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訇隻走出宫门,将那枚太子令收到了自己的袖中,又登上了提前备好的马车。 他其实听清了林訇隻那时愤怒时所说的话,于是有些讽刺地冷笑了声,“真是荒谬,贵为当今太子殿下,竟然对自己的皇弟有非分之想……” 不过半刻,林訇隻便又出现在了慎王的府邸中。 他过来后不仅将计划进展顺利的消息告知对方,临走之前,还半犹豫着将自己那时听来的八卦也给说了出来。 “云祀己他,有龙阳之癖。” “而且他…针对的对象也很特别。” “怎么?你是在他的身边待得太久了,连说话都不会说了?在本王面前卖什么关子?” “是谨王。” 云慎闻言,状似无意地向屏风后扫了一眼:嘿呦,这不是巧了吗? 林訇隻见了,也下意识地跟着望了过去,却平白得了顿斥责。 “啧,你乱看些什么?一切按计划行事,留神莫要坏了我的事!” 云慎随意地摆了摆手,打发对方抓紧离开,“滚吧。” 待林訇隻离开之后,先前坐在屏风之后的星南,才稳步走了出来。 云慎坐在主椅上吊儿郎当,眉眼间带了些得意,“任云祀己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养在身边多年的心腹,实际上早就是我栽培出的暗子。 ” 他见星南面色不虞,心知是因为林訇隻最后说出的那几句话。 星南对云谨的在意程度,云慎比谁都心里有数。 上次为了讨好对方,他都直接把云谨绑到郡主府了,谁知道要紧关头却被那谨王妃给救了回去,这可不能赖到他的头上。 云慎后来瞅着星南对自己臭着张脸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没得手。 他也不好装死,只能试探着问了句,“皇妹,这事依你来看,该如何处置?” 实际上星南在屏风后面听到云谨的名字时,早就将手中的茶盏握紧。 她眸间暗沉,语气也冷得能冻死个人,“云祀己,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安静如鸡,没敢继续说话。 *** 林訇隻挑着云谨独自出门的时候,悄然地将人拦了下来。 “王爷,小人这边已经确切掌握了一批存放粮草的地点,实是某位皇子囤私兵的证明。”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凭借着手中的那枚太子令牌,以及话中内容的重要性,成功将云谨引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茶楼。 云谨坐在林訇隻的对面,略等了会儿,却发现对方始终没有提及正事。 林訇隻见她已将杯中的茶喝了两口,眼中悄然闪过几分算计,赔着笑劝慰道,“还请王爷能耐心些。” “在那之前,不如先让我来给您讲个故事吧……” 八年之前,渝州城中,曾出过一桩文字案。 地方官吏上书检举,林家有两个兄弟饮酒后,作诗嘲讽当今的帝王。 彼时云墨笙见了那呈上来的奏折后,大发雷霆,当即命令将那两个人一并斩首示众。 这事后来才被发现是误会一场,但人都死了,又不能复生。 何况即便是天子犯了错,又有谁敢逼着他去承认,也就再也无人提起。 林訇隻很是惋惜地叹了声,“可那两个小子,才刚刚及冠而已啊……” 云谨皱眉听完,刚欲开口,却察觉出刚才喝的那杯茶似乎有些不对。 她暗里试着使了些力,发觉自己已是动弹不得。 对面的这个人…… 云谨不由得沉了沉眸子,心中已是了然。 “我伏低做小这许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林訇隻面目阴狠,他早将这屋内里里外外倒满了无色无味的可引燃粉末,只待自己脱身后引火。 “今日谨王葬身火海,而我,侥幸逃了出去。之后我就会帮你报仇,揭发云祀已的罪行……” 他的如意算盘,也算打得通透。 “昔日那云墨笙斩我两子,如今我便也废了他最心爱的两个儿子。”林訇隻形貌癫狂,随手将门在外锁死,“多公平啊!” 云谨坐在原处,闭了闭眼,努力试着活动自己的胳膊。 她意志力惊人,竟然真的得以将随身带着的解毒丸喂到了口中,解除了药效。 其实这时的火势尚且足以让云谨逃离出去,但当她睁开眼时,意识却突然恍惚起来。 云谨本已用力地抓住了被她打开的窗户,却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 以至于不受控制地回头望去,入眼之景,唯独余下那片火红。 秦盏洛那时突然在府中心悸起来,她不放心,于是下意识地追问起云谨的下落来。 却没想到,这人果然在外面遇到了危险。 “阿谨!阿谨!”秦盏洛深提内力,屏息踏入楼中,不消片刻,便消失在滔天的火舌中。 秦盏洛自不断浮出的黑烟中勉力辨别着方向,寻找着云谨的身影。 终于在柱梁彻底倒塌前,将对方抱于怀中救出。 火并没有伤到云谨,但她的状态却很不好。 放眼望去,皆是火海。 一如当年刻在脑海中、从此经年挥之不去的深深梦魇。 云谨的瞳孔放空,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云儿,云儿……”云谨下意识地躲开了眼前人的触碰。 周围人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她身上,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云谨刚刚的微微颤抖——她在害怕。 “那只是一场梦,云儿,都只是一场梦……”温柔的女声,似是有着异样的魔力一般。 云谨慢慢地安下心来,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抗拒。 待她终于闭眼睡着后,谢怜静不禁狠狠地舒了口气。 “阿谨,为何会有这种反应?”秦盏洛皱了皱眉,看着那样的云谨,不由得万分心疼。 “因为她的母妃。”谢怜静犹豫再三,想到这人以命去救出云谨,还是决定告知,“云儿的母妃,就是死于火海。” 云谨那日沉默地望着漫天的火海,实际眼中已没了半点儿悲欢。 自那以后,云谨便时常梦魇。 午夜梦回,皆是烧红的那半片天。 秦盏洛用湿毛巾为云谨擦拭,看着她苍白的唇,心中无声叹息。 这些年来,云谨并不快乐。 母妃的死,父兄间的权利争斗…她独自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秦盏洛以额头相抵,轻声承诺道,“阿谨,从今往后的这些,不会留有你一人承受。” “我曾说过会陪着你,永远作数。” 你曾像一束光照进我原本一成不变的生活,是我的经年思念、亦是我的余生信仰。 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直至生的尽头。
第59章 云谨躺在榻上, 意识混混沌沌。 恍惚间,梦到了母妃还在时的一些零碎往事。 “若兮?若兮啊……” 温柔的女声,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心疼与无可奈何。 云谨年少的时候体弱多病, 稍微着一点儿的凉,都有可能会导致次日偶发伤寒。 那时寢殿内负责守着的小宫女因一时疏忽,忘记了将窗户关好,结果导致云谨在夜里着了凉。 她刚起来的时候没有察觉, 却在之后意想不到地晕了过去。 让跟着她的那些随从,纷纷吓了个半死。 慕朝歌将手覆在了云谨的额头上,柔软微凉。 “烧终于退下了……”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又自身边侍女那里接过温热浸湿的毛巾, 替女儿擦了擦额角盗出的汗。 柔和的眉眼间, 藏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担忧。 若兮那时正在宫内御花园的池塘边游玩, 晕倒时险些一头栽入水面。 还好身边的随从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惊心动魄了些, 所幸平安无事。 若兮的身子, 到底还是过于羸弱。 慕朝歌想了想, 也许以后应该为她寻来一位医者常伴左右, 这样自己也能更放心些。 她刚欲起身去拿些东西, 察觉于贵妃床上躺着的小家伙似乎有了反应。 “若兮, 醒过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母妃……”云谨眨了下眼,尝试着将身子支了起来。 许是看着费力了些, 引得慕朝歌亲手去扶起她。 云谨打量了下四周摆设,是在母妃的凤离宫内。 她便了然, 自己应当又是意外地晕倒了, 惹得一众人等跟着操心。 云谨不愿看到母妃为自己担心, 于是便对着她笑了笑, “母妃,我已经没事了。” 慕朝歌伸出手去,轻柔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禁不住叹息了声,“这次太危险了。” 所幸早在云谨还未醒过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应对的主意。 “过几日,母妃的一位故人会来,到时候刚好让他看看,有没有办法调理好你的身子。” 那人之前就写信说想收若兮为徒,兴许此次能直接将这件事给定下来也说不定。 云谨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怕母妃会担忧难过而已。 等慕朝歌回过神来时,发觉云谨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眼中盈满了笑意。 “我们若兮长大了,定会是个美人……”慕朝歌看着云谨稍显青涩的脸,对此深信不疑。 “母妃……”云谨受了慕朝歌打趣,只悄悄红了耳根, “若兮能有母妃一半好看,就很开心了……” 慕朝歌不由得笑着眯了眯眼,“若兮是和谁学的,这般油嘴滑舌,专会哄人开心……” “晚点的时候,母妃亲自下厨给你做你喜欢吃的桂花鱼可好?” “好!”云谨的眼睛,于转瞬间亮了亮。 她的母妃精通厨艺,可普天之下她只会做给自己的若兮吃,就连帝王都无福品尝。 慕朝歌从来不会对云谨食言,当日晚上,就派人将云谨唤了过来。 桂花鱼被端上了桌,云谨不急着动筷,而是先抽/动鼻子嗅了嗅。 她眼中带着笑意,对慕朝歌的厨艺向来不吝夸赞,“母妃做的桂花鱼,还是这么香。” “你呀,就属若兮嘴甜,还没等吃呢就要提前来夸了,赶快趁热尝尝吧……” 于是云谨便执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送入口中。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吃得她一脸的满足,又笑着夸道,“好吃!” 慕朝歌很是受用,有意逗小家伙道,“喜欢就好,母妃还怕你有朝一日会吃腻呢。” “不会,只要是母妃做给若兮的桂花鱼,若兮永远都不会吃腻!” 云谨动了动手中的筷子,连忙做出了承诺。 才不会腻呢,只要是母妃做给她的,她全都永远喜欢。 *** 凤离宫外,一个宫女正拿着手中的扫帚,照常清扫着台阶上落下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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