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芷有多大本事,就施展多大本事,可莫再藏着掖着了。朕本就年长于你,再这般累下去,日后老得快,与你在一处会不协调的。”文昭得寸进尺。 “怪我咯?”云葳歪着脑袋,一脸傲娇的小模样。 “自是怪你,古灵精怪,偏生得一副好皮相,勾走了朕的心神。日后可莫要做蛊惑君心的小妖后哦。”文昭满眼爱怜,抬手以指尖轻点她的额头,俏皮话张口就来。 “臣可担不起这份罪责,陛下安心理政,臣不便搅扰,告退。”云葳娇嗔回怼,朝人敷衍做作地打个躬,拔腿就要走。 “回来。愈发放肆了,该打。”文昭笑眯眯地吓唬,语调与神态交融一处,颇有些暧昧:“既答应了朕,你也躲了朕半个月,今夜一并给朕补回来,如何?” “不不不。”云葳把脑袋晃出了残影,学着老学究的口吻回:“陛下,礼义廉耻不能忘。” “嗯?”文昭觑起眉目,语气透着危险:“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云葳抿抿嘴,倒退半步,警觉地瞄着她,正色道:“几时三书六礼皆成,婚书送去家母手上,册后旨意诏告天下,臣才能答应您的要求。” 文昭腹诽,话尽数说开虽好,云葳对她的敬畏却好似散了个干净,现下腰杆与底气都过于硬实。 “很好,朕会命有司加紧筹措,小芷只管放心,朕绝不会让你久等。” 文昭的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靥,转身复又坐去茶案处品茗。
第117章 芳心 光仪六年二月中, 东风拂绿北国春,夜散千芳争斗艳。 文昭一行人自并州折返京城,沿途的风光大好,令人心旷神怡, 仿若当真是出来郊游了一番。 桃枝的眼疾痊愈, 毒素尽散, 总算是了却云葳积压心头的一桩大事, 小丫头一路上话都比往日多了好几成。 文昭乐得见云葳活泼开朗些,如此方有青春芳华的明媚洒脱之态。 銮驾自东城门驶入京中官道, 文昭笑问:“可要送你回家去?还是与朕回宫?” 云葳撑着小脑袋若有所思, 推开车窗扫视外间斜阳的红晕,狡黠道:“臣回家。” 黄昏迟暮夜将近,这会儿回宫, 岂非危险得很? “也好, 是该去知会家里一声, 明早入宫来,有朝议。”文昭淡声嘱咐着,口吻无甚情绪。 “记着了。”云葳应承的爽利。 日暮时分, 文昭的马车在宁府门口卸下一只圆润了好几圈的猫咪,心满意足直入宫门。 入夜,她梳洗停当,直接赶去坤宁宫陪太后用晚膳。 太后没料到她刚回来还有力气折腾,惊喜又诧异:“怎还过来了?若是累,在自己殿内歇下就是。” “年初归来就没得空陪您,这一走月余, 女儿想您了。” 文昭笑意盈盈地落座,垂眸扫过膳食, 温声道:“可巧,今日您宫里的膳食,女儿瞧着很开胃,要多用些。” “嘴巴抹蜜了?”齐太后的眸光透着精明,随手给她夹一块肥美的鲈鱼肉:“说吧,何事?” 文昭敛眸讪笑,促狭道:“女儿可否看一看昔年皇考给您的聘礼单子?” “聘礼单?云丫头松口了?”太后眼底八卦的意味过于鲜明,唇角已然不自觉地扬起,连眼尾都浮现出绵密的细纹来。 “她…应下了。”文昭难掩喜色,抿了口鱼肉:“这鱼烧得不错,口味也新鲜,膳房来了新厨子?” “哼,吾就知道。”太后轻笑一声:“这人打余杭来的,吾不是想着,云葳在余杭长大,许是更喜欢那边的吃食,先让厨子入宫来试试手。” “母亲有心了,女儿替她谢过,您也尝尝,清淡可口呢。”文昭殷勤的给太后剥选一块少刺的鱼肉,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傻猫很爱吃鱼的,这厨子可得留下。 “她既应下,你着人照章办事就成,何故非要看吾的聘礼单?你父下聘时,文家还没入主大兴宫,那规制只是公府的排场,你若参照,未免短损皇家体面,不合适。”太后柔声解释着。 “这就是您不懂了。话不能这么讲,宫中旧例虽多,却写满礼法,皇考昔年给您的,才是示爱的心意,女儿就想找些灵感。云葳小心思多得很,免得她觉得女儿刻板,不近人情。” 文昭颇有耐性,誓要拿到那份礼单。 “罢了,吾说不过你,明日让余嬷嬷去找,找到就给你送去。”太后轻叹一声,又道:“既要办事,得空以吾的名义,召宁烨入宫来一趟,吾与她聊聊。” “行,回头我让人传话。”文昭饿得紧了,今夜用饭格外香甜。 “册后要封赏她的亲族,你可想好怎么安置了?她是云家主脉的长女,那云家旁支众人如何算?外人不知云家覆灭的内情,你若略过他们,日后难保朝臣生疑发难。”太后的思量总是更长远些。 “女儿已考虑过,云家只剩洛京的一支与云葳关系还近,是云崧的亲弟弟。那家人倒也安分,教书育人,考据经文,朕赏他们个银青光禄大夫的名头,再赐些田产便罢。” 文昭淡声回应着,云葳与云家不亲,意思意思得了。 “也好,她的亲眷少,于外戚一途,稳住宁烨即可。承平之日,皇后的母家无需太惹眼,吾在深宫大半生,饶是现下这心也不安宁。” 太后难得吐露心事,外戚这两个字,太招摇了,齐家根深叶茂,她时时忧心。 皇后难当,身是皇家人,情是母家深,可职责与众人的期盼,却要她们心向朝局,被迫疏离亲故,以皇权社稷为重,提防着自己的手足至亲。 是以她能理解云葳的踌躇与畏缩,当年决意嫁给文家人之前,她也纠结权衡了多时。除夕夜若不曾放狠话吓唬云葳,她很清楚,这丫头不会轻易遂了文昭的念想。 “母亲万勿多思劳神,女儿不糊涂,舅父也规矩重分寸,您且安心就是。齐家的后辈,女儿自会好生引导,有良才,自也要好生栽培,如今舅父让齐家小辈们藏着掖着,不免过于小心了……” 一方夜色的另一边,宁府一大家子难得人齐,围拢圆桌也在用晚餐。 宁烨端坐主位,偶尔给身侧的人夹上些小菜,却并不言语,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只顾闷头吃饭的云葳。 “姑姑,又又,吃又又。”舒静深怀里抱着的小丫头打破了诡异的静谧,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朝宁烨要红烧肉。 “吃肉肉,来,慢些。”宁烨颇有耐性,挑出一筷软烂小块的,给人放入圆润的小嘴中。 “姑姑,我也要。”身侧坐小凳的,与那丫头如出一辙的小男孩咧着嘴,也巴巴地望着宁烨。 “大姐,我来就是。”舒静深有些不好意思,拎起食箸给人碗里放了块肉:“你这皮猴子,什么都和姐姐学。” “娘~我也要。”云瑶嗲嗲的,故意凑了个热闹。 宁烨斜她一眼,手上却实诚地给人选了块成色上佳的五花肉。 唯独云葳仍在闷声不吭地扒饭,仿若这热闹与她无关。 “葳儿尝尝,你娘闷炖一下午呢。”舒静深余光扫过这拧巴的母女,赶忙打起圆场,顺手给云葳添肉。 “谢谢舅母。”云葳还算给面子,一口吞下后,轻声回了句:“好吃。” “雍王与萧府亲事将近,你得空随舅母一起,去东市走走,用心选些贺礼,娘这眼光未免老气。”宁烨伺机寻了个话头。 “记着了。”云葳很是乖顺。 “你的事怎么说?”宁烨顺势追问。 云葳手腕一颤,面色有些尴尬。 “嫁妆筹备费时费力,有何可害羞的?”宁烨搁下筷子,索性直来直去。 “陛下说,您简单置办就成,余下的她补。”云葳话音跟蚊子似的。 “我嫁姑娘,不卖女儿。”宁烨有些不高兴,文昭说啥是啥,云葳也忒听文昭的话了,也不知有无自己的主心骨。 “我娘给葳儿备了些铺面田产,明日拿给您瞧瞧?”舒静深见宁烨公然商讨此事,便也借机开口解释,舒珣一早把文昭要册后的消息捅给她了。 宁烨自知府中家底不算殷实,云葳的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正愁拿不出足够给人撑腰的嫁妆,雍王乐意支援,自是好的,她也没有抹不开颜面,敛眸应了。 “我…我有钱的。”云葳努着小嘴嘀咕:“先前云家的钱分一半给瑶瑶,余下的算上师傅留给我的积蓄田宅,市值能凑九万两白银。” 宁烨一怔,她从不知云葳有这么多私房钱! “好啊姐,以后我抱着你不撒手可以嘛?”云瑶双眼放光,没想到云葳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富婆! “看来大姐也不用太操心了。”舒静深敛眸嗤笑:“葳儿瞧着闷,却有主心骨呢。” “陛下赏的都给你抬回去,宁家家底给瑶瑶留一些,剩下的自己翻账目去,喜欢什么拿什么。”宁烨搁下话就走,急于消化一下小财主带给她的满腹惊骇。 云葳眨巴着眼,略显尴尬地猛塞一口米饭。 云瑶手撑桌沿,凝视云葳的眼底满是小星星。 “别看了,不抢你的,我象征性拿些撑个排场就得了。”云葳被她盯得发毛,赶紧安抚。 文昭坐拥江山,她又不能将何处的土地子民拱手奉上,嫁妆不过走过场罢了,把宁家掏空也入不了皇庭的眼。若要以后过得安逸,除却文昭的爱护,手中有权才是最硬的根底。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有你这姐姐,日后我就算穷得叮当响,也不愁没饭吃,嫁妆什么的,都是虚幻。”云瑶痴痴傻笑,宛若脑子不大好的超龄儿童。 云葳白她一眼,搁下筷子以丝帕慢条斯理净手擦嘴。 “啥时候办事?告诉告诉我?”云瑶一脸八卦。 “不知,累,回去睡了。”云葳甚是敷衍,转头直奔卧房,去寻归来就歇下的桃枝诉说心事。 婚事被大家摆在明面上谈,让云葳觉出几分紧张,虽说日日与文昭相伴,但成婚与不成婚好似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令她没来由的期待也惶恐。 文昭也是紧张的,生平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头等大事,任谁都要好生做个思想准备。 这不,她在宣和殿挑灯夜读,看的不是奏折,却是余嬷嬷连夜翻找出来的,齐太后那已经泛黄的聘礼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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