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笙便自龙床上起了身,勉力地坐到了桌边,指了个方向后吩咐道,“那边有笔墨,伺候着吧。” 于是添喜将那诏书端正地摆放在了帝王的面前,随后立即转身去取笔墨。 云墨笙提起了墨笔,想将云即礼的名字添在上面,才刚写完一个“云”字,发觉殿外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是云慎。 云慎敢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殿内,显然已是犯了僭越之罪。 等他走到云墨笙的身边之时,桌上早已没了那份诏书的影子。 云慎望向桌上未干的墨笔,只挑了下眉,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添喜观察着云墨笙的脸色,抓着手中的拂尘,率先开了口,“慎王爷,您……” 云慎当即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公公,莫言语。本王今夜前来,就是想单独同父皇说上几句话,你还是先出去吧,嗯?” 添喜闻言,一时举棋不定。 而云墨笙只是隐晦地向他藏着遗诏的袖间扫了一眼,算是暗示,随后出言道,“添喜,出去罢。” 添喜便向两人行了个礼,依言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以后,云慎望着云墨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不愧是父皇,还真让他走了。” 云墨笙忍着喉间的痒意,冷声说道,“不然呢,你敢如此有恃无恐地进来这里,想必也已做好了准备吧?” 云慎也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云墨笙又说了话,“说吧,你这次来,是想杀君弑父?” 云慎眯了眯眼,“父皇,怎么会呢,那可是会有碍青史的啊……” “我来,只是想告诉父皇两件事罢了,说完了我立马就走。” 云墨笙不由得皱了皱眉,觉得对方想要说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第一件事,是有关云祀己的。他其实啊,还真原原本本的是个大孝子。至于什么谋反,都是我设计他的……” 云慎毫不避讳,将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云墨笙听。 竟、竟然会是这样的—— 云墨笙察觉喉间涌上些铁锈味,于是狠狠地闭了下眼,硬生生地将其咽了下去。 云慎知他硬撑,也不理会他的反应,兀自说起了第二件事。 “而这第二件事嘛……” 云慎再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父皇,你可知道,现如今你的身体为何会如同现在这般?” 云墨笙兀地睁大了眼睛,手指着对方道,“你!……” “没错,就是儿臣呐。父皇每日所用下去的膳食,儿臣都指使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了些……” 还不等云慎将话说完,云墨笙就抑制不住地喷了口血,仰面倒了下去。 他本就是强弓末弩,如今得知这些真相之后,竟是直接被活活地气死。 *** 谨王府中,云谨与秦盏洛还尚未休息,正一起坐于桌前饮茶闲谈。 南宫宁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告知自宫内传出来的,帝王已经驾崩了的消息。 云谨同秦盏洛对视了一眼,沉稳道,“看来,这云都的风,要起了。” 南宫宁将这要事带到之后,就算是任务完成,抱好手中的剑,转身向殿外走去。 留两人继续商谈接下来的对策。 等到南宫宁将要走出殿外的时候,见到了兰曦,这才想起来时稍急了些,不慎撞到了对方。 所幸兰曦并不是个娇气的,接受道歉之后只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并没什么事。 南宫宁这才安下了心,想着该去妹妹那边看看。 “阿月,真的,你可千万别信那臭兔子啊!” “它真不是啥好兔!你信我,我刚才真没薅你头发!” 南宫宁才走到南宫月的卧房前,就见得阿苗被她妹妹在内推出了门。 门一关以后,任凭阿苗怎么解释,她也不作理会。 南宫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奇色:这位来自西域的阿苗姑娘,几时同自己的妹妹这般亲近的? 阿月。 唤的倒是挺亲切的。 南宫宁这么想着,脚步却没停,径直走了过去。 却不想阿苗见了她之后,眼前一亮,“你是,阿月的姐姐!” 南宫宁不知她是何意,只得点了下头,应了声“是”。 阿苗眼中的期待,似乎更浓了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阿月她都喜欢些什么?” 南宫宁望着阿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想着所问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对方还和她的妹妹是朋友,最终倒也还是告诉了。 只是心中又多了几分奇怪:她问这些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给她的妹妹送些礼物?
第66章 云墨笙驾崩, 新帝未定,但好在群臣并未乱成一团。 左相在这时站了出来,充当朝内的主心骨。 举国服丧的这段时期, 暂时不得讨论继位之事,早朝等各类活动,也同样暂缓。 这些都是历朝历代不成文的规矩,不论是谁, 都务必遵守。 原本这规矩被制定出来,为的是表达对先帝的敬重与追思。 如今,却无意间给追逐皇位的各方势力留了个缓冲。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这皇位的最终归属, 也就在云即礼和云慎之间进行争夺。 云即礼不论怎么说, 太子之位都在那摆着, 有左相带着朝中近半数势力保他。 而云慎,本身就有固定的拥簇者, 同样占据了另外半数的势力。 鹿死谁手, 尚且未定。 左右云墨笙已死, 倒也不急于一时。 云慎不似云即礼, 他早就有所准备, 索性也不装了, 直接光明正大地在宫外调遣起私兵来。 首先派人暗中施压的地方,就是谨王府。 明面看着, 谨王府中的人,无一不可随意进出。 但实际上, 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总会有人盯着。 谨王府里的人处事还算谨慎, 一来二去, 很快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异样。 彼时,云谨正在喂府中养着的那些锦鲤。 素白的手指,捏起一些鱼食,不紧不慢地向塘中撒去。 撒过一片后,又转而继续向另一面撒去。 鱼儿们游得闲适自在,时而浮出水面,吞下被抛下来的鱼食。 翠儿忧心忡忡地寻到她,皱着眉禀告道,“王爷,王府外被私兵包围了。” 那些人太烦了,出门买个菜他们也要死死地跟在屁股后面,而且走哪跟哪,根本甩不掉。 云谨听了以后,仍然神色自若,只淡声说道,“看来,他们想要有所行动了……” 她撒下最后的一点儿鱼食,直起身子,“不必理会。” 同预料之中,所差无几。 率先盯紧谨王府,其实也有一半是来自于星南的命令。 只有她才最是清楚,云即礼那边,无论是左相的制衡也好,袁小将军的保护也罢。 留神起来,其实都隐隐可以窥得云谨在其中的手笔。 甚至于到了这个时候,星南都有些猜不透,云谨是否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 云即礼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于微妙。 正是由于他的存在,才让云墨笙彻底弃去了云祀己。 不仅如此,向来忠心辅佐于云祀己的左相,如何会在朝中转向得那么快? 星南在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也许,从一开始…左相所代表的,就一直都是云谨的意思呢? 这几年来,云谨始终不动声色地暗中观望着朝中形势,予以各方一个中立无害的假象。 几番争斗之下,局势明了,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只有太子云祀己、云睿、云慎。 而云谨有意挑了个合适时机,对外表明,自己立于云祀己那方的阵营。 云睿果然按捺不住,选择对其下手,因此率先出局。 而云祀己的存在,如今看来,大概也只是对方所行的一方棋子。 只不过巧合了些,她先同云慎算计了云祀己,于无意间为云谨助了些力。 云即礼的存在,想必也是对方布局中的一环吧? 他在这场局之中,又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会是云谨最终欲要扶持其登上帝位的那个人吗? 星南沉了沉眸,眼中有一抹幽色闪过。 太过缜密。 行局至此,环环相扣,哪怕有一处生错,那便满盘皆输。 有勇,亦有谋。 她啊,不愧是自己看上的那个人。 即将在云都上演的这场夺位的风云,其实就是她同对方的一场博弈。 云谨,才是其中最为不定的变数。 待到思索妥当,星南才重新抬起了眸,向身边的心腹问道,“谨王那边,有何动静?” 那人似是猜到主子会问,回答得也快,“仍在府中闲居,没有想要出门的意思。” ……府中闲居吗? 星南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即敛眸,向对方发出了个命令。 “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许动云谨,把她留给我。” *** 阿苗一开始,其实并没打算如现在这般长期赖在谨王府。 她与慎王的生意泡了汤,还险些被追杀而丧命,心里恼火得不行。 还好她这人知恩图报,知晓当初是云谨放了她的兔子一马后,偷摸地就帮了她一把。 只是她没拿到钱,多少有些不甘心。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云谨很快就与她约了个大买卖!! 入手柔软,还有些凉。 “这张面具,倒是很有意思。” “听闻阿苗姑娘那时仿照本王的脸所制得的面具也很是精巧,可也能再做出一张?” “自是可以。”阿苗提起这些的时候,不由得信心满满,“不仅如此,我连带着你的声音、身量,都是可以仿出来的。” 这些方面的技巧,若她称第二,则没人敢争第一。 云谨不由得心上一动,“那若是以后本王想烦劳阿苗姑娘代替几日,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待在府中……” 阿苗好奇心不浓,并没有追问原因,而是问了另一个她更为关心的问题,“可有酬劳?” 阿苗当初来到云都,就是为了慎王曾许诺提供的不菲酬劳,用来方便自己对西域留下的古秘法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因此若是有赚钱的机会,她当然不愿轻易错过。 云谨了然,向她报出个价,“黄金十两,可够?” 阿苗不语,只摆弄着手中的兔子。 看这样子,便是不够满意了。 云谨不在意地笑了笑,试着加起价来,“那就一百两,如何?” 她说得从容,旁边听着的谢怜静却不由得眼角抽了抽。 看看!云儿那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哪有人像这般加价的?败家子! 阿苗望了望云谨,立即答应了下来,“成交。你救过我家大月月,就当是回报你的这份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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