转便计上心来,出言给众人解围。 “臣也一道去,正好与云姑娘认识一二。”舒澜意见萧妧离席,便也起身来。 “去吧,给她传个太医,孤和老夫人晚些过去。”文昭温声应允,转眸对着云老夫人道: “是孤疏忽了,她方才回来就有些乏累,不该拉她饮宴的。” “云家后生失了礼数,老身代她给殿下赔个不是。” 云老夫人起身便是一礼,文昭都没来得及拦阻: “二位殿下,老身来得不巧,不便再搅扰,先告退了。” 文昭勉强扯出的笑靥,在这人离去后转瞬消散开来。 “长姐?”文婉回眸望着四座空空,怯怯道:“您莫动怒,要不我也告退?” “把人都叫回来。”文昭沉声吩咐,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包括云葳。” 文婉抿了抿嘴,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哪知才转过一道回廊,就见了那离席的三人,尽皆躲在转角处,遂快步上前,好意提醒道: “老夫人走了。我长姐叫了,脸色可不好,某些小妹妹注意分寸。” “走吧。”舒澜意和萧妧一边一个,拉着执拗的云葳往正殿去: “我们都是殿下叫来陪你的,你这正主怎好离席呢?” 被架回来的云葳垂眸不语,文昭剜了她一眼,吩咐道: “婉儿,门关上去歇着,其余人近前来。” 几人依言照做,簇拥着云葳走去了文昭的案前。 “不想用膳便饿着。”文昭语气清冷,含霜凤眸睨着云葳,提醒道: “你身前的,是雍王府郡主和萧府少帅。而方才来的,你的祖母,亦是萧家人。你应试期间,若非孤斡旋,此刻萧帅和宁烁,皆在西北沙场。孤方得先机,你要任性给孤败干净吗?” 方才被两个小阿姊追上拦阻,云葳才知几人的身份。 但云老夫人终究沾了云家,令她不自在。 “回话!”文昭突然拍案而起: “孤提醒过你,京中不比襄州。涉及云家便抽疯,能不能改?” “殿下息怒…您的腿…” 萧妧硬着头皮提醒,文昭一个“残废”,不好起身的吧。 文昭阖眸一叹,暗道自己被云葳的任性气糊涂了,复又扶额坐了回去。 “您说的臣一无所知,云家于臣,非亲似仇,臣非是故意任性,更不敢败坏您的筹谋。” 云葳心里也窝着火气,并不想息事宁人。
第40章 谋事 梁上燕呢喃, 云间锦书回。 文昭正在气头上,云葳亦不肯出言退让,殿内氛围尴尬里透着焦灼。 舒澜意余光瞥见文昭盯着云葳的视线,顿觉毛骨悚然, 悄摸扯了扯身侧萧妧的衣摆。 “臣告退。” 萧妧怯怯出言, 躬身一礼便要跑, 舒澜意紧随其后, 免得被文昭喷薄欲出的火星子伤到。 “全都站住!”文昭的话音陡然凌厉: “今儿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出房门一步。” 意图逃跑的二人齐齐阖眸, 垂着脑袋复又转回身来站好。 反观云葳, 倒是一脸淡然的垂眸杵在原地,无视了文昭的怒火。 文昭懒得再演戏,索性起身绕过桌案, 自袖间拎了手书出来, 举去三人眼前: “这是雍王眼线传回的消息, 元邵部下在西疆与辽细作勾连颇深。 若宁侯与萧帅去驰援,便会落入布好的圈套,万劫不复。或是叛国罪, 或是军需断绝,孤也不知。 而说服陛下命元邵领兵西进,是云相的功劳。” 听到此处,云葳陡然抬眸,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孤提醒过你三思而动。”文昭凝眸望着她: “若真让宁烁领兵,侯府令牌在宁烨手上的事实便会暴露。届时宁烁未成行, 可能就被杀了。云家人不会贸然撞上孤的府门来,你平日的机智去哪儿了?” 云葳哑然, 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她在贡院外,被云家人飘忽的行踪吓怕了,哪儿还有理智? “今日没外人,孤便直言了。”文昭坦然扫过三人: “自现下起,你们不准离府。非是人质,孤应了诸位的亲眷,护尔等周全。孤无事,你们皆无事,待孤入主大兴宫,你们便是小功臣。” 舒澜意和萧妧不显意外,唯独云葳受惊不轻,屏气凝神愣在了原地。 “云老夫人三十载无声无息,与云相貌合神离,今日突现,甚是奇怪,亦是变数。” 文昭耐着性子解释: “而云葳你,因对云家的成见,把这变数生生气走了。你离去时她看你的眸光,足够阴鸷,日后自去想办法,孤不再管你的家事。” 云葳咕哝着小嘴,却没敢吱声。 她脑子里还在想文昭先前的话音,“入主大兴宫”五个字太过骇人。 “今日把大家叫在一处,是让你们彼此熟稔一二。都是年岁相仿的人,日后行事,也能知敌友,辨是非,尽力帮衬。” 文昭垂眸扫过冷了的吃食,温声道: “澜意,阿妧,你们去寻文婉,一道用些饭食,先去吧。” “是,臣等告退。”舒澜意和萧妧异口同声,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出了大殿,两人皆一脸狐疑,齐齐出口:“你娘说了这事吗?” 话音散去,两人又齐齐摇头。 “怎会这么突然?说起事就起事?殿下不怕以后声名受累?”萧妧边走边拉着舒澜意咬耳朵。 “你我老娘都敢干,定有折中之法。老实呆着吧,要么鸡犬升天,要么咱俩就咔咔,来生再见。” 舒澜意抬手在萧妧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里头那小不点儿,气性真大。” 萧妧倒吸一口凉气:“殿下对她,倒是有耐心,也是新鲜噢。” “你我跟在殿下身边数载,殿下也没给个属官做。”舒澜意揽过萧妧: “走吧,殿下惜才,她是个好福气的。” 彼时正殿内,文昭背对着云葳默然良久,才平复了心绪,幽幽道: “你很聪颖,欠缺的只是她们几人在京中斡旋成长的经历。孤三番五次叮嘱你,言行审慎,见机行事,看孤眼色,怎就不听?” “臣知错了。” 云葳思忖一番,如今被文昭彻底绑上了贼船,荣辱一体,还是服软换个舒坦日子好些。 文昭轻叹一声,自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枚玉佩: “此物你定然认得,当年将它交给孤祖父的,是你师傅。孤便直言了,萧家有半块玉佩,另外半块又被分成两半,一半在舒家,被雍王当作定亲礼送去了宁家,另一半呢?” “臣不知。” 云葳一脸懵,林青宜只说此物是一对儿,能号令宿卫大兴宫的左右卫和左右翊卫禁军的一万兵马。 “说实话。”文昭沉声警告: “不然你也好,舒家,萧家,宁家,云家…都会因孤的失败而人头落地。” “臣真不知,师傅没说过啊。”云葳慌了神儿: “臣见过此物图样不假,可臣不清楚它的去向。连宁家有此物,臣也不知的。” 云葳的慌乱不似伪装,文昭惯常沉稳的容色隐生波澜: “如今只缺一角。当年林老为护舒家无虞,与孤的祖父做了交易,定会把它交付合于大局的良臣。你仔细想想,林老当真未与你说过?她若不曾把此事交托你,怎会让你知晓这个隐晦?” 云葳愈发糊涂,双手抱着脑袋回忆良久,却只剩摇头:“臣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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